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盟(五)

    盂南阙将她带回了客栈,敖琛儿还没安顿好,他还不能走。

    “你对她倒是不错。”慕成谙拿起桌子上一颗果子,独自啃着。许是果子有些酸,她整张脸都皱成包子般。

    盂南阙看着不自觉勾了下唇角,将手中的茶递过去,“敖老爷子对我颇为照顾,当是报恩。”

    敖叔对盂南阙的照顾她是知道的,当年盂南阙拖着被啃的只剩骨头的左臂将她带上眉山后,是敖叔衣不解带的照顾他,敖叔淳朴,待他像亲生儿子一般,也难怪他如此念旧情。

    慕成谙抿着茶水,不说话了,过了许久,“我对你也不错,怎么不见你对我如敖琛儿般。”

    “我对你还不够好?”盂南阙眸色冷冷的瞥过来,宽大衣袖下的手攥的死紧。

    慕成谙心虚,偏开头,静静的听着窗外的风声,又过了一会儿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还不够。”

    其实她也不知道她想要什么,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贪得无厌。或许她想要的,是不论盂南阙是否在她身边,都不能对其他女子有如对她那般的好。

    于是她接着说,“今日你来救我,我很欢喜。但你说你要先安顿好敖琛儿,我便不欢喜了。你说对她好是因为敖叔的关系,我理解。可你若要因为敖叔一直对她这么好,我便...我便...”

    “你便什么?”盂南阙突然凑近她,他身上的冷冽之气在周遭激荡起气链,似是在叫嚣,又似是在挑衅。

    慕成谙被他的气息紧紧环绕,太冷了,万里寒雪与她体内的寒气里外夹击,让她十分不好受。

    “我...我不知道。”她泄气般低下头,把那个可能呼之欲出的答案咽了下去。

    然而盂南阙却不愿意放过她,他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迫使她直视自己的眼睛,“慕成谙,你想要我么。”

    “我...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盂南阙似乎轻轻笑了下,但眼里的凉意却未退,“不然你不会在意我对敖琛儿的照顾。谙谙,说出来,说出那个答案。”

    慕成谙感觉自己头晕目眩,身体因寒冷止不住的发抖,甚至冷的出现了幻觉,仿佛看见盂南阙眼中的赫赫重瞳。

    “我...”

    盂南阙继续逼问:“想不想要我。”

    慕成谙挣扎皱眉,她几乎将手心攥破,最终还是没能抵抗盂南阙的攻势,妥协,“我想。”

    下巴上钳制的手骤然松散,如同得偿所愿般,撤回满室的寒雪。

    慕成谙立即运功,将体内的游走的寒水之毒哑了下去。

    大约运转了一个小周天,她才睁开眼,看见侧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盂南阙。

    盂南阙闻声看她,开口的声音有些哑:“体内的寒毒是怎么回事?”

    慕成谙本也不想瞒他,实话实说,“妄念海底的寒冰能助我修炼,这三年...”

    眼看着盂南阙又要生气的过来掐她下巴,她先眼疾手快的抓住他的手,身子也朝他前倾,神色无比认真:“你究竟要照顾敖琛儿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总要将她安全送回眉山。”

    “送回去了,然后呢?你还要留在眉山么?”

    慕成谙因身子前倾,姿势便伏的低了些,眼下从下而上抬眼看盂南阙,活像只可爱又可恨的小恶猫。

    盂南阙垂眸,声音低低的,“你想我留在哪。”

    “我想你留在我身边。”这次慕成谙没有犹豫。

    反倒不解,自己方才明明说了“想要他”,这人还在反复确认什么?

    “我以什么身份留?朋友?家人?”盂南阙语气微凉,“更何况,你不怕圣地发现你我的关系,受尽天罚?”

    慕成谙深吸一口气,“圣地一时一是避无可避,况且我这次回来,就没打算轻易离开,他们欠我的,总归需要了结。至于你以什么身份...”

    客栈的房间忽的静了,仿佛连风都在等她的答案。

    过了许久,慕成谙声音轻轻的,“你说了算。”

    —

    敖琛儿是第二日便被告知,她要被送回眉山了。

    “明日便回?”敖琛儿当即拍桌而起,“我还没玩儿够呢,怎么这么快便要走?”

    盂南阙近两日心情似乎不错,也不与她争论,端着杯茶,“我有事要处理,顾不得你了。眼下修界不太平,你回眉山是最稳妥的选择。”

    敖琛儿娇纵惯了,哪管他要处理什么事,当即撒泼,“我不管,我就不回。你不理我,我就找小五姐姐照顾我,总之我就不走。”

    “她也顾不得你。”盂南阙极浅的勾了下嘴角,迅速回答了她的问题。

    敖琛儿:“你怎么知道?”

    盂南阙:“我就是知道。总之,我已传信敖叔,明日他便会带人来接你。”

    之后无论敖琛儿如何撒泼打滚,他都淡淡拒绝,然后回房了。

    慕成谙在房间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门开了,她探向门外的头缩了回来,猝不及防与一双深邃的眸子对上。

    “你瞧什么呢?”盂南阙关上门,好奇的看她。

    “没什么。”慕成谙挠着头,转移话题,“我还要修养到什么时候,再不去救师兄,他只怕要凉透了。”

    “放心吧,他身上系着我的一支弱水,死不了。”

    不知怎的,提起沈念真,二人之间的气氛又古怪起来。

    慕成谙轻咳一声,立刻转移话题,“那个,药好像凉了。”

    这是盂南阙给她配的治寒症的药,上次他知悉她于妄念海底瘦了寒症,便弄来了这幅药,这两日每日将她箍在床上,喝药疗养。

    “怎么不早喝。”

    说是这么说,但盂南阙还是端起药碗,坐在她床边,掌心稍稍用力,药碗上方便冒出热气来。

    “张嘴。”他舀起一勺药来。

    慕成谙乖乖张嘴,没敢反抗。

    这两日他们之间的相处有些怪异,上次盂南阙问她,他要以什么身份留在她身边,她回答让他说了算,可盂南阙并没说什么。

    但是他今日却说要将敖琛儿送走。

    所以他这是以后都不打算再照顾敖琛儿的意思了?那他还会不会跟着敖琛儿一起回眉山?

    慕成谙心里绕了百八十个弯,却没一条能让她理清二人目前的关系。

    嘴唇被勺子碰了下,盂南阙抬眸看她,“想什么呢,喝药。”

    “哦。”

    一碗药就这样被他喂完了,盂南阙起身欲走,慕成谙眼疾手快拽住他:“去哪?”

    许是觉得自己语气过于生硬,又拐了个弯,“喔,我的意思是,药苦,想吃糖。”

    盂南阙不明所以,收回手,“知道了。”

    没一会儿他拿回糖来,拨开油纸,递到她嘴边。

    “唔,还是很苦。”

    慕成谙心里怦怦跳着,咬着嘴里的糖。

    “你莫不是味觉除了什么问题...”

    盂南阙皱着眉想来查看她的情况,忽的眼前投下一片阴影,一股药香混着甜糖的味道直冲鼻尖,他感觉到唇上有什么软物一触即离,待再看时,便是一张微微发红的侧脸。

    慕成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自前三日盂南阙来救她之后,心里便有了些难以言说的感觉。

    青阳两祭司为了她对沈知拂大打出手,要给她讨回一个公道时,她心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她并未觉得忽然有人给她庇护是件多么幸运的事。

    可是当她被伽禾灵囚在万宝梵术中却第一时间察觉到盂南阙气息时,她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满足与甜蜜。

    原来,不论何时,不论何地,盂南阙都在她身边,哪怕过了三年。

    不是因为她是青阳少主,而只因为她是慕成谙。

    她纠结了一路,这才意识到,原来当盂南阙把对她的好也分给伽禾灵时,她是那么的难受,这也许就是,动了心吧。

    这三年的放不下,或许也是因为动了心吧。

    慕成谙是个行动派,既然已经相清楚,便不再拖泥带水,早早表明心意,把他牢牢放在自己身边,才不算浪费已经浪费的三年时间。

    盂南阙哪里想到这人会如此孟浪,直直在床榻边愣了半晌。

    “我...亲你了。”慕成谙咬了咬亚,破罐子破摔,“我许是对你动情了,想亲便亲了,再说你以前也亲过我,咱俩扯平了。你若气不过,你亲回来便是。”

    待她说完,原本沉默的盂南阙更加沉默,房间安静的几乎让她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你若不喜,我走便是了...你不用这个样子。”

    慕成谙说到了也是个十八岁的大姑娘,一直被晾着也是会害羞的,眼下穿鞋便想跑。

    然而下一刻,身后一股强劲的力量将她扯了回来,她倒入那人怀中惊呼还未出口,便被寒唇堵上。

    予取予夺,他如狼般索取,慕成谙节节溃败。

    许久,她气息不稳的喘着,眸中洇着水汽看向盂南阙。

    她少有这般模样,大多数都是刚硬的、桀骜的,生人勿近的。

    盂南阙将她锁在怀里,浑身的血液因她在他身下的娇软而沸腾。

    “我喜欢。”盂南阙低头,蹭着她的鼻尖,哑声道。

    “什么?”慕成谙不明所以。

    盂南阙因她微微发懵的懵懂而轻笑,再次低头,用行动向她解释。

    这一夜,慕成谙被翻来覆去深吻了无数次,即使半梦半醒,也能隐约感受到有人在她唇上,脖子上作祟。

    直到天蒙蒙亮,她才感觉身侧有人搂着她,沉沉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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