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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瓷兔

    半个月后,高缜与乌莱苦战,被困达腊岭。就在高家军生死一线中,祝慕云率领余下将领破土重来,一举歼灭乌莱骑兵。大昭再一次挥舞胜利的旗帜,班师回朝。

    而乌莱那边,遭受重创,灰溜溜地带着残兵败将退出了交界线。

    昭德帝大喜,赏高国公财宝百箱,封其子高卓为护国将军,封祝慕云为镇北王。朝野上下莫不仰慕高、祝两家的光荣。

    高元奇也被放了出来,整个高家都开心不已,只有他一人闷闷不乐。高夫人觉得高元奇天天丧着一个苦瓜脸,十分晦气,抽了他两鞭子将他赶出府去。

    高元奇心中郁结,在街上游荡,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瑞王府。

    瑞王府门口的小厮自然认识高世子,连忙将他往里请。一进门,高元奇就看见祝千龄在府里荡秋千,一脸轻松惬意的样子。

    高元奇偷偷溜过去,乘其不备,猛地将秋千推向高处。祝千龄被吓了一跳,直接破口大骂:“是哪个疯子见不得我好!”

    祝千龄转头一望,见是高元奇,从高高摇起的秋千上一跃而下,没好气地瞪着高元奇。

    高元奇不以为意,说道:“你我都是享福的命。”

    祝千龄感觉出高元奇今日不爽快,假情假意地说道:“恭喜高世子今日刑满释放啊。”

    高元奇翻了一个白眼,也学着祝千龄的模样说道:“也恭喜祝世子,以后不是世子,而是王子了。”

    祝千龄一噎,被高元奇呛得说不出来话。

    此时,赵容疏也刚从府外归来。这半个月,昭德帝旧病新疾并发,卧床不起,几位皇子轮番进宫侍奉左右。

    赵容疏面无表情,祝千龄上前问道:“陛下的病好些了吗?”

    赵容疏摇了摇头,说道:“父皇年纪大了,朝中事务繁忙,也早已筋疲力尽了。”

    昭德帝自那日祭祀,忧愁过度,身体便出了毛病,等皇后自戕后,更是卧病在床,连早朝都无法亲自参加。

    今日军报传入京中,昭德帝看着精神了一些。

    宁知真从烟气缭绕的承明殿走了出来。

    昭德帝近些年来越发痴迷求仙问道,也十分重用玄司辰。

    宁知真前脚刚出殿,玄司辰后脚便跟了上来,脸上满是得意。

    在宫外一处转折处,宁知真停下了脚步,玄司辰站在身后,浅浅一笑。

    宁知真先说道:“丹药下足了?”

    玄司辰答道:“三年前就下足了,这药慢慢积累在体内,无药可医。今日我去殿里做法事,我看陛下的状态——”玄司辰嗤笑一声,恶毒地说道:“陛下他挺不了多久。”

    “乌莱那边呢?”

    “祝慕云不知怎的,又回来了。”玄司辰的语气有些幽怨,眉头处都像是积聚了一团黑气,“哈孜曼打不过祝慕云,先回乌莱了。”

    “哎,再等等吧。”

    “同你说个有趣事。”

    宁知真偏头看着玄司辰,只听玄司辰说道:“蕙贵妃的死竟有太子的参与。”说罢,玄司辰目露贪婪的神色。

    宁知真像是有些失望,说道:“我早知道了。”

    玄司辰不解:“哦?”

    “淳王告诉你的吧?”

    宁知真这样一说,玄司辰更加好奇了,宁知真摇了摇头,说道:“他当时在场。”

    “淳王说,那一天除了他还有一人在场,莫不是你?”

    宁知真又摇了摇头,否定道:“不是我。”

    玄司辰如饥似渴,期望从宁知真的嘴里知道更多的信息,宁知真却是意兴阑珊。

    “当时的确还有一个人,不过那个人藏得深,也没人知道他是谁。至于我是怎么知道这一切,不久之后,你就无比清晰地明白了。”

    这句话吊足了玄司辰的胃口,玄司辰盯着宁知真就像看着猎物。

    “我们下一步是什么?”玄司辰问道。

    “该唤回一位故人了。”宁知真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苏岁新是在京城开了一家茶馆吗?”

    玄司辰会意一笑,说道:“正是,就在珍珠街上。”

    也许是因为高国公出征未带上他,知道父兄在青州大显身手,胜利而归,更是浑身不痛快。少年人总是渴望这世上有那么一方天地,能装下自己的志向,能留住自己的青春。

    高元奇亦是如此,他从小便听着高国公和大哥高卓的英雄事迹,他们是高元奇小时候所仰慕的将士。可等他长大,长得与故事里的主角一般大,却没能成为故事里的人。高元奇开始不甘、开始焦急。边境那片广袤无垠的战场更是成了他心目中的蓬莱。

    高元奇荡着秋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旁的祝千龄瞥见了,知道他又是满心愁闷,好生劝道:“打仗哪儿有你想的那样好。你只看见胜利时的豪气,根本看不见打仗是有多苦。”

    祝千龄衔着草,倚在高元奇身旁的柱子边,打算对高元奇来一场现实的教育。

    “你整天唉声叹气的,不就是高国公和高大公子出征没带上你吗?我跟你说,你没去都是好事,打仗抛头颅、洒热血的事儿,你还是太嫩了些。”

    祝千龄自认这件事没人比她更有说服力,毕竟她正是常年出入生死线的祝慕云的女儿。

    不料,高元奇认真地问道:“那你跟你父亲打过仗吗?”

    祝千龄瞬间泄了气,战场她还真没上过,她只在府里耍耍剑。

    高元奇见了她的样子就知道她跟自己一样是个井底之蛙,朝祝千龄“切”了一声。“亏你还是祝将军的儿子。”

    祝千龄瞠目结舌,心中火冒三丈!正准备绣口一吐,赵容疏走来了。

    “听闻苏姑娘办了个读书堂?”赵容疏显然是在问高元奇。

    经赵容疏提醒,高元奇想起来自己与苏岁新已是好久未见,虽然心里念得紧,但是根本没脸去见她。之前同高夫人所商议的事儿,高夫人至今也没有给出答复,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碰巧青州一事又使他和高夫人之间的关系僵化,高元奇哪儿有机会跟高夫人再提这事?

    “我们去看看吧。或许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呢?”赵容疏说道。

    祝千龄开心极了,欢呼着“好耶!”高元奇还是闷闷不乐。

    三人一并来到茶馆,进去一探却发现茶馆关了门。

    “奇了怪了,今日怎么没开门啊?茶馆平时有什么时间段不营业吗?”祝千龄转头问身后同样疑惑的高呆子。

    这时,走出来了一名丫鬟来收茶馆外面搭建的棚子,因为着急收摊,也没仔细看三人,便开口说道:“三位客官,小店近几日不营业。”

    “七娘?”高元奇认识这名丫鬟,在苏岁新的茶馆里负责打杂。

    “高世子。”七娘也认出了高元奇。

    “最近是有什么事儿吗,茶馆为什么关门啊?”高元奇第一反应是,苏岁新见他许久不来,意思是要毁约,失望透顶才关了茶馆。

    但事实证明,是高元奇想多了。七娘回应道:“苏姑娘这几日去见一位故友了,暂时停了茶馆的营生。过几天便会回,世子是来找苏姑娘的吗?奴帮你给姑娘传个信。”七娘说到做到,势要进屋拿纸笔,高元奇连忙拦住了她。

    “不,我不急,等她回来我再来找她罢。”七娘浅浅一笑,走进了屋。

    高元奇挠着后脑勺,有些醋意地说道:“她有一位故友,怎么我不知道?”

    “我们多愁善感的高世子又伤心喽!”祝千龄趁机取笑高元奇。

    高元奇红着脸呵斥了一声。

    此次拜访失败,三人又打道回府。

    “下月十五要进宫赴宴,你们俩可知晓?”赵容疏提起了这茬,后面跟着的俩人果然面面相觑。

    “不知。”

    赵容疏头上冒出几根黑线,阴沉地说道:“现在你们知道了。”

    俩人点了点头,好像一只笼子里的呆鸟。

    三人走着走着,赵容疏突然感觉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人,他低头一看,见是祝千龄。

    赵容疏不用想也知道,祝千龄每次和高元奇共处不下去时一定会来粘自己。这个规律他一早就知道,但是刚刚一想,莫名生出一股妒意。

    赵容疏加快了脚步,想把祝千龄甩在身后。没过多久,祝千龄居然赶了上来,二人互相暗斗,无意之中把还在后面看小玩意的高元奇给扔下了。

    赵容疏越走越快,祝千龄也越跟越快。赵容疏心中越来越烦躁,怎么就算甩不掉她!

    突然,赵容疏停住了脚步,祝千龄一个没注意,被赵容疏绊了一脚,眼见就要倒下去了。

    赵容疏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祝千龄的腰。

    祝千龄松了一口气,嘟囔道:“殿下你干嘛走得时快时慢,我跟得好辛苦。”

    赵容疏心中的烦闷和莫名的妒意一扫而空,将祝千龄扶起。

    赵容疏开始想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眼前的人有着这样矛盾的情绪,她小小的动作都能扰得他的心海波涛汹涌。

    赵容疏挥了挥心里的杂念,抬脚正准备继续走,却发觉衣袖被人扯住了。

    “你又想干嘛!”

    祝千龄一脸贼笑,将藏在手里的东西展开给赵容疏看。

    是一只瓷兔。

    “看,殿下送我的兔子!”

    赵容疏记起自己之前是跟祝千龄买了一只瓷兔,如果没记错,瓷兔身上还用朱砂写了一小行字。

    “我刚刚一路看过来,就没见哪个摊上的兔子比我手中的这只好看。”祝千龄用脸蹭了蹭奶白的兔子,脸上满是笑意。

    “你这么喜欢,下次再挑一只喜欢的,我再送你。”

    祝千龄拿着兔子爱不释手,说道:“殿下慷慨!”可瓷兔又值得了多少钱呢?珍贵的是情义罢了。

    “殿下,你在兔子身上写的话是什么意思?”祝千龄问出了一直都想问的问题。

    “承君之欢,永祝千龄。”祝千龄念道。

    “古来,人们都会在送礼物时写上一副祝福语。而这句话就是我送你的祝福语。意思是希望你能满载别人的爱意,长命百岁。”

    赵容疏抬起手托着祝千龄的手,那只兔子被捧在二人的手心里,赵容疏看着祝千龄微颤的双眼,说道:“祝你早觅良缘,也祝你永远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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