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

    窗外慢慢亮了起来——天明了。

    一缕晨光透过窗户纸的缝隙,照在了坐在屋内正中的林识月的身上,唤醒了她停滞许久的神志。

    钥匙卡在林识月薄嫩的手心,有些生疼。她拿着钥匙,沉默着起身,俯身以手试了试老奶奶的鼻息。

    已然全无。

    她的手不经意地颤了颤——经过了一晚上的沉淀,她的脸上已经没有出现什么别的多的表情了。她直起身子,朝灶台的方向走去,从夹层里找出了一包蒙汗药,随意地倒在水里,等大半的药粉都融化在水中后,便端着碗朝内室走去。

    老奶奶的孙子正躺在床上酣眠。

    似乎全然不知,昨夜在自家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当他再次醒来时,他的世界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林识月站在门边,安静地看着他,垂下眼低声道:“抱歉。”

    这句话说完后,她便端着药水走到他的身旁,跪坐在一旁,拍醒了他。

    他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睛,整个人都还被睡意所包围着,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就看见自己身边跪坐着的女人朝他伸来了手。

    然后强硬地掐住了他的下巴,把一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灌进了他的口中。

    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遭了这么一趟,冰冷的水直直往他喉咙里钻。林识月灌得很有技巧,没有灌得太猛,不至于让他呛到。

    等到大半碗的水都被灌进了他的腹中时,林识月才松开了手,将碗放在地上,跪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男孩。

    “不是......什么啊,你是谁啊?”他不明所以,还有些委屈,直接冲着林识月嚷嚷起来。

    林识月一句都没有回答,只坐在一旁凝视着他。

    她也不必回答了。

    这一碗,林识月给足了蒙汗药的量,这蒙汗药药性也强,几乎不过是二十秒左右的时间,男孩的眼皮就又沉重了起来。

    他伸手在空中无助地抓了一下,最后抓住了林识月的手腕,但还是不甘心地陷入了梦乡中。

    林识月垂眼看他——这一觉,大约得要个两三日才能醒来了。

    她起身,颇费了些力气地扒开了男孩扣在她手腕上手——他用的力气还不小,随后回到了灶台,从内里找出了一份已经做好的凉透了的粥,把它放进一旁的竹篮里,用蓝花布盖住,揣着钥匙便推开了门。

    外头太阳初升,光斜斜地照来,林识月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那本书告诉她,老奶奶家中前几辈都是开药铺的,由于大商垄断药材,他们一家开在西市的店铺也衰败了,只能移回永阳坊内继续开着。但近些年来,永阳坊日渐衰败,人烟稀少,且在坊内经商本就也有违律法,药铺便也慢慢开不下去了。

    后来,她的儿子与儿媳都去世了,只留下了一个顽皮的小孙子,孙子学业不精,顽皮异常,也对继承药铺没有丝毫兴趣。她一个人拉扯着孙子长大,有些时候也总觉得日子没个盼头。就在这时,仁和教来了。

    书没有告诉林识月,老奶奶是在什么时候彻底信了仁和教的。只是书本中的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场景,告诉林识月她究竟被仁和教荼毒的有多深。

    一个花甲之年的老人,无知无觉地饮下一碗又一碗不明原料的汤水,又自己在家中磨着药粉,一趟一趟地送了出去。

    老奶奶是个可怜人,是个好心人,只要没有牵扯到仁和教,她便是一个极为善良的人。

    林识月想着,又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

    除却那些画面,林识月从书中得到的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便是老奶奶日日都会去一个地方送些加了料的饭。

    书本内,只有一些模糊的信息,故而林识月也不敢确定,那个地方关押的人是谁。

    她抬头看了一眼阳光,又低下头继续赶着路。

    *

    屋内阴暗,连一束灯都未燃,所有的窗户都被人用布蒙住了,故而即使到了白日,也丝毫不显。

    商止川仰头靠着墙,只觉喉中干渴。

    自他被关入此处,已经不知道几天了。一直出于黑暗的环境中,他对时间的感知能力已经丧失了许多。

    那日,他禀告完陛下后,便看着陛下的脸变得惨白,但陛下没有彻底失去理智,只是伸手紧紧扣住了商止川的手腕,咬着牙一字一句:“定要,寻到公主。”

    商止川知道皇帝为什么没有立即出兵。他害怕打草惊蛇。

    商止川没有迟疑,立即应声道是,便立即去了坤宁宫。皇后已经被软禁在宫中,商止川寻了皇上身旁的一个太监作陪,径直踏入了宫殿,试图从皇后身上再摸出些蛛丝马迹。

    他似乎成功了,皇后当时满脸悲哀,眼中有泪光闪烁。

    她说:“阙儿被关在永阳坊的暗室内。”

    他信了一半,为避免情报有误,他只带上了信号筒,和汀舟两人打马去了永阳坊。

    他运气不错,不过探查了几个屋子,便发现了丹轮公主的踪迹。

    然而,他运气也很差,一入永阳坊就已经入了钱渡东的眼——又或者说,从皇后那里开始,他便已经被钱渡东盯上了。

    想到此处,商止川也觉得自己的的确确在处理丹轮这件事情上,是有些犯傻了。

    “罢了。”他自嘲一声,动了动酸软无力的手,突然听见门外有走动了声音。

    “又是加料的粥罢。”他扯扯唇,懒得在意。

    钱渡东将他关到这里后,或许是因为这段时日较为忙碌,故而还没有时间来处理他,只是每两日来送一回饭食,且饭食用水里均加了让人提不起力气的药来。

    明谋,但他没办法不入套。

    外面的门上的锁被人打开,似乎有锁哐当坠地的声音,紧接着便是门被人推开的声响。

    光透过门缝钻了进来。

    “原是白日了啊。”他感叹一句,阖着眼听着动静。

    今日的步骤似乎与往日不同。

    往日,那位送饭的老人只将饭食送到门口,便再锁上门离开,但今日却迟迟听不见锁门的动静。

    甚至,商止川仿佛听见了她向自己靠近的声响。

    她想要做些什么?

    商止川叹气,想要阻挡,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人鱼肉。

    他慢慢睁开了眼——太久没见光了,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

    然后瞳孔在看清来着面容时,陡然定住了。

    女子带着头巾,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放下了右手挎着的竹篮,从里面端出了一碗凉透的白粥。她身后是未掩上的门,带着外界破碎的阳光。

    他也不计较粥了,只怔怔地盯着来者的脸,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呓语道。

    “林姑娘?”

    林识月“嗯”了一声,手上动作不停,将粥放到商止川面前后,才起身后撤一步:“殿下用吧,这次应当就是一碗粥而已,什么都没加。”

    “你怎么发现我的?”他还是那一副有些空蒙的神色,不管不顾地问。

    林识月凝视着他,脸上没有什么别的表情:“现下似乎并非谈论这件事情的时候,殿下。”

    “是,”商止川清醒过来,苦笑道,“是我心急了,你现在情况如何?”

    林识月回答得言简意赅:“还好。不过殿下看起来似乎不太好,不知殿下是否已经知道丹轮公主在何处了?”

    “知道,离这里不远,出了此处,再绕三个巷子,便可看见一处绿墙,公主便被关在里面。”商止川加快了语速。

    “好,”林识月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莫急,你对付不了钱渡东,汀舟或许也在他的手里,你一人前去太危险了。”商止川迅速打断了林识月的话,深吸了一口气,凝视着林识月继续说道,“我来时为保险期间,在永阳坊外藏了信号筒,就在出了永阳坊外那棵榕树下,你用了它,让陛下派人前来处置。”

    林识月离开的脚步一顿。

    “我知道了,多谢殿下。”林识月回头看了商止川一眼,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从身上摸出了一柄匕首,放到了商止川的面前,“殿下,你现在中了毒,就算出去或许也无济于事,在这里也许对殿下是更好的。这匕首我赠与殿下,等殿下恢复些气力了,便自行用它割开绳索,离开就好。”

    商止川的视线转到面前的匕首上。

    “林识月。”他沉沉开口,“你清楚你在做什么吧。”

    “我知道的。”林识月转身,朝着门的方向行去,“殿下放心,我不会冲动行事。”

    她离开了屋子,没有锁门,只是将门虚掩上,故而商止川便还能看见一束光从门缝里透了进来。

    他的表情重新变得冰冷下来,甚至隐约冒上了些许怒意。

    “莫要乱来啊......”他不知怎么的,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即使他知道林识月不是那等肆意妄为之人,今日见她,却总觉得不太对劲。

    商止川俯下身子,唇齿触碰到了冰冷的粥,也不介意粥的冰冷,小口小口的吞食时,竟也给他吃掉了小半碗。

    随后他直起了身子,如开始一般靠在墙上,从手指开始,一点一点活动着,试图慢慢找回身体的控制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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