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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燎原

    当夜,赵昇送别宾客,推门入了喜房,大红火烛已燃了半截去。

    喜娘听闻开门声,睁眼一瞧,顿时一喜,立马起身去推月莺。

    月莺睡眼惺忪,见着自家姑爷,浑身一个激灵便站直了身,轻声去唤秦聆。

    秦聆为着方才心事,本也未曾入睡,浅浅颔首。

    喜秤挑起遮容的喜帕,一方红绸落地,橘红烛火映得含羞的眉眼,显出灼灼桃花面。

    喜娘在一旁笑呵呵道:“恭愿夫人称心如意哩。”

    秦聆面上愈添三分绯色。

    赵昇亦是酒意上头,持秤的手微微发着抖,将秤放回红纸裹着的托盘中,笑着吩咐道:“有劳了,待您领过赏,便去吃碗酒水吧。”

    喜娘登时眉开眼笑,福一福身:“多谢大人。”

    月莺也极有眼色,奉上喜酒壶盅,便欠身退出门外,咣当一声,喜房大门紧闭。

    “喝交杯酒?”

    盖头挑了,秦岭一时却不习惯了,脸上烧得愈发厉害。

    “好。”

    低低一声应,好似一尾游鲤曳入心房,温情百转,绵柔千折,直应得人心肝都似酥散的蜜饵。

    待用过交杯酒,这对新人却纷纷手足无措起来。

    “你累了一天,可饿吗,不若我唤些吃食?”

    秦聆摇摇头,忽而想起什么,疑惑道:“夫君不是已托过阿玉送来糕饼了吗?”

    赵昇一愣:“不曾有过啊。”

    他被人缠得凶,哪里腾得出功夫来吩咐吃食,宴席间也不曾看见过阿玉的身影……

    夫妻俩突然福至心灵,相视一笑。

    ……

    西京这场水患,赶在夏去秋来,两相交汇之际,虽说太过突兀,倒也合乎情理。

    怪就怪在,是怎样的洪水,竟能生生令拦水坝塌毁,万顷饱蓄猛势的黄泥水倾泻而下,所到之处遍地哀鸿。

    如今更匪夷所思的是,圣上居然一道密旨将宁远将军召回外派治水,众多人十分不解,对这位女将军更是不抱指望。

    文清出身文臣之家便罢了,偏又是区区女儿身,说不准只是在用军之计上阴狠毒辣了些。

    都说最毒妇人心,寻常男将光明磊落,才不屑于使那些阴险毒计。

    更有甚者,向圣上大力举荐旁人,首屈一指的人选,便是如今朝堂上的后起之秀,出身将侯世家的沈雲,人称一声小沈将军。

    哪怕文清浩浩荡荡启程西京,已逾有七八日,仍有人不死心,一昧上书举荐。

    “啪!”

    乍然一声,文清提写文书的笔都顿了一顿。

    她叹口气,瞧也不瞧一旁的暴怒女子一眼,自顾自探笔入砚,使墨汁细致的蓄入笔毫间。

    “你说你,怎么就接了这般的差,分明是出力不讨好,你不同那群腌臜人计较,他们反而没完没了吵吵了半个多月!”

    文清含笑睨她一眼,无奈道:“自我接了这道旨,你不也吵吵半月了?”

    “他们觉着沈雲那厮比你强上许多,人家小沈将军可不这么觉得,四面来风八方不动,人家可脑子清亮得很,自然明白西京不是什么好去处。”

    穆鸢抱胸靠树,说话阴阳怪气。

    “好好好,是我脑子不清亮,”文清再叹,左右一抚镇纸,拂袖欲去时,回头又看,“穆将军,快饶了在下可好啊?”

    说着,她屈膝低身捡起方才被穆鸢掷出去的竹板,拿在手上凝神一看,内容逐行入目。

    半晌后,她拎着竹板一角,将其丢入炊煮用的火盆中焚毁。

    文清负手而立,眸中映现此处秀丽山水,面上微微一笑:“京中惯来乱着,吴逵一直独大,沈家嘛……说得好听些,是清流门楣,难听些便是居功自傲,仗着根基庞大,任是谁人也瞧不上,自然吴逵那等汲汲营营之人更入不得沈家人的眼了,众臣见沈家是块铁板,自然看不得世家堕落,眼下怕是更恨不得沈雲能夺了我的功劳。”

    “赈灾剿匪这等事,本是皇子王孙做来,可积攒民望声誉,奈何……”

    穆鸢虽未说下去,文清却已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奈何,当今圣上子嗣不兴,唯剩的几位成年皇子们又个个担得一句识时务者,目光长远得不行,争先恐后巴望着大司马吴逵的支持,若是西京之患由皇子出面,背地里出人出力的,实则还是吴逵麾下之人。

    “无论我与沈雲谁人来此,只要不是吴逵麾下将领,皆可。”

    炉上水开,文清施施然取出几舀滚水,绕着案前的银壶倾倒三五圈。

    “只是忧心我一个女子,猜我不堪大用,白白浪费了这般机会。”

    滚滚开水泛出腾腾白气,一圈一圈将壶身缭绕着,滚水触着冷壶,发出低低嘶声。

    “他们才不懂,沈家的根基,实是过于雄厚,吴逵只算一时得势,众人墙头附庸罢了,圣上那般心思之人,岂有不忌惮沈家之理?”

    说话间,穆鸢已冷笑着坐到案前来,接过递来的一厄温酒,送到唇边慢慢啜饮着,眼底却燃起不一般的光采。

    “说白了,一个个都小瞧了你文清去。”

    文清徐徐一笑。

    厄中酒水澄清透亮,映出她略略上弯的唇角。

    “谁说不是呢?”

    一厄酒水尽,眸中星火可燎原。

    ……

    话说当日秦聆回门,余玉知道于礼不合,还是被秦聆这个做嫂嫂的拖着一同上了门。

    不负余玉所望,秦夫人乍一见着余玉,连脸色都变了。

    众人共同笑品茶浆间,秦夫人面容和蔼询问余玉可有婚配,家中都有何人,查问得仔仔细细,却不免有咄咄逼人之感,余玉不疾不徐,一一作答。

    话到最后,凤眸微微眯起,笑说要为余玉寻门相配的亲事。

    余玉当即打了个冷颤。

    是以午间快用饭时,余玉趁着秦府赶人之前,颇有眼力见地自请在厢房单独一桌用饭,赵昇夫妇俩虽觉委屈了她,但秦夫人却相当好说话地允了。

    岂料,用过一顿饭后,秦夫人态度全然变了。

    临走时,亲热地拉着余玉的手道:“好孩子,且放心,莫说你嫂嫂,便是伯母也定好好相看,为你觅个好郎婿,将来也会为你备上份嫁妆,给你撑腰。”

    “……多谢伯母,当不得当不得。”

    余玉受宠若惊,瞥了一旁含笑而立的秦聆一眼,心中当即明镜一般,顿悟了。

    自那日以后,秦聆便将余玉一屋子里的男装尽数收走,连同身上那件一道扒了去,且于某日风和日丽,更兼秋高气爽之时,将余玉拘去了浴房,由着四五名侍女将她好生一通洗刷拾掇。

    余玉自来生长在南乡,日日沐浴便是,何曾尝过这等粗暴行径,回来便控诉自己被生生刮掉了三大层皮肉。

    赵昇听过,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半晌。

    “阿玉那丫头,什么叫剥皮抽筋?这叫伐经洗髓,从此如获新生,好生做个香闺娘子吧!”

    说罢,婚嫁已逾半日的赵大人,忙不迭跑去廷尉府办公差去了。

    余玉听过下人传话,只得苦哈哈的学着如何对镜描眉。

    说来杨卫忠那差事未了,不过却也差得不多了。

    当日安贵捅出孙磐此人,说是他早已暗中聘了能人跟踪追查,摸清了同杨卫忠合谋造假兵械之人设于南乡的私铺,又托了扎根江南的同门亲戚,派遣府上的家丁日日在附近游荡,明为采买,实为盯梢。

    那家铺子的掌柜姓白,为人十分谨慎,稍闻风吹草动,便闭门不出再无动作,好容易熬到这白掌柜家的米粮肉缸见了底,偷偷乔装出门采买,那家丁本欲暗中跟随白掌柜一路到集市,孰料竟从路边草丛间冒出一人,着乌襟灰袍,一刀子将白掌柜给捅透了,随手抛尸到了道旁的用作灌溉的蓄水池湾。

    这乌襟灰袍之人,正是那猢狲孙磐。

    孙磐个子矮小,故而安贵亲戚府上的家丁观察到孙磐将尸体拖去池湾时,显得颇为吃力,将腰间的一只青玉蛐蛐蹭落,正巧毫不起眼的跌在了一丛翠色的草中,待孙磐杀人离去,家丁在周围转了一圈,拾走了这只玉蛐蛐。

    彼时赵昇已然奉命下了江南,更因着一壶店家上错的新酿,相当人生无处不相逢地遇上了流落江湖的余玉。

    余玉这些年在江湖里早已混得滑不溜秋,听闻来龙去脉,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便来了主意。

    余玉猜想,这孙磐一连数日不曾出门,一方面是躲避官府,另一方面,便是他失了信物,无法寻人庇护。

    恰巧京中亦来了消息,青玉蛐蛐乃是一对,杨卫忠持一只,他那在南乡监管的心腹亦持一只。

    造假这般隐蔽的事,若见不着信物,加之官府有意闭塞消息,杨卫忠的心腹定然不会听孙磐一面之辞,将铺子中的物证销毁。

    所幸,余玉颇有门道,她结识不少友人,其中便有人饲犬,专为谋猎之人所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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