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1

    因为多尔衮想着此次出征是个毕其功于一役的大好良机，许胜不许败。因此出征前大肆征兵，扩充军力，大清境内上至七十老叟下至十岁男童皆可入伍。

    军队中一下子多了很多新面孔。也正是得益于此，鳌拜和素蓥混入粮草押运部队中并未被人发现。

    这天，大部队又行至上次发生山洪的路段。虽然道路经过先遣队的抢修已经可以正常通过，但路面依旧坑坑洼洼，泥泞难行。装载着米面粮食的辎重马车很多到这里都陷在泥地里出不来，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鳌拜毕竟是领军多年，经验丰富。他迅速集结士兵，分工合作，很快就控制住了大家的慌乱沮丧情绪，一辆辆马车有条不紊地被推出来，逐渐恢复了正常行军。

    然而，意外总有发生。

    素蓥一直跟随的那辆马车大约装载过多，周遭士兵们努力推了半天依旧深陷泥沼。好不容易刚刚把前轮推出深坑，车顶箱子的绑绳就突然断裂——上百斤重的箱子纷纷倾倒掉落下来。素蓥眼看就要被一个箱子砸中。

    说时迟那时快，身后突然窜出一个士兵将素蓥一把推开！

    箱子擦肩掉落！

    虽然素蓥安全了，但推开她的那个士兵却被箱子砸到了脚。

    惊魂甫定的素蓥朝那个士兵看过去——

    “世子！你怎么会在这里？”素蓥惊讶地看到眼前人居然是世子李溰，几乎不敢置信。

    “你流血了？我先扶你到旁边去包扎一下。”看到李溰脚上的伤口素蓥连忙将他带离了混乱的现场，为他小心翼翼地处理伤口。

    就在素蓥为李溰包扎的时候，远处的鳌拜也发现了这边的状况，急忙跑了过来。

    “素蓥，你没事吧？要不要紧？……”跑到素蓥身边的鳌拜看到受伤的李溰，同样也惊讶得张大了嘴：“世子？”

    “不用那么吃惊。”待素蓥处理好伤口，李溰这才不紧不慢地回答：“你们怎么混进来的，我就怎么混进来的。”

    原来李溰也一早就发现素蓥离开了睿亲王府住进了鳌拜的将军府。他日日记挂素蓥，所以一直在暗中观察着鳌拜和素蓥的动向。

    前些日子，当他看到两人乔装混入了清军的粮草运输队便也偷偷跟着混了进来。一是为了方便接近素蓥，二来也是真心想去前线观战。

    因为以他对多尔衮的了解，他知道此战乃是决定大清命运的关键一战，很想亲眼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幕。偏偏多尔衮此次说什么也不带他随军同行，大概是怕他再像上次那样出意外吧。

    所以李溰只能自己找机会，没想到正好撞见鳌拜和素蓥也在乔装潜入军中。这一路正好也就有伴了。

    也幸亏有世子悄悄跟在素蓥身边，这才在危机关头救了她一命。

    于是乎，鳌拜，素蓥，李溰三人从此便在军中结伴同行，一路上互相照顾，互相打掩护，就这样来到了多尔衮屯兵的前线阵地。

    44.2

    清军大部队一路行至翁后，离山海关还有几日急行军的距离时，多尔衮便下令驻扎在此，静待最佳出战时机。

    因为鳌拜，素蓥，李溰三人都不想被多尔衮发现，所以便都去到了阿济格的大营。在之前攻打锦州时，鳌拜曾效力在阿济格的麾下，替他在战场上挡过暗箭，算是有救命之恩。因此三人投奔到此，阿济格并未追究太多，还给他们安排了一处休息的营帐。

    此时多尔衮得到的情报是吴三桂已向李自成递交了归降书，正动身前往京师准备接受封赏。山海关目前是交给了早已投降大顺的唐通来接管。而唐通之前也是明朝在辽东地区的一员大将，与清军数次交锋，但都败给了多尔衮。所以，多尔衮是压根没把唐通放在眼里的。他决定趁着李自成的大顺军还未到来之前一举拿下山海关。

    多尔衮派出阿济格先行开拔，欲与唐通在山海关一决胜负。可阿济格却在宁远驻扎了下来，并未急着发动进攻。因为大军开拔的前夜，鳌拜听了素蓥的建议给阿济格提供了一个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山海关的反间计。

    眼看在宁远停驻了三日，还未有任何动静，阿济格也有点坐不住了。

    这天夜里，阿济格把鳌拜单独叫来打听情况。

    “鳌拜，你倒是给我交个实底，你的反间计到底有没有效果？要是再没有消息，我可等不了了。就算我能等，多尔衮也等不了了。”说这话时阿济格的焦虑之情溢于言表。

    “英亲王稍安勿躁。我安插在关内的人已经去找过吴三桂了，他今日的飞鸽传书我刚收到。如他所说，我们的计谋已成。吴三桂相信李自成关押了他的父母家人，霸占了他的爱妾。他已经领兵在回山海关的路上，明日便可抵达。我们不妨再多等一日，等他来亲自帮我们拔掉唐通这颗钉子。”

    鳌拜依素蓥之计行事，差自己埋伏在关内的情报人员假冒吴府在北京的家仆去向吴三桂通风报信。而向来多疑善变的吴三桂果然信以为真，以为李自成所谓的去北京封赏是个针对他的陷阱。故而果断掉头回了山海关。

    “好吧，那我就再多等一日。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不然多尔衮怪罪下来，我可就保不了你了。”

    44.3

    第二天午时刚过，阿济格便收到了吴三桂写给多尔衮的求和信。

    原来吴三桂已在昨天夜里回到了山海关，在凌晨天还未亮时对驻守此处的唐通发起了突袭。唐通不过区区两万人马，大部分还是吴三桂留下守城的兵马。所以当吴三桂杀回来，底下的兵士纷纷倒戈，唐通根本不是吴三桂的对手，很快便带着自己的几名亲兵护卫突围逃去。

    而重新夺回山海关的吴三桂依旧并不踏实。他深知此时的山海关对于清军和大顺军都相当的重要。本来想着自己多年和清军交战，多少会遭到记恨和报复。而李自成与自己从未正面交锋，又是汉人，且坐上了紫禁城的龙椅。降了他升官进爵再来共同对抗清军本是个更好的选择。谁知那看上去的馅饼竟是个陷阱。而自己如今赶走唐通更是与李自成明着撕破了脸。他若率军攻来，自己到时候腹背受敌，肯定没有好下场。

    所以一番利弊权衡之下，吴三桂只剩投靠大清一条出路，于是赶紧差人给多尔衮送信。

    阿济格眼看鳌拜献上的计策奏效，十分欣喜，马不停蹄地带着吴三桂的信使去找多尔衮。

    44.4

    多尔衮本欲亲自前往阿济格的大营督战，不想还未整队出发，阿济格就带着吴三桂的信使来了。对于此番突变，多尔衮自然是乐见其成，而吴三桂提出的引清军入关后割地与大清的提议，多尔衮也欣然应允，立刻着人拿纸笔来给吴三桂写了封回信。还在信中许以吴三桂高官厚禄，世袭爵位。

    待信使走后，多尔衮留下了阿济格问话。对于这个勇猛有余，智谋不足的哥哥，多尔衮知道他在战场上向来一往无前，所向披靡，所以才会派他去打头阵。没料到，这次他居然一改以往的做派，在前线可以做到几天都按兵不动。实在是有些蹊跷。

    “阿济格，此次能拿到吴三桂的降书，你乃是头功！回去我便晋你为和硕英亲王。”

    “多谢摄政王。”阿济格笑着说道。

    “你我兄弟之间无须这么客套！”多尔衮亦笑道：“对了，你是如何料到吴三桂会折返山海关赶跑唐通的？”

    阿济格按照之前跟鳌拜商议好的话术从容应对道：“我哪里有这先见之明，你莫要高估我！不过是那唐通小儿胆小，我派人前去叫阵了几回，他都跟个缩头乌龟一样，闭城不出。刚好我们带去的那几门红衣大炮前几天淋了雨，得晾一晾才能用，这不就耽误了进攻时机嘛。本来想着今日给你一举拿下山海关，回头再来跟你请罪。没成想，一大早这吴三桂的信使就来了。自动请降，给咱开关！这不是狗屎运吗？真叫我给赶上了，哈哈……”

    说罢，阿济格一通憨笑。

    “什么狗屎运？是我大清的国运好！”多尔衮也被阿济格逗笑了。“但你还是得回去布防，以防吴三桂出尔反尔，翻脸不认账。”

    “得嘞，我这就走。”阿济格也是个爽快人，他临走到大帐门口，回头又问了多尔衮一句：“你和多铎的大部队什么时候过来？咱们好一起进关啊。”

    多尔衮略一沉思，意味深长地说道：“时机未到。你也耐住性子，再多等等看。”

    “怎么地？请我们进关我们都不去啊？”阿济格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多尔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和多铎会正常往前推进，不用那么着急。此刻的吴三桂才是那个比我们更着急的人。他若问起来，你就推说是我大军未至，不敢擅入。”

    “行吧，那我就还在宁远等着你和多铎。”

    44.5

    回到大营的阿济格依多尔衮的计策仍然按兵不动。而关内，李自成亲率十万大军直逼山海关而来。吴三桂眼看清军迟迟未到，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虽然自己统领的关宁军，无论装备和战力已是前大明王朝最顶级的，但，他面对的可是两倍于自己的大顺精兵。

    而李自成领军与大明王朝交战数年，作战经验十分丰富，他手下一路跟随多年的大顺军也是骁勇善战。加上他一路攻到北京的路上也收编了不少大明的降兵降将和辎重武器。所以，他这十万精兵的战斗力绝对不弱！

    没几日，李自成大军便已到了山海关。再次尝试劝降不成的李自成很快便对吴三桂发起了猛攻。

    收到前方战报的多尔衮为避免山海关真被李自成攻下，也加快了行军的速度，没两日便驻扎到了一片石关口附近能直接看到山海关战场的山头上。尽管底下的将士们轮番来请战，多尔衮依旧按兵不动。论沉稳，论兵行险着——多尔衮可是一点都不输皇太极！

    直到看到吴三桂的一支部队被李自成两路人马前后夹击，力有不逮，多尔衮这才派出多铎和阿济格各领两万骑兵趁着大风起时攻下山头。而山下混战中的大顺军被风沙迷了眼，一时不辨方向。待大风过后赫然发现清军已近在眼前，不禁大惊失色，很快便被清军杀得丢盔弃甲，四散溃逃。

    清军在一片石关口首战告捷，士气高涨。而同一时间的吴三桂则被李自成的主力大军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眼看山海关下的西罗，北翼和东罗三城都将被李自成的大顺军攻下，吴三桂只得亲自去请多尔衮的援军。

    44.6

    来到多尔衮的阵前营帐，吴三桂恨不能让多尔衮马上就派兵支援，因为他十分清楚，面对大顺军的三面合围，自己手下的兵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可多尔衮却依旧不紧不慢地请他喝茶。

    “吴将军莫急，既然说好了合作，我们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可眼下的形势不等人啊，还请摄政王速速发兵。”

    “吴将军放心，我们的大军肯定随后就到！必不会见吴将军陷于李贼围困之中还见死不救。只是……”多尔衮说到这里故意卖了个关子。

    “摄政王还有何顾虑？但说无妨。”

    “吴将军也知道，先皇在时我军屡次入关，关内百姓都视我们为盗匪。但当时我们是为敌国，互相攻占争夺的往事不提也罢。但今次入了关，我们可就是一家人了。吴将军以前明功臣的身份力邀我们共同剿匪，为枉死的大明先皇报仇，一同匡扶社稷——此乃大义！可不明真相的百姓们若还是视我军为敌匪，处处抵制打杀，恐怕我们进关之后的局面也不好控制！所以在此次的兵力部署上，我还没有跟底下这帮将士们达成一致。”

    “原来如此。还请摄政王放心，我一会儿回去便召集山海关内各城镇有名的乡绅富户，告诉他们清军是我请来护卫大家安全的。但也请摄政王严格管束入关的将士，不可再像之前那般抢掠百姓。毕竟进了关，摄政王便可直取北京城。将来京师易主，改朝换代都是指日可待之事。而我必当为摄政王的马前卒，为大清为王爷铺路，肃清舆情，安抚百姓。令我大清义军为关内百姓之民心所向！”

    “如此甚好！那就有劳吴将军了。”多尔衮笑道：“吴将军只管放心，本王答应你，我大清将士此次入关必不屠人民，不焚庐舍，不掠财物，军民秋毫无犯！若有违者，必军法处置！”

    “好！那我就回去静待大军到来！明日一早我将同时打开南水门，北水门和关中门，摄政王可兵分三路进关。那李贼定然想不到，明日一早大清精锐就能直逼阵前，打他个措手不及！”

    “好。那就请吴将军明早开关放行！我会亲率大军到阵前助你剿灭李贼！还请吴将军吩咐手下将士在手臂缚上白布，这样在混战中我军才好辨认自己人。”

    就这样，吴三桂和多尔衮再次达成了一致，明确了作战方案。

    44.7

    第二天天刚亮，多尔衮便已整顿十万大军来到了山海关的关口。吴三桂依照约定打开了三处城门放行。就这样，大明王朝最坚固的天下第一雄关，被清军毫不费力地踏破。

    李自成面对突入其来的十万清军毫无防备。加上多尔衮以逸待劳了多日，大顺军却是跟吴三桂的关宁军鏖战了两日，颇有些筋疲力竭。

    此战毫无悬念，多尔衮和吴三桂的联军大获全胜，李自成却是大败而去，率残部逃回了北京。

    多尔衮所率大军在山海关修整了数日之后便也前往京师。被封为平西王的吴三桂果然充当了清军的先锋，领着清军大摇大摆地进京。不知道的百姓们还在传说吴三桂是迎了个明太子回来登基。直到看到大批的辫子军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自成面对一路南下的清军也只好放弃了北京城，只在紫禁城里做了一天的皇帝便匆匆西撤。

    顺治元年五月，多尔衮被迎进了紫禁城！

    这个皇太极一辈子梦想要征服的地方——如今终于被多尔衮踩在了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