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意

    邴宛宸停下脚步,抬头看到高墙之上有个人影缓缓放下胳膊。她眯起双眸,守备如此森严的军营估计还没靠近,她就可能被射成马蜂窝。邴宛宸对着那个人喊道:“这位大哥,我是隔壁村子的村民,来找一位叫陈峰的军爷。”

    楚家军的军营设在西关城与河月国交界的地方,其实,离村子不远,只不过因为她不识路,浪费些时间。半晌,军营里没有任何人回话。邴宛宸再次喊一遍,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卫风不禁扶额,这个笨女人以为这样就能进军营吗?他们将军又不是吃白饭的。趁着邴宛宸不注意,他一个起落便飞进军营,直奔楚牧营帐门口。站定之后,卫风拱手道:“将军,卫风来报。”

    “进来!”低沉的声音从营帐中传来。

    营帐中,楚牧正坐在案几前浏览卷宗,见卫风进来,便开口问道:“有什么事?”

    卫风单膝跪地,拱手道:“将军,那个女人现在在军营门口,说找一个叫陈锋的士兵。”

    “陈锋?”楚牧放下卷宗,印象中他不记得陈锋是个什么重要人物。

    “陈锋一家就住在那女子隔壁。”卫风回道。

    楚牧略微思考,便吩咐道:“找到陈锋,并告诉他,有人找。”

    正在训练场训练的陈峰突然听到有人喊他,“陈峰,军营门口有人找!”

    一名个头中等、皮肤黝黑的男子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对着来人喊了回去:“谁找我?”

    “不认识,说是你村里的人。”那人回道。

    陈锋疑惑着随手拿了块布巾,擦干净身上的汗水。他来军营时间不长,从起初不适应军营严格的规矩、高强度的训练到现在跟上训练节奏,着实令他吃了不少苦头。也在这些训练中,他认识了关系过硬的铁哥们,可这些人都是楚家军的人,从来没有外面的人会找他。

    来到军营门口,只见一名瘦弱的小伙子站在那里。这个小伙儿可是从来没见过的生面孔,是他村的人?陈峰戒备地问道:“你是谁?”

    邴宛宸露出善意的微笑,“我叫邴宛宸,阿云生了!陈石和陈婆都不在家,我来叫你回家看看!”

    陈峰更加警觉,“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对我家这么熟悉!”

    “我的事儿太长了,后面再详细解释。先跟我回家看看阿云!”邴宛宸有些着急,这个陈峰就是个木头。事有轻重缓急,都分不清楚。

    “你不解释清楚,我不能跟着你走!”陈峰依旧坚持不松口。

    邴宛宸顿时脾气上来,冷哼一声,瞪向陈峰,眼神凌厉,“阿云为你刚刚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圈,这不是最重要的事儿?还有,我不过是手无寸铁的人,就算有问题,你一个当兵的还制服不了我?”

    被突然爆发的气势一震,陈峰不再钻牛角尖了,只说让邴宛宸先回去,他告假后立刻回家。

    回到陈石家后,邴宛宸一直等到陈峰出现,才放心返回自己家。第二天,陈石和陈婆也赶回来。儿子回来了,又添了一个小孙子,陈家自然双喜临门。当年小石头出生时,陈石就想好名字。小石头叫陈山,后面的孩子叫陈林。陈婆更笑得合不拢嘴,每日接一碗羊奶送到阿云身边,让她好好补补身子,只有阿云身体好了,奶水才会好。

    按照华魏风俗,小孩出生第五日是庆新日。亲朋好友应去看望新出生的孩子,送祝福。这日,与陈石家交好的村民们带着鸡蛋、粮食等来看望小陈林。一时间,陈石家迎来送往不断。

    邴宛宸教完孙生,打算到陈石家瞧瞧。一来看看阿云的情况,二来询问小石头告假的原因。

    入冬以后,邴宛宸将桌椅挪进屋内。推开房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邴宛宸拢了拢身上的棉衣。这棉衣是前段时间用进城时买的新布和棉花拜托阿云做的。当时她想给点手工费,却被阿云推辞了。天阴沉沉的,平时光芒四射的太阳不见踪影。邴宛宸哈口热气,西关城难得出现阴雨天。如此冷的天气如再加上雨水,日子会更难熬。

    邴宛宸听见隔壁陈石家说话声音少了许多,便抬脚走进去。刚准备敲门,陈峰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阿爹、阿娘,你们怎么这么轻易就相信这个来路不明的人!”邴宛宸自然明白“这个来路不明的人”指的是自己。

    陈婆辩解道:“她没有来路不明,对我们也很好。”

    陈峰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别被她骗了。你看她,明明是个女的,却穿得不男不女,说话奇怪,一看就不是好人,还一直赖着我们家不知道是什么目的。还有小石头也不准跟着她念书,要是真想念,我们可以去送到城里区。”他早觉得这个邴宛宸有问题,不曾想阿爹阿娘这么信任她。

    陈峰的话深深刺激到邴宛宸。她放下胳膊,转身向门口走去。自嘲地一笑,原来,在别人眼里她竟是“不男不女”、“不是好人”。刚走两步,看到自家关着的院门,突然觉得有些刺眼,不想回去,于是,转了弯,向村中心走去。

    邴宛宸漫无目的地在村里乱晃,平时她鲜少出门,也很少接触村民。村民见邴宛宸出来,皆投来了复杂的眼光。

    不一会儿,邴宛宸走到了水井处。几个女人正在水井边上洗衣服。边洗衣服边聊天正是这些女人们的乐趣。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大声嚷嚷道:“你说老石头那个远房侄女是不是真的?”

    “我看不像!”

    “仔细看,长得不懒,皮肤白白的。”

    “可年纪不小了,听陈婆说都二十多岁了。这年纪的姑娘不早就嫁人?”

    “她不在婆家呆着,跑来找陈石,奇了怪了!”

    “你看她平时穿得奇奇怪怪,整得不像个女人,还天天往外跑,不知道背地里干些啥呢。”

    几个女人七嘴八舌、聊得热火朝天。突然,一个女人低下头,声音放小了些,“莫不是做了什么不正经的事,被婆家赶出来,娘家不要她,只能来找陈石了?”

    其他人也附和点头,“也是也是,还是离她远点。”

    ……

    到此,邴宛宸已经完全听不下去了。她转身,从另外一条道返回院子。突然,一滴滴水滴落了下去。邴宛宸伸出手,是下雨了吗?可手上完全没有接到雨滴,再摸摸脸,原来是泪水。

    三个月来,邴宛宸一直努力适应这个世界,学习他们的生活方式、讲话方式,想靠自己的力量立足,可这个世界并不怎么欢迎她。邴宛宸挺了挺脊背,却没有成功,仿佛被这恶意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一股疲惫之感涌上心头,她环顾四周,空荡荡的。

    偌大的世界,邴宛宸找不到一丝归属感……

    慢慢地挪回屋里,邴宛宸拿出早已停机的手机和当铺的字据,这些是唯一属于她的东西。轻轻抚摸着手机,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好想爸爸妈妈、好想回家!

    继续盯梢的卫风看到如此失态的邴宛宸微微吃惊。平时这人总是笑语盈盈,无论日子过得再艰难,也无半分抱怨之词,今日怎么出去一趟,就哭成泪人。卫风一眼瞄到邴宛宸手里的东西,这个黑色的东西是什么?纸上又写什么?随后他写张纸条,传给楚牧。

    近日卫风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楚牧正在考虑是不是撤回卫风。他看着纸条上的内容:今日,教书结束外出一趟,哭着回来,出现不知名的物件和一张信纸。“她哭了”这种事值得记录?卫风到底分得清孰重孰轻吗?

    入夜,邴宛宸继续练着字。当初她私自抄录了一本《嘉南记》,夜里无事,她就拿出翻翻或者再重新誊抄。许是受心情影响,邴宛宸练得格外心浮气躁,于是叹口气,放下笔,索性睡觉去。

    屋里漆黑一片,卫风找个挡风的地方,伸个懒腰,准备休息。这一天天的露宿野外,还日日吹着寒风,只有他这么身强体壮的人才能受得住。打个哈欠,今日又是平安的一日。

    “你就是这么盯梢的?”阴恻恻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吓得卫风差点掉到地面。

    卫风立刻鲤鱼打挺站直,低头拱手道:“将军,属下知错!”

    楚牧站在上方的树枝上,见卫风如此放松,连他何时出现都不曾察觉,便语气不愉地出声。他此次来无非想一探邴宛宸手里的东西究竟是何物,随即轻飘飘地落到院落中央。

    卫风擦擦额头的冷汗,今晚稍稍放松一点就被将军抓住把柄,还好将军没有追究。

    楚牧朝卫风作个眼神,卫风立刻会意,飞身落到屋门口。自家将军要夜探别人家,作下属的自然要打点好一切。卫风掏出短刃,从门缝里轻轻挑开木栓,木门顺势打开。

    楚牧毫不客气、大大方方地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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