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事

    她凭借自己的记忆找回了商止川的别苑。

    沿着弯弯绕绕的小巷,她有些迟疑地抬头看着面前的院落,心里颇有些不确定。毕竟林识月知道他在洪州定然不止这一处居所。

    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走上前,叩了叩门环。

    还没等里面的小姑娘出来开门,林识月就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了一句平淡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她猛然一转头,看见商止川披着一身深色大氅,站在她的对面,表情很淡。而汀舟在一旁提着灯笼,微微的烛火让他的脸在黑暗中多了分朦胧感。

    林识月先是愣了一愣,随后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对着他行了一礼:“好巧,我正有事寻殿下呢。”

    商止川睨了她一眼,径直走了过去。

    里面的小姑娘已经把门打开了,商止川抬脚跨过门槛,突然停了一停,扭头看了林识月一眼,语气很平淡地说:“还傻站着?不是说有事寻我吗?”

    说完他也不管林识月的反应,继续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林识月笑起来,赶忙跟在前面几人的身后走了进去,朱红色的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

    还是同一个房间,同一个位置。

    但这一回她的待遇好上了不少,至少那个扎着朝天髻的小姑娘给她送上了一杯水,还贴心地给她拿了个手炉。

    感受着手中暖烘烘的温度,林识月幸福地眯起了眼睛——要是这时候再来一本书,那就是她梦想中的生活了。

    她这么想着,恰好与坐在对面的商止川对上了视线。

    商止川冷冷看着她,勉强扯了扯嘴角:“你看起来很是享受。”

    林识月嘻嘻一笑,也不觉得尴尬:“殿下的日子过得也是不错。”

    商止川嗤笑:“行了,莫废话,有什么事直说。”

    他今日本想在刺史府上过一夜,却莫名想起了此处别苑。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此处了,或许是前几天林识月的缘故,让他对这处别苑有了初步的印象,今日便突发奇想想来住一住。

    没承想便看到林识月在别苑门口晃悠。

    他想起前日这个姑娘笑得如同狐狸一般,笑眯眯地和他定了个约定。

    ‘只要殿下答应让我离开,且日后不再来打扰我,我现在就将我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他的确是没去打扰她了,但她却自己主动找上门来了。

    想到此处,商止川突然生了逗弄她的心思,但还是用理智压抑住了这种冲动,冷淡地看着她。

    林识月弯起眼,先酝酿了一下,接着便把自己的打算给说了出来。

    她说着说着,便看见面前男人的脸色越来越黑,她一时没忍住,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出来。

    “......便是如此,所以——”

    “所以你希望我能给你一部分书,且承担你印书的费用。”商止川冷淡地接话。

    林识月双手抱住手炉,微微摇了摇头。

    “殿下若是这么想,可就有些吝啬了,”林识月眨巴眨巴眼睛,补充了一句,“我望月书铺为殿下卖书,还能帮助殿下打击那仁和教,处理颇丰,殿下多少......也得给些奖赏吧。”

    她厚着脸皮继续加钱。

    都说了吗,资本家的钱——他不算资本家——那就是封建地主的钱,不薅白不薅。

    听了她这一番话,纵然是边上只听不说,抱着长剑的汀舟,此时也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林识月,似乎也被她的厚颜无耻所震惊了。

    商止川一时无言,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确认。

    “你的意思是,我提供钱为你印书——我还得提供一部分的书,除此之外,我还得给予你额外的酬劳。最后,你卖书得到的钱,均归你所有。是这个意思吗?”

    林识月感受手上传来的温度,笑眯眯点了点头:“虽说有些部分有些偏颇,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系统:宿主这个要求......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你就不怕他不同意吗?】

    安静很久的系统突然弱弱出声。

    林识月在心里对它摇了摇手指:“非也,非也。做事情,你就要把握住对方的核心需求。你看啊,这位殿下他不缺钱,他想要的就是揭露仁和教的本质而已。而我现在也正在帮他解决他的核心需求,索要的回报却是他并不在意的钱财而已。相信我,他不会不同意的。”

    【系统:宿主好像很懂的样子,但你又没有经商的经历,这么笃定是否会有些......】

    林识月啧了一声:“我是没有做生意的经历,但我好歹看过很多书好不好!没见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实践知识我不太懂,但理论知识我还是很懂的啦。书中自有黄金屋嘛。”

    她和系统一番交谈,而面前的商止川也沉默许久,一双黑眸盯着林识月,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汀舟仿佛也感受到了商止川心里的憋闷,一时没敢说话。

    良久,商止川才沉沉开口:“可以。”

    林识月还没来得及笑,就听见商止川继续补充了一句:“但是,若最后仁和教的事情没有做好,我给予你的所有钱,我都要收回。而且,我还会要你的店铺。”

    林识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不愧是地主阶级的人,当真有着后世资本家的鲜明特征。

    她这么想着,面上不显,只微笑淡定地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那么,合作愉快。”

    她行了一个礼,既然得偿所愿了,外面的天色也愈发黑了,她也并不打算多留,端起热水一饮而尽后,她便起身,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她离开不久,室内汀舟终于忍不住开口:“殿下,此女简直——简直贪婪无比。”

    商止川淡淡回应:“她本性不就是如此吗,我早便看清了。贪婪、无耻、厚颜——当真是前所未见。”

    “那您还......”

    商止川看向窗外,那里还能勉强看清林识月的身影。

    “但若是真能剿灭仁和教,贪婪一点又如何。”

    *

    路上的林识月丝毫没有听见到屋内两人的心思。

    不过就算听见了,她也不在意。反正在那位景王世子心里,林识月已经是个烂人了,那再烂一点又何妨?反正日后也不会再见了。

    天色越发暗沉,林识月算了一下时间,大概是晚上八点的样子了,这个时间也该回去关店了,也不知道阿瓦那小孩是不是还傻傻撑在店里,以及寸碧是不是已经把话传到位了。

    想到这一大堆问题,林识月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想要快些回去。

    这一路行去,街区内的灯已经快暗了,只有零星几家店铺还开着灯,街区内安安静静,大多人家都已经休息了。

    但当林识月走近自己的望月书铺时,却听见了一阵喧闹的人声。

    她皱起眉头向前看去,看见有不少人站在前面的一家店铺门口,那一片的店铺都点着灯,围了一大帮的人在看热闹。

    林识月隐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她加快了脚步,越近便听的越清晰。

    她也看清了领头那一人的样貌,恰好便是她已经分外熟悉的那张脸——隔壁周家书铺的周老板。

    他撑着腰得意洋洋地站在望月书铺门口:“听懂了吗,快滚吧快滚吧。”

    寸碧还没有回来,书铺内就只有阿瓦一人,他红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倔强地挡在门口不让人进去。

    “你们骗人。你们骗人。”

    周叔有些烦躁了,他已经说了很多回,但面前这个皮肤黑黢黢的臭小子就是不让开。

    “你们东家都已经发话了,说不租给你们了!你们店开不下去了知道吗,现下你还在这里开店铺,便是违反律法!”

    阿瓦徒劳地大大张开双臂,就是不让人进去。

    周叔看着他,冷笑一声,也不再与他纠缠,只回头看他身后站着的那一位面色苍老的人,开口时尽显恭敬意味:“赵县令大人,您瞧瞧,我好话赖话都说尽了,此人就是这般顽冥不化,接下来就得靠您正一正律法了。”

    赵县令瞥了周叔一眼,点了点头,却将目光投向站着周叔身后的另一个男人。他一直蜷缩着自己的身体,试图将存在感降低到最小。

    “你叫......何平是吧,你确定不租给这户人家了,是吧。”

    何平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

    周围围观的人随着赵县令的目光,看向了依旧拦在门前的阿瓦。赵县令缓缓开口:“你听到了吧,此房主人已经不愿再租赁与你,现在离开关店是最好的选择。”

    他安静了一会儿,等待阿瓦的反应。

    片刻后,阿瓦毫无变化,他也只能叹了一口气:“罢了,那我便只能将你视作违抗律法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官兵冲进去。

    而一句清丽却含着微微怒火的声音打断了他:“且慢!”

    众人回头看去,林识月从后慢慢走了上来。

    她面上平缓冷静,只不轻不重地看了周叔一眼,随后便径直走到了阿瓦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瓦的手冰凉僵硬到不可思议,林识月安抚地拍着他,一边看着面前几人,深吸了一口气。

    她没想到还有幺蛾子。

    原以为周叔在那场比试后应当偃旗息鼓,却没想到他还要作妖,这一回甚至找来了县令和她的那位房东。

    林识月不敢相信,若他们冲进店里了会造成什么后果,或许她之前在洪洲城的声势也会在一夜之内化为乌有了。

    她先将目光投向房东,那个瘦小的男人把身子缩的更小了。林识月也不在意,甚至蹲了下来,和他平视:“你是忘记我们定了契的吗?”

    “白字黑字,你亲自按的手印,说五年内均租赁与我。怎么,你是想要撕毁我们的协定吗?”

    林识月的声音不算严厉,但每一字每一句都让那个男人浑身发抖,他似乎终于有些忍不住了,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嗫嚅一般吐出一句话:“不......不租了。”

    “不租了?”林识月失笑,“这可是您说的。”

    林识月起身看向赵县令:“您便是县令大人吧。按律法所定,无故背契,该如何罚?”

    赵县令皱眉看着那个矮个男人,显然没想到此处还有个纰漏:“当杖十,赔十金。”

    林识月微微一笑:“那便是了,他一日不受罚,我就当那契一日未解除,这契约未解除,我这店铺开的,便是名正言顺。”

    周叔也没想到这一层,他跳脚起来:“这可不行!那人家说了就是不给你们开,那......”

    林识月看着他,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说辞:“周老板,我倒是忘记您了。你那日私自雇佣人到我店门口闹事,我本也不想多做计较。但我以为周老板在那日比试时,就已经长了教训的。”

    她黑如曜石的眼睛盯着周叔,似乎能吸纳一切情绪。

    周叔一时被看的有些心虚,不由得扭头看向赵县令:“大人!此女分明就是在狡辩!”

    赵县令眉头紧得简直能夹死苍蝇,他最终叹了口气,看着周叔点了点头。

    “罢了,虽说是何平先行撕毁契约在先,但他不愿租赁的意愿亦是清晰明了。现下你这铺子还是不要再开下去了,至于何平,我们也会秉公处罚。”

    林识月冷笑一声。

    她并不慌张,而是瞥了一眼那个趴在地上不停发抖的男人。

    杖十,罚十金。

    不是个小数目。

    她和何平签订合约时,林识月就大概了解了此人——并不算富裕。就算那赵县令与周叔沆瀣一气,但此人却不一定。

    正当林识月不急不徐等着那趴在地上的人发话时,赵县令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抬起了手——

    趴在地上的房东也挣扎着抬起了头,张了张口正欲说些什么。

    “赵县令好大的威风,我与舅父大老远便听得清清楚楚的。”

    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从几人身后响了起来。

    林识月看清来人的那一刹,脸上的冷色也消散了去,转而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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