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办法见皇后。”林识月说。
寸碧很快反应过来：“那我去找商......世子殿下。”
“不必，”林识月叫住了她，凝视着寸碧，“你去寻卫繁，让她说出公主现在的位置。她若是不说，你便告诉她，公主很快就要死了。”
寸碧悚然抬头，一抬眼便与林识月格外认真的眼神对视上了。她倒吸一口冷气，不再多言，迅速朝客栈外跑去。
林识月在屋内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用力闭了闭眼，手指也随之攥紧了起来。
“系统，倘若时间未到，但公主已然死了，我的任务算失败吗？”她问系统。
【系统：是的。】
林识月的指甲几乎要掐到了她的肉里。
“知道了。”她蓦然起身，语气冷淡。
她出了客栈，朝着景王府的方向走去。
景王府的大门紧闭，外边并不算是京城贵族中最为气派的，但外观的雅致的雕纹瓦砖，都透出些王府的气度来。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叩了叩门。
“我想求见世子殿下，”林识月对小厮说，“告诉我，林识月前来拜访。”
林识月拿出匕首，塞到了小厮的手上：“把这个给世子殿下，他自会明白。”
小厮本是在犹豫，毕竟林识月衣着打扮都不像是与景王府打交道的人，但在接到林识月隔着门缝递过来的匕首后，眼神便直了起来。
这把匕首绝对，绝对不是凡品。
他想。
他鼻翼翕动，反复抬眼多次打量了林识月，并反反复复检查了几下匕首，确定上面没有藏着什么夹层后，最终点了点头。
“好，请姑娘稍等片刻。”他恭敬地对林识月说。
大概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那个小厮就立刻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书童模样的少年。小厮示意看门的人打开大门，恭恭敬敬地将林识月请了进来。
“原是林姑娘，快快请进。”小厮深深地弯下腰来。
林识月往旁边微微侧了一步，那书童见状便示意小厮先起身，自己上前一步，既不过分谄媚又不太过失礼的对林识月行了一礼。
“林姑娘请随我来，殿下已经在书房内等着你了。”书童伸手示意林识月往前走。
林识月跟着书童到了商止川的书房前。门外是汀舟在守着，他腰间佩着一把紫凌长锋剑，饰以厚重的黑金色剑鞘，让他看起来也与在洪州时有些不一样了。
他一眼就注意到了林识月。
“林姑娘！”他叫了林识月一声，并顺势在书房门上敲了两下，“快些进去吧，殿下等你许久了。”
一说话，汀舟那股有些憨厚的调又上来了。
林识月现在笑不出来，她一脸严肃，只对汀舟微微点了点头，便快步走进了书房内。
门被汀舟带上。
依稀还能听见那书童好奇的文化。
“汀舟，她是谁呀？能得殿下这般重视？”
“莫要多问......其实吧，我也不清楚殿下为什么对她这么重视......”汀舟先是义正言辞地反驳了一句，随后又暗暗补充了一句话，语调也慢慢降了下来。
而书房内，商止川握着毛笔，正安静地写着字。
林识月不再耽搁，径直走到他的面前，深深地行了一个礼，随后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殿下，”林识月平静地说，“我需要见皇后。”
商止川的笔停了下来。
他的笔尖悬在了洁白的宣纸上方，漆黑的墨险险的缀在笔尖上，似乎下一刻就会染黑宣纸。
他转了一下笔，将笔放回到笔架上，抬眼定定地盯着林识月，眼神便如他笔尖上的墨水一般深邃。
“为什么？”
“公主失踪了，与皇后有关。”她干脆利落地说。
商止川的眼神锐利了起来：“丹轮公主？”
“是。”
“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我知道。”
“好，”商止川双手交扣，审慎地打量着林识月——很明显，林识月的表情证明，她的的确确不是在开玩笑，“如果你清楚你自己在做些什么，那便走吧。”
他拿起一旁的布帕擦了擦手，起身拿起桌上的令牌，推开书房的门走了出去。
“汀舟，备马，去宫里。”
林识月有些没反应过来，还呆呆地站在原地。
商止川回头看她一眼，皱起了眉。
“还愣着干什么？”他微叱道，“跟上来。”
林识月快速眨了眨眼，让自己迅速清醒过来。
“什么情况......”她嘟囔了一声，快步提着裙跟了上去。
汀舟的动作很快，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马车就已经出现在了王府后门。
林识月上了马车，商止川也随之上来，马车便立刻动了起来。
林识月掀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不解的情绪依旧没有消散。
她不是喜欢憋着话不说的人，便直截了当地开口：“殿下不问问我为什么会知道公主失踪吗？”
商止川瞥了她一眼：“想问，但你似乎很赶时间。”
林识月扭头看他。
“那......殿下不怕我是没事找事，存心给你添麻烦吗？”
“不怕，”他轻哼一声，“若你是对的，那我便是替陛下分忧，若你是无事生非，那便数罪并罚。”
数罪并罚？
林识月眼中有些许迷茫。
商止川“好心”提醒：“就是你在洪州仁和教内的事。”
他指的是林识月在仁和教内，把周叔杀死的事情。
林识月：......
“殿下还记得啊。”
“自然，我承诺过，会秉公处置。”他目视前方，语气没有多少波动，“近些日子礼部在处理祭典的事情，颇为繁忙，刑部也有些案子要理，所以需要些时日，但......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过去的。”
“是吗？”林识月弯弯唇，侧头去看商止川的眼神。
除了惯常的严肃外，还带上了些许执拗。
似乎真的想要如他所说，要秉公处置一般。
真是个......奇怪的人。一方面顽固到不可思议，坚定地守着他的规则，另一方面又颇为容易变通，例如方才不带一丝犹豫就带着林识月进了宫。
“那我拭目以待，”林识月收回视线，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颈，慢慢闭上了眼睛，沉浸到系统的内置图书馆中，“愿殿下信守诺言。”
她没注意到，商止川此时此刻的眼神里，隐约透出了些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笑意。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皇宫到了。
林识月从书中抽离出来，在商止川之后下了马车。
他对着门口的小太监挥了挥手里的令牌，那小太监的眼睛便瞪大了。
“这是......”
“我要见皇后娘娘。”他说。
“好，我这就去通传。”他忙不迭点了点头，给两人安排步辇后，立刻跑去皇后所居住的坤宁宫通报。
等林识月和商止川两人到了坤宁宫殿外后，就看见皇后宫中的女官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荷宁姑姑。”商止川对她点点头，伸手拿出手中的令牌在她面前晃了一下。
“竟是御赐令吗？世子此次真是下了血本了，”她叹一声，双膝跪下行了大礼，再起身为他们开了殿门，“请进吧，娘娘已经在殿内等着了。”
商止川瞥她一眼，随后抬起头来，拉着身后林识月的袖子，走进了坤宁宫的正殿。
林识月的脚一踏入坤宁宫的地砖，便闻到了一阵极其浓烈的香烛味。
她下意识皱起眉，忍过一开始那种几欲作呕的感觉后，才勉强抬眼朝着殿内深处看去——
几缕白烟从宫殿深处悠悠飘了出来。
那里垂着一条厚厚的纱帐，将外头的亮光全部挡住。一旁的墙上被装上了两盏对称暗青色的烛台，上面正悠悠的燃着两朵青色火焰。
若不是林识月此刻身旁的八宝龙凤镂空椅与桌案上摆着的青色彩纹丹鹤瓶透露出宫殿主人的身份尊贵，林识月险些以为自己是来到了什么隐秘的密道里一般。
她动了动手，把自己的袖子从商止川的手里扯了出来，轻轻上前几步。
透过层层纱帐，能看见里面跪坐着一个华服锦袍的女人，发丝枯黄却被灵巧地盘成了一个精致的发髻，松松地插着一根金色的凤型发簪。她双手合十，拇指触及眉心，双目紧闭，嘴中念念有词。
隔的不算近，她的声音又极为轻微，林识月也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只能看清她面前跪拜的神像，似乎是一个女人。
她脚步顿了一顿，随即再上前了一步。
皇后的低语停了下来。
“就站在那里吧。”她开口说，声音有明显的沙哑。
“见过皇后娘娘。”林识月依言站在原地，屈身行礼。
商止川跟着也行了礼。
“你们......寻我何事？竟还用上了陛下亲赐的御赐令吗？”她没有回头，冷淡地问。
林识月面容无波无澜：“民女前来，是想向娘娘求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民女想知道，丹轮公主的去处。”她平静地说。
皇后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她的身形也丝毫没有任何颤抖，依旧维持着那样一副垂首、双手合十的姿态：“阙儿顽劣，与她父皇争吵一番后，在我宫中住了几日，便也呆不住了——至于去处......我从来管不住她。”
林识月隔着纱帐凝视着皇后的身影。
“皇后求的是谁？”她突然开口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我心之神。”皇后说。
林识月扬了扬眉，抬脚又上前了一步。
“止步，林姑娘，”皇后淡淡地提醒，“你已经知道了答案，就莫要扰我了。”
她的话里有威胁的含义。
但林识月向来听不进去威胁。
站在这个位置，她已经能依稀看清了里面神像的轮廓了。
“是。”她躬身行礼，几欲后退之时，身子却立刻反方向的向前，伸手用力地扯开了笼罩在皇后身后的纱帐——速度之快，连商止川都没有来得及拦住她。
洁白的纱帐飞扬起来，露出笼罩在其之下的神像真面目。
一个面容慈悲的少女。一手抚于胸前，一手扬于身侧，双眼温和地看向下方，却没有聚焦到任何一件事物上。她裙摆乖顺的垂在地上，恰好便遮住了她□□的双足。
皇后的身体终于开始颤抖起来。
她没有回头，只是将身体深深地垂了下去，用额头触碰着冰凉的地板，嘴中念叨着什么。
而在这个距离下，林识月终于听清了皇后口中的念词。
没有惊讶，反而有一种“果真如此”的怅然。
她说的是，“仁和神大人，愿神女宽恕我”。
丹轮公主的失踪，的的确确和皇后，脱不开一丝一毫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