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

    话说芙蓉苑这头，素蓥被两个力气超大的妇人拖去洗澡，差点搓掉她身上一层皮。好在的是沐浴的过程中见了红，月事刚刚好在这个时候来了，无疑是救了她一命。

    沐浴完换上一身艳俗的衣裙，素蓥重又被关进了一间屋子。屋子两侧的窗子都被钉死，估计是防范里面的人逃走的。

    素蓥在屋中来回踱步，思考着对策。自己的月事也就能拖延个几天，得想个长久之计才行。以她红娘本尊的聪明才智，没多久就计上心来。可是一直到入夜也没有人来找她，她是被人遗忘了吗？素蓥就这样在又累又饿之际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房门被人砰的一声大力推开。红姨带着几个看着像打手的精壮男子，鱼贯而入。

    “你们几个，把她拉到车上去。”随着红姨一声令下，几个男子便要上前来抓素蓥。

    素蓥赶紧往后退到床角边，顺手拔下一根发簪抵在自己的颈边，叫他们不要过来，否则即刻血溅当场。

    “呸，真是个扫把星。买了你我真是倒了血霉了。”红姨气得朝素蓥啐了一口唾沫。

    “赶紧给我滚得远远的。”

    “红姨，你这一大早的是要干嘛？咱把话先说清楚了，不然我就宁可死在这儿，哪也不去。”不知道红姨到底安的什么心，又要把她带去哪儿。昨晚想出的对策还没用上呢，怎么一大早的情况又不对劲了起来。无论如何，得先弄清楚眼下的处境再做打算。

    既然自己是这红姨花钱买来的，那自己这条命好歹是值钱的，也只有拿自己的安危来跟她做些信息交换了。

    “呦，你这是赖上我啦？可别呀，我这儿可没本事留下您这尊大佛。”红姨怒极反笑，“我就说嘛，以你这条件，怎么会那么便宜地就卖给了我。这果然便宜没好货呀。我要早知道你是灾星入世，你就是白送给我，我也不敢要啊！”

    “什么灾星入世？你把话说清楚。”素蓥被她整糊涂了。

    “姑奶奶，自打你来了我这芙蓉苑，先是你自己来事儿给两位嬷嬷找晦气不说，晚上我那前厅里就有客人闹事，还整出人命来，大半夜的，我们所有人都被官府拿去问话，回头一早就有官差上门来封了我的店……”红姨说到这叹了口气，“隔壁张大仙见我这出了事，好心给我算了一卦，我这才知道原来是我这儿进了灾星了。所以姑奶奶，你赶紧给我走，我也不指着你挣钱了。”

    原来这红姨还是个挺迷信的人，真把昨天这一天的不顺都算到她头上了。

    “那你这是要把我送去哪？”素蓥问道。

    “送？你是想要我血亏呀？”红姨夸张地拔高了声调，“你也别怪我，毕竟你也是我真金白银买回来的。一会儿隐市开市了，你就自求多福吧。我可管不了买家是谁，反正价高者得，总得让我把在你身上的亏损多少补回来些。”

    这下素蓥听明白了，原来这红姨是想转手把她又卖了呀。

    “这也不是逼你去接客，更不是要你的命。没准遇到个好心的给你买走了，你还能脱离苦海呢。就别在那要死要活的了，抓紧时间走吧！算我求你了，姑奶奶，别在这祸害我了，我也没怎么着你不是？”

    红姨边说边观察着素蓥的反应，眼见她终于放下些防备，便用眼神示意那几个男子，他们趁素蓥不备，便一把冲上前将她拿住，绑上双手。

    “红姨，等等，你听我说……”素蓥眼看着要被那几个男子推出门外，急得大声说道：“我不是灾星，我是神仙！你把我卖了才是真的要倒霉了……”

    “等等，你说什么？”红姨闻言赶紧叫住了那几个人。“你说你是神仙？你怎么证明？”

    “不瞒你说，我乃天界掌管人间姻缘的红娘，此番下界化作凡人乃是为了历劫，所以没有什么仙法可以施展。但你若助我历劫封神成功，你今后的日子可就不比一般人了，此生有我相助，必定非富即贵！”

    “你说的都是真的？你当真是神仙下凡？不是灾星入世？”红姨半信半疑。

    “你隔壁那张大仙不过是个凡人，凡人哪里能看透仙家的身份。你昨日所有际遇确实是因为遇到了我不假，但那都不是祸。所谓不破不立，你之前的营生跟我这神仙的身份太不匹配，所以才让你关门大吉。你以为的祸事，不过是冥冥中仙家给你的指引，好让你摆脱过去，跟着我重新开始走正途，赚大钱！”

    素蓥一番话，让红姨陷入沉思。细细一想，好像这么个解释也是合理的。

    “那你说，我该跟着你干啥？怎么挣大钱？”

    “自然是干我在天界的老本行，为人间姻缘牵线搭桥。”

    “那不就是媒婆嘛。”红姨有些鄙夷，“这咋赚钱？”

    “这你就不用管了，仙人自有妙计，我保证让你名利双收！反正你这芙蓉苑也挣不了什么大钱，官府还让不让你重新开张也不好说，你不妨跟我合作试试看。咱们就做个全盛京独一无二的生意！”

    18.2

    一个月后，坊间多了许多传闻……

    据说原先的芙蓉苑被一个神秘买家买走，紧接着大门紧闭，里边一直有工人进进出出的，貌似改动不小……

    据说芙蓉苑原先的姑娘们都遣散了，新东家雇了一大批年轻貌美未出阁的姑娘，日日在里面不知道忙活些啥……

    据说芙蓉苑改名叫缘定坊了，不只男子，女子也可以进去……

    据说下月初四，缘定坊就要开张迎客了……

    这期间，小玉儿也差乌兰来打听过素蓥的消息，可这红姨目前是紧抱素蓥的大腿，自然不会出卖她。只说是把她打发到奴隶市场卖掉了，也不知道买家是谁。小玉儿那边也就放松了警惕，不再追查。

    开张前夜，缘定坊内，素蓥和红姨站在大厅舞台前，验收姑娘们最后的表演成果。

    芙蓉苑以前的二层楼设计被改造成现代剧院的模样。二楼中间全部拆除，只保留了边上一圈。之前的房间也都改造成了方便看到中央舞台的一个个包厢。一楼大厅除了正前方的巨型舞台，还有个延伸的T型通道，一直通到后方的舞池。舞台之外都是桌椅，总共能容纳上百人。

    “素蓥啊，我这全部身家可都押在你身上了，你可别让我失望啊！”红姨有些担心地看向素蓥。

    “把心放肚子里吧，红姨。”素蓥拍了拍红姨的手道，“你只管准备好足够的酒水点心，应付好前面这三天的开业庆典活动，其他的就交给我。”

    “是骡子是马，明天都得要见真章了。月郎天神保佑，我们这缘定坊可一定要生意兴隆啊！”红姨说罢双手合什，朝天空拜了拜。

    “月郎师傅一定会保佑我们的！”素蓥浅浅一笑，看来自己给红姨洗脑得挺成功，她已经对自己红娘的身份和天界缘定司的故事深信不疑了。

    “姑娘们都去歇着吧，养好精神！明天能否一战成名，觅得佳偶良婿，可全看你们自己的表现了！”

    “是！素蓥姐姐。”台上的十几个姑娘们笑着告退，也都对明天充满了期待呢。

    18.3

    因为开业头三天，素蓥就已经做足了宣传，把店里所有的伙计都支出去，全城派发入场券，把所有人的胃口都吊起来，都对这家闻所未闻的缘定坊充满了好奇。所以开业当晚，缘定坊可谓人山人海，一座难求。虽然入场券是免费的，但想要有座位就得有消费，酒水点心还半价酬宾，而没有拿到入场券的人还只能在门口看热闹。

    接下来是秘密准备了一个月的姑娘们轮番上台表演，所有人戴着遮住半张脸的面具或面纱，或单人或组合，或全体，表演了十个不同的节目。有歌舞，器乐，戏曲甚至当场吟诗做画……姑娘们个个才艺不凡，赢得了台下阵阵掌声。

    最后由素蓥带领所有的姑娘们出来谢幕，并亲自揭开了缘定坊相亲大会的神秘面纱。

    相亲大会有两种形式：圆桌一对一和百里挑一。

    多才多艺或者多金，也不怕站上舞台的，可以选择百里挑一，一对多的双相选择。其他普通点的单身男女则可以选择到后厅进行圆桌一对一的互相匹配。只有互选成功的，才可以摘下对方的面具。如若彼此心仪则可以去找到现场的媒婆，交换生辰八字，让媒婆上门提亲。说白了就是红娘借鉴了现代人间的八分钟相亲和类似非诚勿扰这样的相亲节目的模式，在古代盛京干起了她红娘的老本行。

    这种新奇的相亲模式不多久就名动京城，缘定坊天天人满为患，入场券越卖越贵，还一票难求。就连一些富户和官家未婚配的公子小姐们，也都开始踏足缘定坊。

    红姨每天数钱数得乐开了花，没想到这相亲生意居然这么赚钱。不只入场券和酒水点心挣钱，要来驻场的媒婆子也得交了钱才能进来。更别说百里挑一的舞台上，给才艺卓绝的姑娘公子们买花投票了，那可也是笔不小的收入。

    而用回红娘这个本名做艺名的素蓥，虽然日日穿梭在缘定坊，却始终没有摘下过面具。缘定坊红娘已经声名远播，却无人得见她的庐山真容。

    而红娘借助着缘定坊的生意，也一直暗中打探着朝鲜世子究竟关押何处，近况如何。

    18.4

    一日夜里，素蓥在后厅巡检。在后院回廊拐角处与迎面而来的一位男子撞到了一起。在她下意识后退的时候却踩空了身后的台阶，眼看着人就要摔倒下去。幸而被男子一手拽起，而素蓥也顺着那力道，再度撞入男子怀中。她脸上的面具也因为两次的撞击松脱，掉落下来。

    “多谢公子！”素蓥赶紧捡起面具，便要低头离开。

    “姑娘可是来参加相亲会的？”男子却出声唤住了她。

    “公子误会了，我只是缘定坊的……服务人员，”素蓥想了想回答道：“公子若是来此相亲，尽管去前台和后厅多看看，没准就能遇到心仪的姑娘。”

    “那姑娘可曾婚配？这缘定坊里，只要是未婚配的男女，皆可自由相亲，不知在下是否有幸可以邀请姑娘去小酌一杯？”男子锲而不舍地追问，并不愿放素蓥离开。

    想到自己与世子和多尔衮的姻缘纠缠，素蓥一时怔住。

    “公子还是另觅他人吧，告辞。”说完素蓥重新戴上面具，转身匆匆离去。待男子追至前院，已经没了素蓥的身影。

    之后，这位年轻男子便时常来缘定坊，想再寻到素蓥。而他正是大清的军中新秀，青年将领——瓜尔佳.鳌拜。

    18.5

    经过几日多方的打探，鳌拜终于弄清楚了素蓥的身份。

    这日晚上，他又来到了缘定坊。鳌拜悄悄来到后院，想探寻素蓥的住处。就在他一间间房逐个探查时，突然见到几个姑娘扶着一个病娇娘匆匆往自己这边而来。鳌拜于是闪身躲到回廊角落处，看到这几人都进了一间厢房。待到她们都进去关上了门，鳌拜这才偷偷来到窗外。窗子并未关死，鳌拜从留着的气口缝隙中瞧进去，里面几位姑娘已经摘掉了面具，其中就有他一直在找的素蓥。

    “这是我的房间，没人会来打扰，明玉小姐且在我这里安心歇息。我已差人去请郎中过来，应该很快就到。”素蓥扶着那位病娇娘躺到床上，继续说道：“等郎中瞧过，没有大碍，我才能放心。”

    床上的女子喝了口水方才说道：“让素蓥姐姐担心了，我应该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从小就不能碰西瓜，吃一点都不行。不然就是像现在这样，脸上身上起红疹子，又痒又疼。但喝几副药，三五天的也就好了。”

    “怪我怪我，不该给你喝那杯混合果汁的。”这混合果汁和果茶可是素蓥这缘定坊里卖得最好的饮品，但没想到会给明玉带来这样的伤害。

    “没事的，素蓥姐姐。只是一会儿的百里挑一，我没法上台了。”明玉担心的倒是这个事，“而且不瞒姐姐，原本今日来参加百里挑一的9号公子，我还挺想认识的，可我的脸现在是这个样子，可怎么办呀？”

    “妹妹放心，这事儿交给我，我一会儿替你上台会会这个9号公子。如果他确实还不错，也有意认识你，我定会帮你把他留下来。”素蓥拍了拍女子的手，让她安心，并交代一个丫头留下来陪伴明玉。然后起身拿起桌上原本属于明玉的3号灯笼，戴上面具，跟其他几个女子匆匆赶回前院舞台那边救场去了。

    而窗外一直在听着的鳌拜也悄无声息地离开，去往了舞台方向。

    18.6

    鳌拜来到前厅，举目四望，终于让他发现了那个身上戴着9号牌的男子。趁着这场百里挑一还未开始，鳌拜趁人不备，将他掳到了一处偏僻的位置。

    “这位公子，今晚可否将这9号牌借我一用？”鳌拜开门见山，“我知道这号牌5两银子一个买来的，我出十倍的价钱给你如何？”

    “胡说，这分明是我花了二十两银子才买到的，你给我一百两我也不卖。”男子看来是个不差钱的主，又说道：“我好不容易才得来这个站上百里挑一舞台的机会，你想要，乖乖排队去吧。”

    “实不相瞒，在下也是刚刚才得知我心仪的姑娘待会儿会上百里挑一，还望公子成全！”鳌拜只好打出感情牌，企图感化对方。

    “起开起开，别挡我的道，百里挑一马上要开始了。”

    面对这么个油盐不进的主，鳌拜最终只能祭出杀手锏——

    一个手刀过去，直接将对方敲晕，然后找了个地方藏起来。虽然是用强取的方式拿走了他身上的号牌，但还是好心地留下了银子给他。

    18.7

    再度来到前厅，百里挑一已经开始了几轮。舞台上十位美娇娘还依然都在。没多久便轮到了鳌拜拿到的9号上场。他来到舞台中央，目光很快便锁定在3号素蓥的身上。

    按照规矩，他将手上的花交给了司仪，并悄悄告知司仪他要送花的是3号姑娘。而那边十位姑娘也齐刷刷地点亮了灯笼，都想看看这位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接下来有何表现。

    鳌拜照着前面几人的说辞，避重就轻的讲了下自己的年龄，家庭情况和资产状况，随后来了一段英姿飒爽的剑舞。

    接下来又有几位姑娘对他提了几个问题，鳌拜也都一一据实回答。

    居然直到最后所有十位姑娘的灯笼都亮着，也就意味着姑娘们都愿意认识他，再多些私下的了解。

    不过按照一一匹配的原则，最终还是鳌拜选择的3号素蓥跟他一起走下了舞台。

    在所有人羡慕的眼光中，鳌拜和素蓥一起走向了后院……

    来到后院庭中，素蓥急忙跟鳌拜表明身份，表示自己是替人上台，请他三日后再来缘定坊见这个3号正主明玉小姐。

    谁知鳌拜却猝不及防地突然伸手摘了她的面具。

    “素蓥姑娘，我要找的人一直就是你啊！”

    说完这句话，鳌拜也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素蓥瞳孔蓦然放大——这张脸，不就是后世苏媛的那个未婚夫江明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