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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求你

    “何必呢?”

    有人无声无息,忽然而至。

    余玉登时浑身一凉,迟钝地靠上身后的墙。

    那声音里含着笑,似带着嘲弄的意味:“身为林氏后人,如今改名换姓,竟连祖宗都不认了?”

    说罢,那声音略一停顿,余玉却已反手抚去泪痕,一双眼睛仿佛足以透过面前的黑暗,看彻那暗处隐匿的人。

    她平静的道:“我不是。”

    “你在此间受尽折磨,为的又是什么?”

    面对这个早已对她抛出过无数次的问题,她已倍感疲倦无力。

    “你在怕什么?”

    余玉恨恨咬牙:“没有,我不是。”

    “哦?”

    须臾沉默后。

    “好。”

    只闻抚掌三声,密室东墙间的一块砖被人自外缓缓抽出,余玉艰难抬眼,透过那一指宽的空隙,可见外头有悠悠昏黄烛光。

    烛光朦胧美好,奈何下一刻,有不知名的东西爬进了砖缝中,堵住了大半光芒,取而代之的,是六点猩红,在乌黑的墙体中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随之,六点猩红开始移动,余玉可以再次透过砖缝看见那一团晕黄,烛光依旧晕染温馨,可她已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做什么!”

    余玉来此已有十数天,如今她却是第一次露出惊恐的神情。

    外间之人似乎很有些意外:“怎么,你竟认得此物?”

    说话间,余玉死死盯住那六只猩红的眼,再紧切冰冷的目光亦无法阻挡其靠近。

    暗室黑得出奇,她甚至看不见正在靠近之物的身躯,只见其目。

    “倒也难怪你认得,可不正是你们南乡的红佛珠?”

    余玉下意识摇头,眼底流露出恐惧,身子不断后缩,奈何身后便是墙壁,她依然无知无觉,随着红佛珠的靠近,她的背已磨得鲜红一片,却似无知无觉。

    “我风闻此物了得,就是将它碾碎了也炼不出一星毒水,可若被它咬上一口,伤处却会不断溃疡,扩大,再溃疡,再扩大,直到烂坏了全身一层皮肉,然后……”

    余玉浑身一震。

    “周而,复始。”

    “一层一层,直到蜕去一身的皮肉,只余嶙峋白骨,在那之后,它才会跳到猎物的身上,吸食它最爱的骨髓。”

    “世人赞其洗经伐髓,实为扒皮抽髓,故而得名,红佛珠。”

    “……不,不!”

    余玉猛烈摇头,尖声嘶叫。

    那声音里似乎带了几分满足,闲闲道:“所以你到底是谁呢,来,说说看?”

    “不是我,真的不是!”

    “放过我,放过我!”

    “当真不是,嗯?”

    砖缝间的烛光正正投射在余玉身前,而那红佛珠已款款爬至近前,漆黑的身躯展露在幽幽的光下。

    硕大的肚囊爬满了赤红暗纹,枯枝一样肢节突出的腿,犹自舞动的长牙,如传闻中的红佛珠如出一辙。

    咫尺之距,余玉猛然抬头:“若我当真不是你要找的人,便是叫我被这红佛珠生吞活剥了,公子也难以事成。”

    外间的人不为所动,那红佛珠却蠢蠢欲动。

    “公子……”

    余玉话音未落,它已一跃而起!

    “我求你!”

    风刃破空,余玉面上一凉。

    余玉怔怔地抬手去抚面颊,触手却是一片黏腻液体。

    鼻端席天卷地的涌入阵阵腥臭,余玉直发呕,她已数日粮米不进,只能吐得出酸水。

    不防这一低头,脚前赫然是那只红佛珠的尸体,笼罩在那倾泻进来的昏黄烛光下。

    一枚半寸的长钉没入其身,将其重重击穿。

    余玉怔得足足半晌说不出话来。

    “如今,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余玉侧耳细听,竟有丝帕摩挲掌心的声音,极其低浅,可此人声色如同神鬼般空灵诡异,可见是暗室构造,回音甚重。

    是以,哪怕只是一丝细微之声,亦能被心细之人捕捉到。

    余玉缓缓抬头,犹自衔着方才吓出的泪花,眼底一片晶莹。

    “我非林氏后人。”

    外头的人似乎顿了一顿,刚欲开口再问,忽闻外面一阵喧闹。

    那人声音一瞬冰冷下去,呵斥道:“怎么回事?”

    忙有人上前低声相应:“公子,棘手得很,来的是那位……”

    剩下的,余玉已听不到了。

    ……

    皇城之外,郊荒之地,入目处皆与乡野无异。

    一片片覆着清雪的丘山,如同巧妙无解的九玉连环,常日里无人踏足问津,这两日却有人在此安营,休养生息。

    寒梅稀疏,枯枝遒劲,立有喜鹊在枝头,吱吱呀呀,足足叫了一晨,直引得人出来相望。

    帐外,女子身影纤细,容色清丽,纯白长衣款款垂落,将那蕴含躯体柔顺的贴附住,映得这苍白单调的雪地,亦灵湖一般柔美几分。

    身后传来踏雪声,女子身形动了动,却并未转身,似是在等身后之人酝酿着如何开口。

    直到,一声虚弱的呼唤:“文将军。”

    “……怎的还是这样羸弱?”

    文清略略转身,英气好看的眉宇却登时蹙起。

    “承蒙将军垂爱,民女适才觉得已好多了。”

    余玉虽只身着雪色单衣,但外罩一件白狐大氅,皮毛纯无杂色,丝绸里衬,少有的品质上乘。

    文清闻言点点头,遂不再多言,注视远方雪原良久。

    “天地造物灵秀,从不拘泥一格。”

    文清忽然这样说道,余玉便依言去看,果然,入目皆冰雪,心下登时一片清朗。

    “是啊……”

    余玉不自禁附和一声,就此抬眼,凝望那玉砌般的面庞,只觉自惭形秽,踌躇良久,方下定决心般道:“为助我清心养身,将军特地搬出府邸,驻帐城郊,如此回护,实在有心了,我……”

    “无妨,我不需你谢我,”文清复又背过身去,冷丝丝的晨雾触面微微刺痛,一如她语气,“我做事向来随心而动,更从谈不上开罪不开罪,你安然处之便是了。”

    “可敢在楚王府门前动手的人,那定然树大根深惹人忌惮……”

    文清闻言,只是浅浅嗤笑一声。

    余玉只见,她文清眉梢尽是自信飞扬之色,英气逼人。

    那是不屑一顾的骄傲。

    在文清脸上,她看不到任何官家人的屈服,柔顺,或许她的身体正在卑躬屈膝,而她的灵魂却高悬云端,冷眼睥睨着所谓高位之上的虚假尊荣。

    余玉忽然想到赵昇曾在她面前说过这样一句评价:“放眼我朝官场,只要圣上不疑,无人能动文清。”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软肋的女人。

    至今芳心未动,尚未婚配,她无爱。

    与其父文骋关系剑拔弩张,生母早逝,无同胞兄弟姊妹,膝下无子无女,她无亲。

    不求功名,不图财禄,不恋权势,亦不心怀黎民苍山,她无欲。

    就如同九重天上坠落凡世的人间仙,孑然一身,无牵无挂,飘逸如清风,无一丝红尘羁绊留存这世间。

    没人知道她所求的究竟是什么,连最擅权弄人心的九五至尊,亦无法全然拿捏她的心思。

    文清突然折身回帐,门帘半卷,甫一入内,扑面而来是阵阵泛着辛涩药气的热浪。

    “我更好奇,你对此事的看法。”

    文清一面落座,一面架壶上炉,下巴微一扬,示意随后进来的余玉与她同坐。

    “说说看,”文清侧头往炉上瞧了两眼,又补充道,“对我,你可以选择不吐露实情,权当我帮你一回。”

    话音一落,余玉便张了张口,奈何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又咽回了腹中。

    支吾半刻,未等余玉开口,倒是炉上银壶先低声鸣叫起来。

    一方白汗巾轻轻包裹住壶柄,将其从火上取下,温湿的水雾触面润泽,缭绕得人眼前渐渐模糊发白。

    她突然发问:“你可知,绑你的是何人?”

    余玉一怔:“我……”

    文清低低一笑,手腕倾斜,斟出一碗色如琥珀的酒水。

    “我便不说与你听了,对你我皆是百害而无一利,你若聪明,自然猜的出来……唔,你身子未好,这酒也不予你吃了。”

    文清低头啜饮,忽又抬头笑道:“话说,我本早该救你出来的,害你又吃罪了几日。”

    余玉愣了愣,轻轻摇了摇头。

    那日文清途径赵府,却见府上仆从形色匆忙,便知是出了大事,寻了秦聆一问,方知是余玉出了事。

    适逢文清近来手头清闲,便允了一诺。

    不过,文府的人来将军府大闹,文清只得先紧着着手处理那门不着边际的亲事。

    偏偏那动手之人又心思奇巧,加之他一贯行事隐秘非常,文清一时不察,竟轻了敌,等闲的部下自然探不出来其中门道。

    直到前夜,文清估摸着胸有成算,便强闯上门,竟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余玉救了出来。

    后来,文清又怕文府之人再闹,索性直接一辆马车载了余玉,带她到郊外的私营清养。

    “其实……”

    余玉心中一转,反复揣度用意,斟酌着言语,道:“那人抓我,是为逼问我。”

    文清咽一口酒,搁下手中盏,漫不经心略略抬眼,眉眼上挑。

    “逼问你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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