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婚期
傍晚时分，武陵帝批阅完奏折，稍稍在龙椅上闭目养神。
平公公道：“圣人，御膳房准备了桂枣汤，可需要先垫一垫？”
武陵帝睁开眼眸，眼底疲劳还未散去。他沉思片刻，道：“算了，摆驾坤德宫。”
半柱香后，武陵帝坐着轿撵出现在坤德宫。皇后早早跪在宫门口，恭迎道：“臣妾恭迎圣人圣驾。”
武陵帝扶起皇后，“皇后，外面天冷，在屋里待着便是。”
武陵帝与皇后是结发夫妻，自少年时产生的情谊自是其他妃嫔不能比的。即便盛宠之下的贵妃武陵帝也没有给予其僭越的权利，只是愈渐长大的三皇子似乎有些脱离轨迹。皇后年龄四十有余，因保养得当，脸上无半点岁月痕迹。多年来，皇后一直秉承着贤良淑德打理着后宫，是一位合格皇后。
武陵帝携着皇后进了宫殿，皇后已备下晚膳。武陵帝决定边吃边聊，皇后先盛了一碗汤放到武陵帝身边，将各色菜式试了一遍，才站在一旁随侍。武陵帝吩咐道：“皇后，坐下来一起吃，朕有事与你讲。”
皇后坐到对面，拿起筷子，问道：“圣人，可有烦心事？”
“前些日子，朕告诉过你欲将老四指给楚牧。”武陵帝放下碗，看着皇后。太子与四公主皆是皇后所出，如今四公主已到婚嫁年纪。“如今便作罢吧。”
四公主嫁于楚牧，也是武陵帝为太子将来登基的铺路。
“楚将军不愿意？”皇后略微吃惊。迎娶公主是王都中多少世家子弟都求之不得的事情，楚牧竟然拒绝了。
“他根本没给朕开口的机会。”武陵帝深深看了皇后一眼。楚牧也算机灵，但凡稍有犹豫待他的话说出口，楚牧便很难推脱掉。
皇后大抵明白了，圣人本欲借这次赐婚让楚家承了情，好令楚家对皇室死心塌地，可现今楚牧算是委婉地拒绝了这份情，以后难有如此良机。皇后笑了笑，“我记得南宫这孩子与楚将军关系不错，不如让轻儿去确认一番。如果好，皇上可为他们挑个良辰吉日。”谢轻正是南宫轩的妻子。
武陵帝露出满意的表情，“也好，他们年轻人聊得来。”
得了武陵帝同意，皇后心里已经盘算好明日便将谢轻叫进宫里。
从御书房出来后，楚牧直奔楚府。楚孝清和楚妍正在学堂上课，楚府安静不少。来到院落，邴宛宸已经摆开练箭的架势。见旁边还有一副空闲的弓箭，楚牧便拿起来。一道破空声后，楚牧的箭矢直直追上，瞬间将邴宛宸的箭矢从中心穿成两半，有力地钉在靶中心。
邴宛宸道：“楚牧，你不要搞破坏！”
楚牧并未觉得不好意思，“这一大早就练箭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找了厉害的正妻。”
邴宛宸给楚牧一个白眼，“横竖都是你挑的。”
“待会我去娘那里一趟。”
“主母是不是不认同我？”提起李氏，邴宛宸有些发愁。她知道她这种无家势背景的女子很难入李氏的眼。如果放在现代，她不觉得有什么难以跨越。但身处婚姻大事向来无法自己做主的古代，有些问题她不得不担忧。
“无妨，娘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楚牧拉过邴宛宸轻搂着。他瞅着邴宛宸愁容满面，感到她应是有话未说尽，便问道：“阿宸，你是不是还有担忧？”
邴宛宸咬着嘴唇，纠结半天，才开口道：“你觉得兄长一妻一妾如何？”
“有什么问题？”楚牧不明就里。
邴宛宸叹口气，将楚牧领进屋坐定，认认真真，一字一顿地讲道：“在我们那里，从来皆是一夫一妻，这是律法规定的。因此，我无法接受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无论身体还是精神。”
楚牧震惊地看着邴宛宸。于他而言，这番话是闻所未闻、匪夷所思的，无法想象邴宛宸那里对男女忠贞程度要求如此之高。“如果男子与别的女子发生关系，律法会如何处置？”
“轻则休夫，重则入狱。”邴宛宸认真的表情表示她无半句假话。
楚牧抬了抬手，欲说些什么，却再次放下，有些难以接受邴宛宸的话。邴宛宸看着如此的楚牧，失望之情涌上心底。她满心满意以为楚牧会毫不犹豫地给她个承诺，原来是她期望太高了。她猛地站起来背对楚牧，努力控制着眼泪不流下来。
楚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邴宛宸的身影刚好遮住照在楚牧身上的阳光，看不清他的神情。
邴宛宸闭上眼睛，止了止泪水，用尽量正常的语气说道：“我先回房了。”
回到房间，火盆里银丝炭正散发着炽热的温度，邴宛宸的心却一点点冷下来，所有的情绪只能化成一声叹息。
不知过了多久，楚牧猛然回神，环顾四周已无邴宛宸的身形。楚牧扯了扯嘴角，露出难看的笑容，邴宛宸的话语太过于颠覆早已习以为常的认知。他一时接受不了，并非意味着做不到。
楚牧来到邴宛宸屋门口，喊道：“阿宸，我都还没表态呢！”
一阵静默，邴宛宸没有给予任何回应。楚牧急切起来，有些担心邴宛宸，于是敲门道：“阿宸，我从未想过要娶别人。”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楚牧有些懊恼，刚才应该反应快些，就不会令邴宛宸伤心了。他叹口气道：“阿宸，我先去娘那里，回来再和你解释。”
邴宛宸不是没有听到楚牧的话，只是后知后觉地补上这些话，味道也完全变了。听到楚牧离开的声音，邴宛宸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临近中午，兰云进来禀道：“邴娘子，大娘子来了。”
“快请进来，你去备点茶水和糕点。”自从到楚府，邴宛宸并未与年氏过多交流，摸不准她来的目的。
年氏领着一个丫鬟款款走进来。邴宛宸立刻迎上来，福身道：“大娘子好！”
年氏笑语盈盈，“邴娘子客气了，到现在才得空过来瞧瞧你。”
“大娘子客气了，本该是我去拜会您的。”邴宛宸为年氏添上一杯茶。
“邴娘子，在这里可住的习惯？下人们伺候的是否周全？”年氏客气地问道。如今邴宛宸是楚牧心尖上的人，她自然要更上心。
“都很好，谢大娘子关心。”
“邴娘子就拿着这儿当自己的家，有需要派人知会我一声便可。”年氏将话讲得滴水不漏。
“奴家先谢过大娘子。”邴宛宸略低头，对年氏道了声谢。
年氏又与邴宛宸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便离开了。
楚牧来到母亲的院落，小厮在清扫院子。楚牧顺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来到门口。门未关，只用厚重的门帘遮住了，楚牧抬脚走进去。青萍在屋里，不见母亲的身影。楚牧问道：“青萍，娘呢？”
“二郎君，主母在里间，您稍等。”
青萍走进里间，李氏正在抄写经书。大抵年纪大了，主母开始喜欢上诵经念佛。青萍秉道：“主母，二郎君来了。”
李氏略收个尾便和青萍来到外间。
“今日得空了？快让娘好好看。”李氏仔仔细细地将楚牧打量一遍，比上次在这里聊天时更黑些、更瘦些。
“娘，孩儿无事。您身体可好？”
“好好！”李氏面带笑意，如今她算是清闲自在，每日只想着含饴弄孙。“这次打算待多久？”
“早晨我已奏请圣人多待些时日，圣人应允了。”楚牧看着娘亲，神情认真，“娘，孩儿有一事相求。”
“是与那邴娘子的婚事？”今日楚牧的来意，李氏大抵猜得出来。李氏微微叹气，“你知道娘的意思。她与你门不当户不对，本来若只是个侍妾，娘不会说什么，可你要娶她作正妻。”在李氏眼里，像年氏这样的嫡出女儿才是合适的人选。
“娘，如今楚家荣宠正盛，在王都风光无限，无需再娶一位实力雄厚的正妻继续吸引注意力了。”
李氏何尝不知这其中的道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看着楚牧眼中的坚定，便懂得自己说再多也无济于事。于是，李氏不情不愿地说道：“成婚讲求六礼，如今你们采纳倒是省了，接下来便是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待我交代给年氏和王嬷嬷。”
楚牧眼眸一亮，嘴角缓缓勾起笑容，“娘，您这是同意了？”
“臭小子，就知道为难娘。不过即便成了亲，府里的中馈还得年氏主持，不能对不起你大哥家。”
“那是自然。”楚牧从未想过与大哥争当家权，以后他也应是常年在外，家里的事无法顾及。
“中午可要在这里用饭？”楚牧难得来李氏这一趟，当娘的自然想和儿子多聚聚。
“娘，可否叫阿宸一起？”
李氏随即唤来青萍，吩咐道：“去请邴娘子来一起用午膳。”
当接到青萍的告知时，邴宛宸有些诧异，但还是理好发髻和衣服随青萍来到李氏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