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牧眯起双眸，迅速把屋里扫视一遍，暗暗吃惊这地方如此落魄，足见这女子生活得艰难。不待指示，卫风立刻上前点了邴宛宸的睡穴，随即四处翻找起来。

    楚牧靠近几步，对方的样貌看得愈加清楚。熟睡之人称得上清丽可人，皮肤白皙，小巧鲜红的嘴唇与高挺的鼻梁相得益彰，一对淡淡的柳眉显得温婉，但对方睡得并不安稳，一直往被子里钻，想必已是冷极。

    卫风将目标之物盛上来，楚牧走到桌子边仔细检查起来。一个用不知名材质做的黑色盒子，楚牧将它从上到下摸了几遍，没有找到任何开启的机关，只得暂放一边，而那张纸则是一张当铺的字据。

    楚牧将字据递给卫风，“去查查。”再次确定所有的东西没有异样后，便道：“走吧。”

    待卫风将东西归位，两人来到院子。几滴冰冷的雨滴打在两人脸上，卫风抬头看看黑得深沉的天空，“下雨了。”见自家将军没有离开的意思，便继续说道：“她这么一个人，还挺可怜的！”西关城的冬季不好过，一个姑娘家的艰难可想而知。

    楚牧没有说话，运起轻功离开了。

    翌日，邴宛宸醒来，四处冷飕飕的。推开门，几粒雪花飘进来。昨夜的雨已然成雪，院子里积了一层薄薄的雪。邴宛宸烧好热水，洗漱完简单地烧了个萝卜汤，热了热红薯饼。红薯饼是孙生阿娘送的，由红薯、玉米粉加一点点小麦粉混合烙成的。对于穷人而言，小麦粉可不是能够常吃的粮食，家家户户都很珍惜。

    今日不能出门，倒是可以好好抄书。前几天，邴宛宸接了一个抄书的活儿，六十文钱。现今，靠着抄书、写信，她只能挣够吃饭和纸钱，但如果没有其他门路，日子可能不会有太大起色。

    雪整整下了一天，路面的积雪愈加厚实。傍晚时分，邴宛宸拿着扫帚和铁铲来院子里扫雪。隔壁陈峰早就开始动手了。今日清理完雪，他就要回军营了。阿云和老二都挺好，他可放心离开。临走前，他定要再次嘱咐爹娘少和邴宛宸接触，见她出来陈峰也没有打招呼。

    经过昨天的事情，邴宛宸并无心思和陈石一家讲话，于是埋头苦干起来，首先清理干净石头路上的雪，再次清理菜园里的积雪。不知是天冷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种下去的红薯一直没有变化。后来，她向孙生家借些白菜籽种下去，倒是长出了嫩叶。

    此时，两个村民从门口经过。其中一个村民往袖子里抄了抄手，“不知道这雪要下几天？”

    “是啊，去年那雪一连下了七天，家里没存粮的都快饿死了。”另一个村民回忆起去年那七天七夜的大雪真是印象深刻，积雪直达人的大腿，门都出不去。

    “饿几天都是小事，万一碰上狼就麻烦了。”这村民经历过几次狼群到村里猎食的情况。狼饿得狠了，无论人还是牲畜，绝不放过，所到之处一片惨绝人寰。

    邴宛宸心里咯噔一下，有人的地方还会有狼？她将头伸出篱笆墙外，问道：“两位大哥，西关城还有狼吗？”

    两人见有人起了兴趣，便停下来，回道：“当然喽，狼平时不会出现，可一旦下雪，找不到吃的，就会跑到村子里。”

    “前几年狼虽然出现，但都被楚家军赶跑了，倒没造成什么损失。”

    “楚家军还管这事儿？”

    “那当然！”村民们立刻扬起自豪的神态。以前，他们这村本是两不管地带。可自从楚将军来了，楚家军对他们村照拂很多。夏天帮他们修水井，冬天帮他们驱赶狼群，打起仗来还会让他们到军营里躲避战乱。

    “你们见过楚将军吗？”邴宛宸问道。她听了很多楚将军的传说。传说他用兵如神、没有打不赢的仗，又传说他武艺高强、能以一当十，又传说他爱民如子…一堆溢美之词简直要神化这位楚将军了。

    另外一个村民摇摇头，楚将军深居简出，据说常年在军营里待着很少出来，连西关城的将军府都不怎么回。

    邴宛宸心下了然，原来楚将军是个工作狂啊！

    清理好院子，雪依旧没有停下，邴宛宸回屋准备晚饭。经过三个月的学习，她已经学会用土灶炒青菜、煮粥，自己动手、裹腹不愁。翻开小缸，所存的粮食已然不多，看来明天该去买点粮食。

    翌日早上，趁着雪稍微小些，邴宛宸出了门。集市上，摆摊的人寥寥无几。今日是约定还书的日子。将木牌往地上一插，邴宛宸边等人边哆哆嗦嗦地来回走动，直至快中午，对方才出现，拿书交钱之后，匆匆忙忙地走了，话也不愿多说两句。

    活动完冻得僵直的身体，邴宛宸来到一个馄饨摊，要了一碗馄饨。她经常光顾这家馄饨摊，喝一口热腾腾的馄饨汤，浑身暖和起来，再咬上一口皮薄馅儿多的馄饨，顿感人间美味也不过如此。

    邴宛宸忍不住再次赞叹道：“店家，您这手艺又提高了！”

    摊主放好刚洗好的碗，把抹布往肩上一甩，笑着说：“邴小郎君，你每次来都得夸一遍。”

    “是真的好吃，和我娘做的味道一样。”

    “你家里人呢？你来西关城这么久，从没听你说起过他们。”

    邴宛宸神色一黯，“我家里人已经不在了。”

    摊主自知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便挠挠头，一脸歉意：“抱歉啊！你这天天在这摆摊能挣几个钱？就没想过其他出路？”

    邴宛宸眼睛再次亮起来，“有什么出路？”

    “去参军啊！你读过书肯定受欢迎。”西关城里好多过不下去的贫苦人家都去楚家军了。如果不是因为年纪大，他估计也要去投奔楚家军。

    邴宛宸撇撇嘴，她这女扮男装的假小子去军营不就是分分钟被戳穿的节奏。“你们这里有没有科举考试啊？”

    “有！每年春天报名，咋了你还想去参加乡试啊？”摊主有些吃惊，原来这小子有这么大的抱负。

    邴宛宸没有回话，古代科举考试和监考严格异常，能不能通过审查都未可知。当然如果有希望，她想试一试。

    吃完馄饨付了钱，邴宛宸采购了一些粮食。路上，经过一个铁匠铺，她忽然忆起昨天村民的对话，便走进去。

    “呦，客官，你想挑点什么？”铁匠仅穿了一件单衣，铁匠铺的大熔炉烧得正旺，比屋外暖和许多。

    “店家，有没有匕首？”邴宛宸问道。

    “有，在这儿，客官，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铁匠指了指左边一块地方，放着好几把匕首。他打量着邴宛宸，看着不像会舞刀弄枪。算了，出钱就行。

    邴宛宸挑了一把略短的匕首，比划两下，感觉还算趁手。“客官，这匕首做工不太好，你要不要换一个？”铁匠劝道，这把匕首是当时别人定制的试验品，他将它放在最底层，结果被翻出来了。

    “没事，就这把吧。”邴宛宸自知没有任何武功底子，连体育也不擅长，只能选一把轻巧趁手的匕首。

    邴宛宸买好防身武器，回村后捡些树枝，为应对长期下雪做好准备。

    今年的第一场雪下了五天，终于在第六天的时候，久违的太阳出来了。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院子有些地方已经结了冰。生活了二十几年，邴宛宸第一次体验零下温度，即便裹上厚厚的棉被，也只能瑟瑟发抖。

    与此同时，卫风已将邴宛宸当在当铺的东西买回来送到楚牧面前。两件玉饰均由上好的羊脂玉做的，并无特别之处。一番思考之后，楚牧开口道：“暂时不用去盯梢了。”

    得了命令，卫风优哉游哉地返回军营，今晚终于不用吹冷风了。

    夜晚，月明星稀，积雪在月光的照射下微微发光，天地之间呈现一派清朗之色。邴宛宸闭着眼拢拢身上的棉被，迷迷糊糊间只觉得寒气逼人。突然，一声狼啸打破天地间的安静。

    邴宛宸登时从床上坐起来，心脏突突地跳个不行，真的有狼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