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出门后，南苏顺着钟情蛊追查，知南疆灵氏半面妇人专做情蛊，逾山越海赶至灵山，遍寻山上屋舍，未见人影。
王族的风吹得太快，她可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他们躲猫猫。
南苏掷瓶于空中击碎爆发浓烈花香，后挥手运气，引得狂蜂浪蝶自山林中飞舞而来，呈黑云压城之势。
她端坐屋檐之上，看蜂蝶随香气四散，着黑色长裙，佩银色颈饰，长发未束逾显疏狂。
夜幕降临，触香蜂蝶的鳞粉在林中发出点点荧光，若从山顶俯瞰，会发现这荧光呈现两地分界之兆，一处极暗，南苏迈步朝黑暗中走去，银铃无声。
“灵氏老妇，找你可费我功夫。”南苏倚靠山洞边，神色淡淡看向洞中正炊食为乐一老妇。
此妇满头银发，面色却红润光泽，未见老态，若是时光逆流，也称得倾城，只是鬓边一道刀疤破坏好颜色，故花名半面老妇。
能寻至此处，未得自己察觉已至近处。半面老妇心中亦赞亦叹，不愧是祭司，所幸自己早得消息已四散族人。
老妇转身讨好一笑，冲南苏抱拳说道：“哪敢麻烦祭司大人，今日山间毒虫产卵，特地在此蹲守，未想到错过祭司寻我。”
南苏扔出竹盒，其中一黑蛊亦随之滚落在两人面前，正是原来南明口中钟情蛊，南明特地保管便于南苏寻仇。半面老妇见之，便知事出何因。
“此蛊是你所制？”
“是，但已是二十年前之物，早已出手，此后他人如何利用与我无关。”
“所有蛊虫去向你可知？”
“探寻私家蛊虫可是南疆大忌。”老妇侧目含糊言语，不愿直说，嘟囔着求尽蛊可是打探私家制法，违背南疆共识。
“神行人间，百无禁忌。”南苏听烦了，无意与她纠缠打口舌官司，双目合十，抬手欲出击。
老妇见之动作，又听神行之言，知此事难善了，不再嘴硬，连称愿意直说。
“我说可以，但我也是无辜的，需依照南疆习俗，你先为我办一件事。”
“何事？”
“此子母蛊共三只，前两只劳烦不了祭司动身寻我，老妇在山中无所事事爱听奇闻。我为你指明前两只蛊虫去向，你须得为我探得中子蛊之人的十件可爱事、十件可笑事、十件可恨事，让我看看此蛊效用，我便告诉你所想，如何？”
可爱、可恨、可笑，十件而已，光是自己中蛊时所作所为就已不够。南苏低眸静思，应她也无妨。
“可以，一言为定。”
“灵山西部农家张家、山府知县徐林，就此二处。”
南苏首先去的是知县徐府，大户人家人多事杂，混入其中还无需消除痕迹。
正规途径言语打探麻烦得很，没有那么多时间耗。
月中时分，南苏蹲坐在偏厅檐上，俯看知县一家围桌吃饭，挥手撒下些许蛊虫爱物的月光草粉末，再看桌上知县已突然捂住胸口，南苏心知已找到中蛊之人，只待观察。
岁如流水过，南苏浅作梁上君子，又赶至桃林农家。
南苏假作江湖游医，为求速达，下毒之后解毒，一路从村东骗到村西，把自己骗进了张家，凑够了消息。
这行骗的毒下法也是很有讲究，一是得下见效快的，不然赶不上趟；二是得下有解药的，不然成不了事；三是得下表现像病的，不然一个个病人都是往外冒黑气会先被官府当瘟疫处理了。
神行人间，百无禁忌。村中良民何辜，无端中毒。只因她复仇心切，难等时间。
若世间真有因果循环，恶行造恶果是权当是她心甘情愿的代价吧。
又至灵山，半面老妇倒是不再隐身山洞，肯在屋舍内正常起居了。南苏现身于前，将一沓信纸至于桌上。
老妇上前匆匆翻阅，先是一名单，上载妇人名字；后全是中子蛊人与名单所载妇人鸿雁情书。老妇撇撇嘴扔开了，又状似不解问道：“祭司大人，带这些来是何用意啊。”
“此十位，为中蛊之人所爱之人，往日间总要相会，应算可爱之事。两位身中钟情蛊之人，一位是乡野农夫、一位是庙堂伟器，日日往外相会，岂不可笑？家中具有妻妾子女，常言大义，实则背信弃义，最为可恨。”
“你的承诺完成了，告诉我最后一对蛊虫去处。”
南苏语毕，半面老妇观之态度平静，不知她到底有没有明白此行深意，若仍然误解灵山氏可当真是自己罪过。
老妇不说去处，转而出言试探道：“祭司少时识得百蛊千毒，此去探勘我子母情蛊，可有何建议？”
南苏一瞥老妇知她顾虑油滑，话中有话。老妇缩头，还是不肯直说。
“那两人身上有蛊虫气息，但全无钟情之迹。”
老妇连声答道：“是是是，无情可钟，何以钟情？祭司当下可明我灵山氏绝无意陷害。情投意合的话，此蛊倒是有几分锦上添花之效。情消之时，两两对看也只是似此星辰非昨夜，实是废蛊啊。”
钟情蛊，废蛊。
每一个人都那么赤裸裸的需要真相，都在那么努力为她的行为作解释。
南明说都怪钟情蛊致她钟情太过，灵山氏说废蛊而已，钟情之事全是自作孽。
南苏不知道自己需不需要这个真相，她表面平静，心中常交杂荒谬与庆幸。
她因自己居然会如此因情行事而荒谬，一开始她庆幸种种荒唐事有此蛊做由头；后来她伫立屋檐田野间见惯背信弃义，又庆幸至少自己曾是真心。
“钟情一瞬，往后种种是自作孽，与灵山氏无关。”南苏抬眸直视老妇，她知道她要的答案。
老妇大喜后又收敛，讨好般说道：“有祭司大人铁口直断，了我此蛊定论啊。最后一只钟情蛊，二十年前由夜亭萧飒求得。”
南苏听得答案，尘埃落定，不算意料外的回答。
念老妇为她指路有功，留下一玉盒，道：“盒中有三枚保灵丸，覆于蛊虫之上可救虫命，这是你的报酬。”老妇接过后连连道谢，直呼愿为祭司差遣。
南苏转身翩然离去隐入青山中，重走夜亭路，辜负真心的人不是她，那么她的报复不算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