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肆虐,红枫落尽之时,他们抵达了夜亭。
“这家的白玉糕很好吃,总要排长队。”
“万祥楼的花样首饰月中上新,下次我陪你来看看,”
“……”
萧明悟隔着车窗向南苏一一介绍他的记忆,南苏会勾起唇角回以微笑,偶尔对视眼角也需含笑。
他说的话她都听在耳间,目光所及却找不出别无二致之处。
这样的糕点也好,这般的城景也罢,和别的城镇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带她走过的路太多,消耗完毕她所有惊喜。
南苏抬眸看向萧明悟,他的眼角眉梢全是放松,人潮汹涌处他亦觉得热闹非凡,他用全部情力诉说此地是他的例外。
爱屋及乌,爱人者,兼其屋上之乌。
当南苏视萧明悟神使喜鹊时,她视夜亭异于寰球;当她做笼中鸟时,她视夜亭亦如方寸之地。
“萧明悟,你觉得毒境山林如何?”南苏忽地出声,打断他的介绍。
“确实是险地,但是还好遇见了你。”萧明悟不假思索,甜言蜜语。
“遇见我又什么好的?”南苏不依不饶,她想听萧明悟说曾带他吃过的山果、玩过的水涧。
萧明悟脸色一红,握拳抵唇轻咳一声,岔开话题又说此后歇脚了。
她不是他的例外,连带着毒境山林也不是。
南苏眨眨眼睛,转换目光看向街上,心想幸好自己也不喜欢夜亭,平局。
萧明悟絮絮叨叨什么成亲礼节,南苏全不入耳,只要求着场面越大越好。
而后南苏便被安排在别处暂居,她不是他的朋友,不能随行拜访。
只有他的承诺和偶尔的探望,暂居的别院亦宽阔无边,南苏才刚数明白了房间数目,又被接着进了萧府。
差不多的亭台楼榭、差不多的花团锦簇,南苏面无表情的想又要在这数多少个檐下呢。
自她伤后,一事无成却筋疲力尽,但从自己辗转住处来看,萧明悟应该很有的忙。
所以当陆珊珊闯入时,南苏可以说是眼前一亮,她带来了不确定。
陆珊珊披金戴玉,携四五奴仆闯入南苏房门,掀起一阵喧嚣。
其中女婢打头自样貌到行事嘲讽南苏一通,而后两年长姑婆上前就要擒住南苏手臂,陆珊珊昂着头眼神睥睨等待结局。
是新的游戏吧,南苏快乐地击倒敢挡住她路的人,她们能说很多话,从威胁到求饶,南苏一一听完,觉得比数瓦片好玩。
南苏弯身凑近观察瘫坐地上的陆珊珊,陆珊珊耸起瘦削的肩颈,雪白的胸膛剧烈起伏,那双眼睛依旧在等待结局,只不过从高傲的等待汇报到卑微的求饶。
“你怎么敢来招惹我的?”南苏歪歪头,她没有过这么弱的对手。
“我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多有得罪。”陆珊珊努力屏住呼吸,南苏手指慢慢抚上她的脖颈,冰冷的触感很是惊悚。
陆珊珊眼睛一闭,心一狠,开口道,“不是我要来的,心存不满的人多了,我只是先来给你个下马威,归根究底不怪我。”
还有人?南苏擒着陆珊珊,拾起探索此地的欲望。
南苏跟着陆珊珊看遍萧府,美婢无数、表妹几位,据陆珊珊所言,夜亭女子更是人人爱他。
南苏听着她的表白,想象着真正的花团锦簇,原来在认识她之前,他的身边有无数个她,可是自己身边却只有一个他。
这不太公平,南苏撒开抓住陆珊珊的手,思考怎么找到公平比较好。
陆珊珊揉揉肩膀,恨声道:“都看过了又怎么样,你高兴了大赢家?真不知道明悟哥怎么会和你成婚,还闹得沸沸扬扬。”
赢家?南苏的心被这个词烫了一下,被拖到这种赌桌已是屈辱,输赢都是。
“只有你才会觉得这也配叫赢。”
南苏拂袖就走,陆珊珊被挟持了一路正在气头,心想此地有侍卫巡护不怕妖女,对着南苏背影轻骂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路径远远又迎来此前探过的另几位表小姐,陆珊珊与其一见面立刻大吐苦水,几人商量过后便找姨母主事告状去了。
萧明悟父母已去,唯留姨母主事,两人初入门吃过饭便不再相见,今日再见却是一群人气冲冲簇拥着姨母来找南苏算账了。
每个人都七嘴八舌的说着南苏的坏话,他的姨母却像是打着圆场。
烦死了、烦死了,南苏身处花团之中却戾气横生,但是她突然很想看看萧明悟身处其中又会被如何对待。
于是木兰花香四溢,南苏彷如身处花丛,又似行尸走肉之间。
“现在我就是萧明悟。”南苏一声令下,情况并没有更好。
或许更坦诚一点,南苏听见那个应该被尊敬的姨母说着,“你去南疆带回来解药就好,怎么还带回来个妖女呢?我怎么给你父母交代。”
她们只是转换了方式,依旧七嘴八舌的吵闹,伴上眼泪作为插曲。
他的世界,真的不过如此。
等萧明悟来收拾局面的时候,见得就是如此诡异局面,众亲目光呆滞哭诉互殴,南苏端坐台上拍手欢笑。
南苏看见他,招招手,笑问道:“她们都说我是妖女,你觉得我是吗?”
妖女,就从此景来说,她当然是,萧明悟一步步走近,却在闻到木兰花香后止步。
“不是。”他吝啬着开口,怕吐出太多真言。
南苏悠然起身,穿过荒谬人群靠近他,轻轻贴耳问道,“我是南疆中人的事还有谁知道?”
“除了姨母,再无人知道。”萧明悟喉头颤动,回以轻声,“我以为你会质问我到底为什么去南疆。”
“已经发生的事不重要,重要的是未来对吗?”南苏笑对,想到成婚还需姨母出席,挥散满室花香。
她知道了他们的相遇也是别有用心,但只落下轻轻一瞥,他恍惚以为谎言无关紧要。
南苏转身沉过脸,萧明悟办事不好,他只对她猜谜而对别人诚实,麻烦了她。
此后南苏日日探望姨母,花香日夜自帐中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