chapter 22

    孟薇给沈放的助理，赵青刚，打了电话，她问及沈放的消息，说要见他，而赵助理只说：“沈先生现在不在京市，在日本出差。”

    没有再透露，没有告诉她在哪个城市，也没有说什么时候去的，什么时候回来。

    日本和国内有一个小时的时差。

    孟薇给那边打电话的时候，东京时间已经是快要十一点了。

    那会沈放出酒店去便利店买烟，赵青刚给他打了电话，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他。

    沈放一人站在街头，高楼霓虹的光影映射在他脸上，他听见赵青刚的话，默默停了有十几秒钟，最后只淡淡说了一句：“知道了。”

    算起来，有将近一个月。

    他放纵自己与她产生交集，明知没有什么结果，却还是叫理智偏了航，越了轨。可好在为时不算晚，及时抽出来，也免去诸多烦恼。

    街头有三三两两的年轻人，地上积雪泥泞，冷冽的风吹过来，有种潮湿的冷意。

    沈放停站在那里，旁边有一根电线杆，头顶昏黄的路灯正好照过来，把他低垂的眼睫拉得有点长，虚虚实实地盖在那青色眼睑下。

    抽出一根烟含在口中，他围着手掌，圈起来擦火，头轻轻偏了一点，奈何那风丝毫没有方向，胡乱吹过来，打火石怎么也擦不着，他在空中擦了七八下，烟也没有点燃。

    不知怎么的，脑子里突然跑出来一句话。

    ——“你倒是记仇。”

    他停住手里的打火机，叼着烟愣了有两秒。

    小姑娘抿唇笑而不语的神情，就那么映在了他的脑海里。

    那晚漆黑的餐厅里，只有那一点微弱的光芒，映着她的脸庞，虚虚胧胧，她白得像雪山玫瑰。

    他捏着火机，再次擦火，那火像是有鬼，只一下，就那么擦着了。

    烟蒂在风中变亮又变暗，橘色的一小点，像小花儿。更像她的唇。

    火热而浓烈。

    十八岁的年纪，不需要多修饰和做什么，本身就是明媚浓烈如火的。

    烟蒂苦涩的气息侵罩住了他，他吞图烟雾，忽然勾唇笑了一下。

    瞧，他果然就是老派的人。

    三十的人，天生不与十八相匹配。

    孟薇失眠了半夜，浑浑噩噩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中梦。

    她梦见自己做梦孤身去了日本，在异国的街头遇上沈放，然后与他相拥相吻。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到底有没有做梦，只是清醒过来，已经是一周之后了。

    日本的签证很快下来，她连夜买了京市飞日本东京的机票。

    她甚至不知道，沈放到底在日本哪个城市，就这么义无反顾地带了两件衣裳，拉了一个小行李箱，孤身去了东京。

    没有订酒店，也没有订行程，更没有订归程。

    她甚至都不知道，或许沈放早已从日本离开回京市也说不定。

    可她就这么不顾一切地到了日本。

    京市飞日本只三个多小时。

    到羽田机场，是夜里十二点半。孟薇从没有来过日本，她看了眼手机，看着通讯录那串早已牢记于心的号码，不知怎么的，就在这一刻，她鬼使神差地将那串迟迟没有备注的号码，备注了“沈放”二字。

    她没有给他打电话，也没有给他发消息。

    这一个月来，她唯一联系他的，只有那天晚上，近乎十几个未接电话。

    ——他并不想见她。

    胡乱订了一个市区的连锁酒店，又用了打车软件，到了东京市区。

    到酒店已经是夜里快两点钟了，什么也顾不上，她洗了个澡，就蒙着被子一觉睡了过去。

    年前的东京天气不算太好，一连四五天，天气预报都显示有雪。

    孟薇哪里都没有去，一直就待在酒店里，吃了睡，睡醒了就吃。

    一直到第三天的夜里，她忽然又失眠了。

    外面风雪极大，天气预报预警说，近几日有大暴雪，不宜出门。

    窗帘外有一个很大的广告牌，夜里也发光发亮，上面是一个漂亮的女明星，清纯甜美。孟薇并不认识。

    床头有座机，孟薇打到总服务台，叫开通了外线。

    随后，她拨通了那个号码。

    她知道，他不接她的电话。

    所以，就只能用这种方法。

    沈放的号码不轻易给人，所以一般打进来的电话，他都会接。

    所以接到酒店座机的电话，他也并未挂断。

    “喂，哪一位？”

    电话接通，孟薇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直到这一刻，她才有一些紧张。哪怕订机票，决心孤身来日本，到坐上飞机，她都没有紧张过。

    明明是熟悉的，可又或许沾上了异国的气息，连熟悉也在一瞬间变得有些陌生。

    “是我。”她淡淡开口，“孟薇。”

    那头沉默下来，足足愣了有半分钟没有说话。

    孟薇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他那一晚对她说了“再见”，之后的一个月，她就没有再给他打过一个电话，也没有发过一条信息。直到放假那一晚，她从丁子晋口中知晓了那条生日项链的来日，她才又重新联系他，可他却并不愿意见她。

    所以，沈放也从没有想过，孟薇后来会以这一种方式来找他。

    挂断电话是十一点三十五分。

    沈放开车到酒店楼下，正好是十二点零二分。

    也是见到沈放的那一刻，她才知道，他们居然在同一个城市，还离得不远。

    是了！她早说他们是命中注定的，连天也在帮她。

    那天夜里，东京正下雪，下得还很大。

    狂风飞舞着，棉絮一样大的雪花在昏黄路灯下乱飘着，孟薇穿着一件雾霾蓝的短款羽绒服，站在酒店的廊檐下，那廊檐一点不够宽，不住地有雪花飘进来，打湿她的面孔，和额间的碎发。

    她看见有一辆银色Maybach，疾驰而来停在酒店门前。沈放从车里下来，她望着那风雪里向她而来的身影，不等他走过来，她便就迫不及待地先跑了过去，张开双手抱住他。

    这样想想，她爱沈放，其实是要比沈放爱她，多一些的。

    这样的想法，在之后的几年里，她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沈放双手捧着她的脸庞，手掌温热，托着她的两瓣下颌，温柔问她：“冷不冷？”

    她摇了摇头，抿着唇瓣没有说话。

    沈放抬手拉起她身后的羽绒服帽子，替她将脑袋盖上，又扯下自己脖子里的围巾，替她围了个严严实实。

    “我不是说，等我到了，你再下来么？”

    有雪飞到睫毛上，又湿又凉，她眨巴了下长睫，仰头笑说：“因为，我想早点见到你。”

    沈放牵唇，用指腹轻轻拂去她长睫上的积雪，问：“是什么时候到的东京？”

    孟薇：“三天前的夜里。”

    沈放微怔，“怎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我怕你不愿意见我。”

    沈放沉默，良久之后牵起她的手，将她带到车里。

    他们有心照不宣的约定，那晚“再见”之后，彼此就再也不见。

    可说到底，那是他单方面一个人的约定。

    路上，沈放问她：“为什么要来东京？”

    孟薇双手抄在口袋里，围巾是麒麟竭的红褐色，在脖子上绕了两圈半，缠得紧紧的，几欲要她无法低下去头。她垂眸，感受着眼睛里一点一点被暖气烘得发暖，她不去看他，只开口道：“你不明白么？”

    停了有十几秒钟，车厢里寂静无声。

    她转过头去看他的侧脸，再一次开口问他：“沈放，你不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