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声响了四十五分钟以后，有两个学生才慢悠悠从实验楼出来。
因为每个周五都要等苏积成一起回家吃饭，乔枫晚现在周末过得无比轻松，作业什么的在等他的过程中完成了不少。
天空早就拉上了黑幕，还淅沥沥下起小雨，乔枫晚没带伞，不过好在苏积成的书包里永远都会备着一把。
“所以说，这么多年，健健从来没有把你当成一个女生？”和乔枫晚在一起久了，苏积成也开始习惯叫甄子健的小名。
一提到甄子健，乔枫晚简直头疼：“可不是，你知道我初中时候第一次来大姨妈，我完全不知道，还弄到裤子上了，那二货硬拉着我去医院，说我得了绝症，鼻血都流到裤子上了，最后死活接受不了我来姨妈这个事实，在医院跟一个被返聘回来的妇科医生对峙了一个小时，说是接受不了这种娘娘腔的东西以后每个月都要出现在我身上，最后他差点被拉去精神科。”
明明是很傻很搞笑的事情，苏积成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好像有些酸酸涩涩的东西在心里发胀，胀的他有点难受。
如果那时候他没有离开过，一直陪在她身边，那该有多好啊！
他错过了太多关于她的美好……
可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那么多如果。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
眼前的世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氤氲，一把伞将二人与外界隔离开，伞下小小的世界，只属于他们两个人，冻雨让乔枫晚不自觉靠近苏积成，隔着羽绒，她能感受到他手臂上传递过来的温热。
苏积成看准这个不被打扰的二人世界，温温地开了口：“你为什么要去抢那个男生的篮球？”
乔枫晚抬手去摸苏积成的额头，她的指尖微凉，他却没有一点退缩：“苏苏猫，你是不是失忆了？这个问题你刚刚在教室里问过了呢，他水平太菜了，我给他小秀了一把。”
苏积成不说话。
乔枫晚有些小心翼翼：“苏苏猫，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打篮球？”
“我没有不喜欢你打篮球，我现在只是单纯问你，为什么你要去抢他的球，我要听实话。”
苏积成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难得有了起伏，是那种有点生气又无奈的起伏。
他是真的有点控制不住的生气了，他气乔枫晚永远都是这样，对自己的事情不上心，上次在食堂被高远说也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但一旦身边的朋友被欺负了，她就会第一时间、义无反顾冲出去。
想起今天那个男生靠近乔枫晚时候的气势和动作，苏积成就觉得后怕，他害怕她受伤，害怕她跟人起冲突，害怕他不能第一时间冲过来保护她。
乔枫晚敏锐感受到苏积成周身的气压变化，她偷偷瞄了他一眼，轻轻捏了捏苏积成的胳膊，语气里带着一点讨好：“苏苏猫，你生气了吗。”
少年眼睛里透出不悦的光，两条俊眉拧着，粉嫩的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口中淡淡吐出两个字：“没有。”
说实话，苏积成此刻的表情挺严肃的，但因为那两个因为抿唇渐渐变深的酒窝，乔枫晚竟然觉得有点可爱，奶凶奶凶的可爱。
小奶猫生气了，倒是别样的可爱。
一时之间，乔枫晚很想用手指去戳他的酒窝，但她忍住了，为了不破坏某人创造的小严肃氛围。
事实证明，再可爱的表情，你要是一直盯着看，最后也会变了味。
乔枫晚举双手投降：“好啦，我说实话。”
某人的表情放松下来：“嗯。”
“但我说了你不许不开心。”
苏积成柔声：“你说，我不会不开心。”
“他们说了些关于你的不好听的话，我就想上去给他点教训。”
竟然是关于他的？苏积成有点意外，好像……又有点控制不住的小惊喜。
他轻轻勾了勾唇角：“他们说我什么了？”
乔枫晚略微思忖了一下：“说你长得白，说你长得帅，还说你成绩好。”
“……”苏积成失笑，“你确定这些话不好听？”
乔枫晚点头：“嗯，所以我就帮你出手教育了一下他们。”
苏积成摇了摇头，语气依旧温柔：“以后别人要是再夸我，你就当听不到，好吗？”
当做听不到？乔枫晚觉得自己肯定做不到。
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于是轻挑俏眉，开始转移话题：“干嘛？你怕我被人打破相了吗？”
苏积成盯着前方路面，不说话。
“哦！你真的怕我破相了！苏苏猫，想不到你还是一只肤浅的猫！”乔枫晚陷入了自己的想象，“我要是破了相，说不定会影响我学习的心情，然后我就考不上一所好大学，之后找不到好工作，最后变成了一个穷困潦倒的流浪汉，唔，想想还挺可怜，你说，我要是以后穷困潦倒了，可以去你家蹭吃蹭喝吗？”
有人还是不说话。
“我去你家蹭吃蹭喝，可以吗？”尾音拖长，乔枫晚的语气，带了一点小撒娇。
少年双耳渐红。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你来我家，不算蹭吃蹭喝。”
“哦……”乔枫晚似懂非懂，“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
出了校门，过个红绿灯，就到了乔家面馆。
恰好是红灯，两人站在路边停了下来，苏积成转身看向乔枫晚，他的眼神火热，仿佛要将冰冷的雨烤到炙热，乔枫晚感觉心头微微发热，下意识转移目光，盯着红绿灯。
刚看了没两秒，苏积成用力扯下下乔枫晚的手腕，两人的距离在一瞬间拉近，他把伞微微一偏，乔枫晚看红绿灯的视线被雨伞遮挡住，她被迫只能看眼前的少年。
心跳在一瞬间加速，雨势突然变大，伴随着雨打伞面的咚咚声，乔枫晚能听到自己如篮球撞地一般的心跳声。
“你下次不许冲动，知道了吗？不然，我会生气。”少年微微颔首，声音低低的，混杂在雨声中，格外动人。
“……”一时间，乔枫晚觉得自己说不出话来。
“说话。”有人又逼近了一点，因为身高优势，带着难得的强势。
“哦……知道了……”乔枫晚垫脚，抬手戳了戳苏积成的额头，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羞赧的光，“我们家苏苏猫越来越像个小老头儿了。”
＊
周末，乔枫晚和苏积成约好一起去市图书馆学习。
出门前，乔万山再三叮嘱乔枫晚，晚上一定要带苏积成回家吃饭。
因为刚睡醒，乔枫晚极其敷衍的应了一声之后，蹬上脚踏车就走了。
两人在图书馆学习了一上午，中午一起在图书馆附近吃了个饭，顺便在步行街溜达了一圈。
下午两点半，两人回到图书馆。
乔枫晚从书包里掏出苏积成送她的U型枕，跟苏老师请求休憩片刻，苏积成检查了乔枫晚上午做的作业，正确率很高，于是笑着批准了她的要求。
谁知道，乔枫晚再睁眼时，都已经五点半了，她慢吞吞坐直身子，迷迷糊糊看向旁边，咦，苏积成去哪里了？
乔枫晚还在犯迷糊中，隐约听到身后传来女孩子嗲嗲的声音，她回头一看……
呵，有些男孩纸，走到哪里都特别吸引花姑娘。
乔枫晚有些郁闷地转过头去，大概是睡太久了，心里莫名觉得有点烦躁。
苏积成见乔枫晚醒了，他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两个女生悻悻走开了。
“醒了？”苏积成坐了下来，他今天穿了件宝蓝色的高领毛衣，外面是宽松的白色羽绒，下面是灰色牛仔裤，整个人完全符合肤白貌美大长腿的描述。
乔枫晚刚睡醒，转头看苏积成的时候，觉得他透着点朦胧美，她一时被美色所迷，心中烦躁顿时少了几分，声音带着点刚刚苏醒后的软糯：“嗯，我睡了好久，你怎么不叫醒我？”
苏积成给她倒了杯热水，语气是淡淡的调侃：“我可不敢。”
“啊？”
“你有起床气，我得经过你的允许，我才敢叫你。”
“哦……”这点乔枫晚承认，她的起床气有点六亲不认，“那本宫特许蝴蝶苏你以后可以叫醒我。”
苏积成拧眉：“蝴蝶酥？”
乔枫晚抿了口热水，润了润嗓子，语气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悠悠然：“对啊，蝴蝶苏，苏积成的苏，特别招花姑娘喜欢的蝴蝶苏。”
苏积成懂了，刚才那一幕被某人看到了，他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辩护一下：“刚才那两个女生说她们不会用这个图书馆的系统检索书籍，想让我教教她们。”
乔枫晚又抿了一口水：“哦……那你教了吗？”
苏积成认真道：“没，我说我也不会。”
你不会？我信你个邪！
乔枫晚对苏积成撒的这个谎表示很满意，心里仅剩的那一点烦躁消失殆尽，唇角忍不住上扬：“你下次可以让她们来问我，我保证给她们手把手教会。”
“好。”苏积成开始帮乔枫晚收拾东西，“差不多咱们可以走了，师父快到了。”
“啊？老乔来了？”
“嗯，他刚才打电话给我，说在路上了，要接我们回去吃饭。”
“……”
*
两人火急火燎出了图书馆，结果乔万山还没到，乔枫晚感觉自己可能睡过头了，有点浑身无力，她从书包里掏出一本草稿本，展开铺在地上坐了下来。
苏积成站在台阶上，像一棵笔直的小白杨，小白杨拧着眉，吐出几个无奈又温柔的字：“别坐地上，凉。”
乔枫晚已经坐下了，她今天穿了一条灰白色的束脚宽松运动裤，两条大长腿交叉成了X形：“我再站下去，会晕倒的，要是晕倒了，跟地面的接触面积不是更大，那还不如坐着，苏苏猫，你说是不是？”
乔枫晚大条道理，苏积成说不过她，他抬手，修长指尖落在白色羽绒服的拉链上，顺势往下拉。
乔枫晚挑眉：“你要干嘛？”
苏积成淡淡道：“脱羽绒服给你垫着。”
乔枫晚连忙阻止：“蝴蝶苏，不许脱，大庭广众的，你又想诱惑哪个花姑娘？”
苏积成酒窝浅浅，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随着指尖的移动，胸前的拉链一点点向下：“你不起来，我就脱。”
少年语气依旧淡淡，可乔枫晚妥协了。
“停停停，我起！但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嗯。”
“我还没说什么要求呢？”
“我都答应。”
“哦……”乔枫晚站起身，双手别在背后，仰望着眼前身长185的少年，“你，站下去两个台阶。”
苏积成不知道乔枫晚要干什么，不过还是很听话地依言照做。
少年下了两级台阶，站定，正要回头问乔枫晚干什么时，身后之人身子突然前倾，下一瞬，乔枫晚的下巴搭在了苏积成的肩膀上。
少年身子微微一僵，少女的短发贴在他的鬓边，他甚至能感受到她柔软的皮肤，他一动不敢动，北风萧萧，像是尖刀划过脸颊，带着热血和灼热。
“唔，苏苏猫，你的肩膀可真硬啊，一点都舒服。”
“那你起来，别磕着下巴。”
“不要……我喜欢不舒服。”
“乔枫晚。”少年微微侧头。
乔枫晚闭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你刚才的比喻不对。”
“什么比喻？”
“你说我是蝴蝶，那两个女生是花朵，你说的不对，花朵是不会主动扑向蝴蝶的。”
“哦……”乔枫晚脑袋渐沉，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小半晌，不知道是梦境还是现实，乔枫晚听到少年温柔的声音，像是穿越严寒而来的春风，将她整个人重重包围。
“花朵不需要行动，她只要静静站在那里，蝴蝶便会主动飞向她。”
“乔枫晚，你才是那朵花……”
＊
晚上吃完饭，乔万山拉着苏积成进了厨房。
电视里正在放《情深深雨濛濛》，陆依萍被她爸鞭打完，即将拖着残躯在暴雨里遇到那个与她纠缠一生的酒窝男。
酒窝男？
乔枫晚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了，她瞥了厨房一眼，怎么厨房里的小酒窝还不出来呢？
于是，乔枫晚瞥了眼姜媛，悠悠道：“姜媛女士，你有危机了。”
闻言，姜媛按摩脸部的手指一顿，她睁开眼，十分惶恐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妈妈又多了一条皱纹吗？”
“不是，”乔枫晚朝着厨房点了点下巴，“你老公，性取向可能有变，而且还是年下小鲜肉。”
姜媛哈哈一笑：“那我老公还挺时髦。”
“……”
*
晚上十点半，苏积成洗完澡，做了一套生物竞赛模拟试卷，对完答案之后，他闭上眼，捏了捏眉心，手心靠近鼻尖的时候，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蒜香味儿。
今晚在乔家，苏积成和乔万山研究了一道香蒜蚬肉粉丝，他感觉自己这一辈子的切蒜量都在今晚用完了，不过最后看到乔枫晚品尝菜品时候露出的满足表情，苏积成觉得切多少都值了。
乔万山瞅见他闺女疯狂吸粉丝的模样，笑到见牙不见眼，嘴里却还吐槽道：“你这丫头，教你做你不愿意做，吃起来倒一个顶十个！”
乔枫晚仰头一口喝尽碗里鲜美的汤汁，把空碗递给苏积成，后者自然接过，又给她续了一小碗，怕她吃多了不消化，这次他装少了粉丝，夹多了些蚬进去。
乔枫晚看了乔万山一眼，晃了晃傲娇的小脑袋：“有苏积成继承你衣钵不就行了，我以后想吃就找他给我做！”
乔万山浓眉一拧：“你就知道欺负我徒弟，你们现在是同学，那他到时候去上了大学，以后去了别的城市工作，我看你去哪里找他做给你吃！”
姜媛插了进来：“老公，这你就担心的有点多余了，咱们晚晚虽然没有积成聪明，没有积成勤奋，成绩也没有积成好，到时候考的学校肯定也不如他，但考不上同一所大学，他俩可以考一个城市嘛！现在很多城市不是都有大学城嘛，好多个大学建在一起，他们两个啊，到时候可以做邻居！积成啊，我们家晚晚到时候就拜托你照顾了！能答应阿姨不？”
苏积成正在低头喝汤，闻言，他耳根渐红，抬眸看了一眼乔枫晚，轻轻点了点头：“阿姨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乔枫晚心里得意，脸上却是一副吃醋的表情：“苏积成，自从你来我家吃饭以后，我这家庭地位逐渐下降啊，你看他俩，为了夸你，都要把我贬到十八层地狱了，偏心得紧啊！”
乔万山大笑：“你这丫头，说的是什么话，人不偏心，那不是没命了，我要是没命，哪来你这么漂亮的闺女，老婆，你对不对？”
姜媛一脸崇拜：“对对对！我老公说什么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