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斗

    林识月身旁还跟了一个小姑娘,是李修清家的侍女。

    她仍记得李修清把这小姑娘指给她时,嘴里嘟囔的话:“你初开书铺,许多事情是缺人手的,我与立明那小子得去书院,不可能日日帮你,这个小丫头便先跟着你帮忙好了。”

    小姑娘叫做寸碧,是个安安静静非常乖顺的小丫头,也因此让林识月的不适感稍微减轻了不少。毕竟她自现代社会而来,从来不习惯这种地位差。

    寸碧看她脚步缓了下来,也便跟着慢了一下,随着她的视线向外看去。

    周叔收拾好了店铺,拍了拍手去掉手上的灰,也注意到了林识月的视线,与她对视一眼,露出了一个有些憨厚的笑。

    林识月微动嘴角,点头致意后,竟然加快了脚步,径直走到了他的店铺前。

    “看起来您还记得我。”林识月抬头看着他的店铺,温声说。

    周叔有些意外地看着她,随即也挠了挠头自然地回答:“那日一观姑娘的手艺,印象深刻,自是记得清楚。”

    “您原也是开了间书铺吗?”林识月抬头看着他门口的牌匾,说。

    周家书铺,是个简单明了的名字。

    周叔丝毫不露异样,憨厚地点了点头:“我在洪洲城中心街区开书铺,少说也有五六年啦。”

    “原是如此,那我们也算是有缘分,”林识月淡淡一笑,“旁边的望月书铺便是我开的,初来乍到,还望周叔多多照顾。”

    周叔毫不推辞地认真点头:“自然自然,姑娘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我老周。”

    “那我现在就有一件事情,或许需要麻烦一下周叔,不知周叔可能答应?”林识月顺着他的话悠悠说了一句。

    周叔一下子愣住了,他显然也没有预料到林识月会这么直接的提出这个要求,他顿了一下,才继续扬起脸笑着看林识月:“什么要求呀?”

    林识月看他:“我想进周叔的店里看一看,取一取经。”

    周叔迟疑了一下。

    林识月看了出来,故作沮丧:“怎么,周叔不愿意吗?”

    “啊,没有没有,这怎么会不愿意,林姑娘进来看看吧。”周叔这才挥了挥手,笑容满面的示意林识月进来。

    林识月礼貌地点了头,带着寸碧施施然走进了周家书铺。

    她来这里,只是为了确定一件事情。

    她的目光一扫到书架,便一下子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嘴边的笑也带上了讥讽意味。

    他书本的摆放方式和逻辑,几乎与她的是一样的。

    无论是位置、还是具体的分类规则,大抵与她都是相同的。

    “周叔这店铺的书籍分类,倒是十分别致。”林识月轻笑一声,扭头去看他。

    周叔预料到了林识月会问这种问题,此时也是装傻充愣地回应:“姑娘谬赞了,我也是瞎摆的。”

    林识月心里冷笑一声,面上不显,只细细观察了他的大概分类,心里也有了想法,轻声回应:“那周叔可真是厉害,希望您能一直坚持这种方法。”

    说罢,她便招呼寸碧离开。

    可惜了,周叔的摆放方式只学其形却未能学到精髓,真正的图书分类作为现代社会的一门学科,虽说大部分借助了电子信息设备的管理,但深入到实践上,也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每一本书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编号,并非只是草草的按规律摆放就可以的。

    否则,一个图书馆需要那么多馆员做什么?

    只了解外表却不理解内里的深层规律,等客一多,人数上来,书册的量上来,再想维护现状——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

    林识月脚踩上台阶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着周叔,露出一个淡淡的,含着讥讽味道的笑来。

    “对了,周叔,我似乎从来没有告诉您,我姓什么呢......”

    她说完这句话,也不管身后周叔难看的表情,只神情自若地走了出去,拐进了自己的店铺中。

    【系统:他们效仿宿主这么做,是否会对宿主的生意有影响?】

    林识月一边吩咐了寸碧去整理书架,一边淡淡地拂去桌上的些许灰尘,面色淡然:“或许会有,但必定是不长久的。”

    她甚至已经料想到了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发展,不由得有些嘲讽地勾了勾唇。

    而果然,今日未时,便陆陆续续来了些许客人。有部分进了林识月这边,但更多的是去了周家书铺——这也不难理解,毕竟周家书铺开的时间更久些,人们会更信任也是正常。林识月并不着急,依旧悠哉游哉地和寸碧两人呆在书铺内安静的看书。

    若周家书铺能这样安静的不闹事,林识月倒也是不介意的。

    但可惜他们并不这么想。

    大约半个时辰后,隔壁书铺果然闹起了幺蛾子。

    先是有人在周家书铺门口大声赞叹:“周老板的书铺当真是别具一格,清晰明了。”

    “是啊是啊,这分类清晰,我看着也舒服许多了。”

    “周老板果真的妙思极多啊......”

    林识月听着没什么反应,倒是一旁的寸碧听着这些话,有些不忿的替林识月委屈起来。

    “明明是林姑娘你先想出来的法子,怎变成他周老板的主意了?”

    林识月从书里抬起头,感受着手中这本书给她带来的些许温度,不在意地一笑:“人大多都是如此的,不必如此在意,你若真觉得不忿,不如出去替我再听得细致些?”

    寸碧看着林识月,虽有些无奈但还是点了点头:“那我就替林姑娘去听听他们还会在怎么吹牛!”

    她提裙跑了出去,混在人群中听着那些书客的称赞声,越听越替林识月感到不值。

    直到周叔看似缓和气氛,实则添油的一句话,让她彻底愤怒了起来。

    “哟!感谢诸位抬举了,我也只是小小改动,小小改动。可惜了。”

    “怎么了周老板,你这还可惜什么呀?”有人忍不住问。

    周叔叹气:“可惜我的想法还没有完善,隔壁那件铺子的小姑娘就已然照搬了走,太过心急了,唉,毕竟是姑娘家家。”

    寸碧几乎是要赞叹周叔的话术了。

    表面上是替林识月担忧,实则是明晃晃地把“剽窃”的帽子戴在了林识月的头上。

    虽说这种东西也算不上真正意义的抄袭剽窃,但众人自然会更赞叹第一个想出这个想法的人,至于第二个,尤其是林识月这种在周叔口中“一开始就心急着照搬了走”的人,大多都是会得到些许鄙夷的。

    果然如寸碧所料,那些书客开始有些阴阳怪气地感叹了。

    “女人家能懂什么书。”

    “一个小姑娘家开书铺,还这么心急地借鉴了周老板的想法,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有个脸色蜡黄的中年人佝偻着背冷笑。

    “要我说,就是周老板太好心!”

    寸碧极力按捺住自己想要冲出去和他们吵架的心,蹲下身子后撤几步离开人群,再快步跑回了望月书铺,急急忙忙地把她听到的那些话全都告诉了林识月。

    林识月显然也是低估了周叔的无耻程度,她嗤笑一声:“当真是不要脸了。”

    “林姑娘!我这便与他们争辩一二!我还不信这天下没有个公理了!”寸碧一张脸气鼓鼓的,说着就又想往外跑。

    “回来。”林识月忙叫住了她,无奈一笑,“争辩什么?他们是会信你,还是信那姓周的?”

    寸碧停了下来,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脸色黯然,“那......那怎么办,总不能真叫他们再这本污蔑您吧。”

    林识月轻笑,没回答她,反而问了一个问题:“现在是快要申时了吧。”

    寸碧不明所以:“应当是的,还差两刻钟就到申时了。”

    林识月这才不紧不慢地继续看起了书:“那便是了,不急,耐心些。”

    *

    洪洲城刺史府内。

    商止川坐在首位,手中端着一杯上好的单色青瓷茶杯,轻轻吹了吹里面的漂浮着的茶叶,放在鼻前轻嗅了一口。

    “好茶,这应当是龙井吧。”

    坐在下首的洪州刺史讨好地点了点头,打量了一下商止川的表情,这才试探性地开口:“不知......商大人此次入洪洲城,是有什么事要做吗?”

    商止川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顿,轻轻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洪州刺史郭晓。

    “怎么,郭刺史很好奇吗?”

    郭晓下意识抖了一下,忙摆手以示清白:“不不不,我只是顺口一问,别无它意。若郭某有半分窥探大人之意,必叫天上的雷劈死!”

    他说得决绝,就差撞柱明志了。

    也不怪郭晓的反应过激,实在是商止川的名声太过威名赫赫,以至于到了叫人闻风丧胆的地步。

    商止川这位祖宗,年少成名,不过弱冠之年就考取了进士,去年刚刚被擢拔为当朝礼部侍郎,堪称是衡朝这几年最年轻的四品官员了。但这位商侍郎虽然年少,行事却和他的年龄丝毫不相称,几乎古板冷酷到了几点,行事一板一眼,完全不得变通,且责罚也极为严苛,故而也在朝中得了个“顽石”的外号,叫多少人都对他避之不及。

    但又因为他身份高贵,是当今天子的亲侄子,最受宠的景王府的世子,才干能力也的确摆在那里,众人也只能咬着牙被迫按照他的规矩行事。

    商止川看着郭晓的反应,只觉好笑。

    “例行考察而已,郭刺史不必紧张,只要你们的各项规章制度契合我朝规范,自然不会有事。”

    郭晓像是鹌鹑一般忙点着头。

    商止川再抿了一口茶,感受着茶香在唇齿间回荡,不由露出些讥意,但郭晓低着头并没有看到。商止川只扫了他一眼,就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起身走出了厅堂。

    “这几日,便叨扰郭刺史了。”他似有深意地抛下这句话,才带着身边的随侍走了出去。

    走到僻静处,他的眼底才泛上了浓浓的倦意,放缓了脚步问身侧的随侍:“汀舟,你觉此人如何?”

    汀舟顺着商止川的步伐,也放缓了脚步,略一思索便答:“谨小慎微,难当大任,却也不会犯下大错。”

    “谨小慎微?”商止川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反问了一句,“你当真如此觉得?”

    “殿下是发现了什么吗?”

    “是啊,至少与你所说的谨小慎微,是大不相同的,此人至少也是个吞了不少钱财的贪官,至于贪了多少,那就需要再细查了。”商止川看着面前郭晓给自己安排的住处,没忍住笑了一声。

    “殿下是如何发现的?”汀舟当真是有些好奇了,他从山间接到商止川后,和这位洪州刺史不过也就见了今日这一面,那刺史都要缩成个鹌鹑了,就这还能被商止川看出来。

    商止川讥讽一笑:“那杯茶。”

    “茶......?是因为那杯龙井吗?”汀舟也意识到了什么。

    商止川嗯了一声:“这姓郭的想要讨好我,自然就拿出了他最好的茶。但可惜了,我什么茶没喝过,那杯茶可不是普通的龙井,而是杯明前龙井。这种茶一年也不过那么几两,大多都送去给了圣上,这位郭刺史......是从何处得来的,那便是值得商榷了。”

    说话间,他们也行到了住处,汀舟上前推开门,等商止川进来后便关上了门,顺口问了一句:“那殿下是想如何处置他呢?”

    听到这话,商止川也有些头疼。

    他抚额叹气:“若是往常,自然是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但这次却不同,我接密旨来此处,在事情没做好前,不可闹出太大动静。”

    “仁和教的事情,我离开这几日,你查的如何了?”

    汀舟也叹了口气:“不算乐观。仁和教在此处势力极大,几乎家家户户都信奉此教,想探听到什么,难如登天。”

    商止川捏了捏眉心,面色凝重。

    “仁和教势力愈发扩张,皇后也对此教深信不疑。圣上也觉不安,特命我深入探查,但我一路而来,越探查越觉心惊,此教势力已经到了我们想象不到的地步,已然深入民间,难以拔除,对其教中细节也难以知晓......”

    他讲着讲着,手中抚过腰间,突然顿住了,似乎想到了什么,紧皱的眉松开了少许。

    “或许......我们也不算是无从下手......我在那仁和教内,也算是插了个内应。”

    汀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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