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

    苏积成和乔枫晚人生第一次相见,是在一个神奇的地方。

    那天,是安城一幼开学日,由于早上赖床,乔枫晚上学的第一天,就光荣迟到了。

    乔奶奶也是个磨蹭的性子,不紧不慢伺候小祖宗洗漱、吃饭,等她把乔枫晚送到幼儿园的时候,已经是课间休息时间了,园子里闹哄哄的,到处都是嬉戏打闹的小朋友,可能是因为还没睡醒,乔枫晚眼睁睁看着他们打闹,完全没有加入的冲动。

    文老师牵着乔枫晚的小手,心想,这小男生还挺文静。

    幼儿园老师最怕熊孩子,所以,这一刻的乔枫晚,深深俘获了文老师的芳心。

    芳心纵火犯乔枫晚走着走着,突然就停下了,文老师低头问她:“怎么了,枫晚小朋友?”

    “老师,”乔枫晚把双腿并拢成了X形,双手捂着某个位置,除了表情略痛苦,整个人的造型像足了迷你版的玛丽莲梦露,她扭着声音说:“老师,我想上厕所……”

    奶奶说了,在幼儿园,遇到什么事儿,要尽量表现的夸张些,这样,老师才能第一时间注意到你!

    乔枫晚觉得她奶奶这个方法可能有点问题,因为,文老师看见她着急的模样,不仅没有着急带她去厕所,反而捂嘴笑了!

    文老师被乔枫晚的动作逗乐,蹲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要去厕所啊!要不要老师带你去?”

    “我奶奶说,进了幼儿园,就是大孩子了,我可以自己去。”

    奶奶还说了,独立上厕所,是变成大孩子的第一步!

    “真乖!”文老师对着不远处的厕所指了指,“看到没,那边就是厕所,你要去左边那个门口有个穿短裤小人标志的,别进错了哦!”

    怕小乔枫晚进错厕所,文老师还特意在“穿短裤小人”那里加重了语气!

    “好!”乔枫晚答应得清脆,心里想着,爷爷说的对,奶奶真是越老越糊涂,还说她应该去有穿裙子小人标志的厕所,难道所有女孩子都爱穿裙子吗?不是吧!她就不喜欢!

    于是,在文老师的指引下,乔枫晚一路小跑进了男厕所。

    幼儿园的厕所是个矮木门,乔枫晚推开那道木门的时候,看到了惊人的一幕,一排小朋友,正站着尿尿!

    小小的乔枫晚心里产生了大大的疑惑,站着尿尿,不会尿到裤子上吗?

    疑惑让小乔枫晚停止了自己的步伐,她站在门口,很像是个在等位置的小男生,此时,站在首位的小男生似乎感受到门口有人,下意识往这边看,就这样,乔枫晚和他对视了!!!

    那是个眉清目秀的小男生,还有点婴儿肥,侧面像是小猫咪的侧脸,转头与乔枫晚对视的时候,估计是没这么被人盯过吧,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自在和害羞,粉嘟嘟的嘴唇微微抿起,露出两颗好看的酒窝。

    不自在和害羞这两种情绪,小社牛乔枫晚很少拥有,不仅如此,三秒钟后,她开始视线下移,由于没见过这种画面,她歪着头,一动不动,盯得很仔细,可以用聚精会神来形容!

    奶奶呀!我好像发现了什么神奇的东西!

    小男生感受到乔枫晚的目光,他眉心微皱,别过脸去,还侧过了身子,背对着门口,很快,他小手捉着某个东西,温柔地塞了回去。

    乔枫晚呆呆看着这一幕,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奶奶说过,那个东西只有男孩子才会有!所以这一排站着尿尿的都是男孩子,而男孩子是不能和女孩子在一个厕所尿尿的!

    乔枫晚这小孩,从小心理素质就非常不错,此刻,当她意识到这里不是女孩子上的厕所以后,她没有大叫,没有脸红,而是相当淡定地转身离开。

    那个刚和她对视的小男生转过身,想给乔枫晚让位置,结果当他回头的时候,发现门口已经没人了。

    *

    “帮主,你搞基啊!”甄子健在听到乔枫晚说苏积成是她的竹马,又听完两人小时候第一次见面的故事后,得出了这个另类的回答,最后还颇为心疼地瞥了苏积成一眼,摇头道:“可怜了!那么小就被看光光了!帮主,你还真是艳福不浅啊!”

    “搞你个大头基!”乔枫晚一脚踢向甄子健的腘窝处,后者腿一软,立刻单膝跪地,乔枫晚又去掰他的手腕,语气不咸不淡道,“说清楚,谁搞基?”

    识时务者为俊杰,甄子健投降速度贼快:“我!我!我搞基!”

    甄子健是打心眼里觉得“青梅竹马”这个词,跟他们家帮主没有任何关系,如果真要扯关系,也该是“竹马竹马”,毕竟,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把乔枫晚当成女孩子来看,他也从来没有想象过乔枫晚会喜欢一个男生!

    甄子健瞥了一眼正懒懒靠在走廊护墙上,腿抖到快要抽筋的乔枫晚,脑补了一下他家帮主和苏积成卿卿我我的画面,不自觉倒吸了一口凉气,嘶,太辣眼睛了!

    甄子健觉得像苏积成那样气质温柔的大帅逼,怎么说,旁边该站着一位天仙似的淑女!那样看起来画面才和谐嘛!

    至于他家帮主,就算真的想不开,要找个男人,也应该是个满手花臂、脸上还得有刀疤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才能镇得住她!

    甄子健想到刀疤哥,又觉得不靠谱,万一家暴怎么办?到时候他想替乔枫晚出气,还打不过,哎,还怪愁人的!

    乔枫晚松开甄子健的手,见甄子健突然闭嘴了,眼睛左转右转,就知道他肯定又在瞎想些乱七八糟的,干脆懒得看他,转过去晒太阳,她特别喜欢沐浴阳光的感觉,军训脸是晒黑了,可身上没见光的地方还是雪白的,乔枫晚把两条细长的胳膊搭在走廊外墙上,晒藕一样,开始晒手臂。

    身后,甄子健开始不知死活捣她的背。

    “帮主!”

    “帮主!”

    “干嘛呀?”乔枫晚不耐烦地等了甄子健一眼。

    “帮主,你的竹马,有麻烦了!”

    听到是关于苏积成的事情,乔枫晚才回头,教室里,苏积成被人拍醒了,他这人好像没什么脾气,被人叫醒也没发作,双手托住下巴,用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眼皮,然后缓缓坐直身子,几秒后,大概是回过神了,转过身看向吵醒他的那个人。

    乔枫晚从后门望进去,有风正在撩拨苏积成的头发,泛着金光的头发随风摆动,像是柔柔的海浪,她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怎么会有人连后脑勺都这么好看呢?

    “苏积成同学,你好,我叫高远。”拍醒苏积成的男生一本正经自我介绍,此刻,他正站在乔枫晚的位置上。

    高远这人唯一的爱好就是学习,胜负欲特别强,至于长相嘛,你现在打开《喜羊羊与灰太狼》,然后找到青青草原上的沸羊羊,再给他架上一副镜片比啤酒瓶瓶底还厚的黑框近视眼镜,那就是高远的形象了!

    高远和乔枫晚还有甄子健一样,都是安二附属中学直升上来的,三人初中就一个班,高远的德行他们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喜欢找同学PK做数学试卷,尤其是男同学,他觉得数学学得好,是一个男人智慧的象征。

    “你好。”苏积成不明其来意,不过瞧着这架势,肯定不是来欢迎他的,心里升起一丝警惕,面上却很有礼貌地回了句。

    高远直奔主题:“苏同学,你数学怎么样?”

    “额……”苏积成的目光落到了高远手上的试卷上,他以为高远要让他帮他写数学作业,于是,很委婉地回道:“我数学,一般。”

    一般?高远可不信!安二是国家级重点中学,那是你随随便便就能转学进来的吗?况且他们班还是重点班!这些年,假装学渣的学霸插班生他见多了,他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高远居高临下睨着苏积成,将试卷扔在桌上,几乎是用一种命令的语气在说话:“好不好不是你口头说了算的,这样吧,放学你留下,我们比一比,就做上一年高一期末考试的试卷。”

    高一才开学,他就要跟人比期末试卷?

    这不是开玩笑吗?

    高远声音很大,还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一瞬间,班里大部分人的目光都投向这边,有单纯看热闹的,也有同情新同学的,当然,还有些同学单纯好奇苏积成的成绩。

    苏积成人生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同学,他不是个太会拒绝别人的人,也不想刚到班里就跟人闹矛盾。

    最关键是,他不想太早回到那个家。

    几乎没有犹豫太久,苏积成便伸手去拿试卷,不料,他指尖刚碰到试卷的边边,有人就先他一步将试卷抽走了,由于抽走的速度太快,试卷还发出“哗啦”一声。

    只见乔枫晚一手夹着试卷,一手拍了拍高远的肩膀:“高远,我好不容易有个同桌,你这样,会把他吓跑的。”

    说完,乔枫晚朝着苏积成扬了扬下巴,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还极为轻挑的用舌尖弹了下上颚,发出“咯”的一声。

    乔枫晚的表情像极了古代调戏良家妇女的地痞流氓,苏积成就瞥了一眼,忍不住想笑,但看到高远一脸严肃瞪着他,又觉得不妥,只能半握着拳头掩住嘴,假装咳嗽。

    这么多年没见,乔枫晚到底经历了什么呀?

    “就是!我们帮主的人你也敢挑衅?”甄子健也来帮腔,“高远,你这么喜欢跟人比,放学后门口小竹林见啊!我也好久没松松筋骨了!”

    安二后门小竹林,生死决斗的默认场地,在那里,你可以赤手空拳,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高远倒不是怕跟甄子健打架,主要是他觉得作为一个学霸,打架这种不用动脑子的低能行为不符合他的身份和气质,他翻了甄子健一个白眼,推了推眼镜架,看向苏积成:“马上要上课了,找机会再比吧!”

    说完这话以后,高远要回位置,苏积成在后面叫他:“高远。”

    高远回头。

    “你的试卷。”少年微微抿起唇角,又是浅浅的酒窝,他特别喜欢抿唇笑,他的抿唇力度刚刚好,多一分太热情,少一分又显得敷衍。

    反正看上去,是那种刚刚好的礼貌,透着淡淡的疏远感。

    高远超又推了下眼睛架,十分严肃道:“不,是你的试卷。”

    “……”

    *

    上课铃响,乔枫晚归位,顺便拍了拍苏积成的肩膀:“你别介意,高远就是这性子,学习学傻了,没恶意的。”

    “没事儿。” 苏积成瞥了一眼乔枫晚光秃秃的桌面,温馨提示道,“下一节课是数学课,你书先拿出来吧!”

    “哟!不错哦!刚来就记得课表了!”

    苏积成指了指前面:“黑板上有。”

    “……”

    “乔枫晚。”

    “嗯?”乔枫晚挑眉。

    “刚刚,谢谢你。”

    “客气啥!”乔枫晚伸手,从下到上,逆方向薅了一把苏积成的后脑勺,“你放心,以后有姐在,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

    大概是生平第一次有人对苏积成做这样的动作,他的身子微微僵了一下,脑子里冒出一个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想法。

    苏积成觉得,自己有一种被人包养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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