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像(三)

    手腕上的力道强硬,不由分说。

    慕成谙心跳如雷,却只得强自镇定,抬起一双杏眸冷冷看着他,“你让我跳我就跳,凭什么?我是天魔之主,不是你的仆从。”

    耳边传来一道轻笑,只见盂南阙拎着草鞋,言笑晏晏:

    “是啊,你是天魔之主,是从荒境中找到我的人。不是神女,所以你为何会跳神女的舞蹈。”

    怎么就忽悠不过去!

    慕成谙眼神左右飘忽,这么关键的时刻不惑怎么不来打个岔?

    像是洞悉了她的想法似的,盂南阙不紧不慢向她靠近,“不惑已经被我收入芥子。就算他在,也只会问你同样的问题。”

    好了,这下彻底没救兵了。

    “什么神女我不知道。”事已如此,慕成谙干脆胡编,“这是天水村特有的祭祀舞蹈,我们村子的人都会跳。”

    “你许是看错了。”

    “看错了?那看来我与主人心意相通。”盂南阙笑,“为了解我心中之惑,你还是再跳一次由我检验的好。”

    天魔之主不愿跳舞,可为了证明天魔之主不会神女的舞蹈,必须亲自跳舞。

    得,闭环了。

    盂南阙可不是凡世愣头青,轻易忽悠不过去。

    那人如红柳入定一般立在院中,一双淡然笑眼中隐藏着浓重的不耐烦与晦暗。

    她了解他,看着温润无辜,实则暴戾恣睢。她今夜若不跳,天魔必将用其他的方法验证,说不定还会强行搜索她的记忆。这法子虽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他一定干得出。

    慕成谙抿唇,心中又迅速飘过一万个弄死盂南阙的想法。

    “只要我跳了,你便让我回去睡觉?”思虑片刻,慕成谙光着脚站在院中。

    盂南阙点头。

    “行。”

    慕成谙深吸一口气,将头发撩到身后,顶着他探究的眼神站在月光下。

    她不知道这对盂南阙有什么重要,但是她能感觉到那人的眼睛始终死死盯在自己身上,一刻也不放松。

    少女轻抬起双臂,双脚配合着在泥地上走着复杂的舞步,尽管没有乐声相和,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如同伴随着鼓点般击打在盂南阙神台灵府中。

    心中不自觉地平静,盂南阙双瞳却难以置信的收缩。

    这的确是神女神谙跳过的舞蹈,他看了数千年,绝不会错。

    弱水从他心口钻了出来,暗黑的水流缠绕着少女的舞步一齐摆动,如一条黑带拢在慕成谙的身上。

    盂南阙见状蹙眉,抬手想召回弱水,却发觉那东西竟不听他的指令,它欢快的游走在慕成谙的腰身,肩膀,脖颈....相应的柔软触感通过联结传送回盂南阙的掌心。

    天魔突然后退了一步,耳根微红,默默攥紧了手。

    慕成谙看见弱水亦感到奇怪,它怎么变黑了?

    不过她没想太多,只想赶快把舞跳完。

    皎洁的月光下,少女的舞步逐渐加快,随着一个飞天动作收尾,慕成谙轻轻喘着气回头看盂南阙,眼神诚恳无辜,“这是神女的舞蹈吗?我真的不知道。”

    都说真诚是唯一的必杀技,也不知道她演的够不够“真”。

    少女胸脯上下起伏,一向沉静冷然的脸庞敷上一层薄红。盂南阙见状深吸一口气偏开眼,沉默片刻,“这的确是神女的舞蹈。你可能...”

    慕成谙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屏息等着他的结论。

    然而盂南阙不再说下去,他神情似是懊恼,又似是烦躁,那张温润面皮已塌了大半。

    “可能什么?”慕成谙等不及,先开口问。

    盂南阙抬起眼看她的神色意味不明,但眉头皱的死紧,“没什么,你休息吧。”他将鞋往她脚下一扔,红袖兜风瞬间移出了小院。

    慕成谙顺着气注视着盂南阙离去的方向,最终轻吐出两个字,“有病。”

    累了一天不说,大半夜的还得给人跳舞,这都是什么命!

    慕成谙重新洗了脚,摸黑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的房间在最西面,和养父母与慕如意隔了一整个院子,这倒也方便她行动。

    一推开门,熟悉的酸涩味与潮味扑鼻而来。慕成谙在鼻前扇着,忙将一侧的窗户支起来。接着月光洒进来的薄薄亮色打量着屋子。

    她幼时瞎画的符还贴在墙上,桌子上的书没几本,一翻开都是乱画的涂鸦,墙角里立着许多木棍儿和牛皮鞭,木棍儿被她削成了剑的模样,歪歪的支棱着,与窗外一望无尽的农田显得格格不入,看来自她走后养父母就没进来看过。

    甚好。

    慕成谙将那木剑都归到一处,找了个箱子妥帖存放。若非她没有芥子戒,这些儿时的玩意儿她必然都要带走。

    将箱子塞进床底,她反手在床板上摸索,直到摸到一个被油皮纸固封、牢牢黏在床板上的包裹。慕成谙用力将包裹往下撕,随着一阵“刺啦”的声音,油皮纸被撕烂,里面的东西准确无误的落入她的掌心。

    慕成谙从床底下爬出来,看着那柄短短的木涯剑,终于松了口气,露出了个浅浅的笑来。

    这便是慕如意说的那烂木头剑。剑身虽是木头所制,却是由上修界特有的灵木制作而成,剑柄左右各镶嵌一颗灵珠,一颗灵珠可抵三千上品灵石。她这次回来,便是要拿这柄剑去亦无阁抵押的,如此她才能有钱去天门宗拜师。

    不过…她颇为不舍的摩挲剑柄时却没有摸到那熟悉的凸起手感。

    心里咯噔一声,她忙召出火诀来查看,只见那短剑剑柄已不再有光泽,原本灵气满溢的木涯剑此刻俨然已是一块废木头,灵珠不见了!

    慕成谙死死攥着剑柄。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木涯剑的藏宝之处,这上面的灵珠怎么会不见?

    为防带去中修界被抢,她特意将剑藏在家里,以备不时之需。养父母绝不会进她的屋子,那么,就只有一个人。

    那个从小都喜欢抢她东西的家伙!一定是她在屋子里翻过!

    慕成谙猛撑起而起,顾不得一身疲累,怒气腾腾向慕如意的屋子走去。然她刚穿过小院,“砰”的一声踹开房门时,却发现一贯嚣张的无法无天的慕如意此刻已糊了满脸的泪水,惊恐的往外冲,见慕成谙来了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抱住她:

    “姐,爹娘不见了!”

    —

    盂南阙一路瞬移至天水村外的荒山顶上,心中的躁动已别平息了不少,那魔气再一次被击散,消失的悄无声息。

    失控的感觉突袭而来,盂南阙定定的站了许久,最终将手腕上的神袈珠褪了下来,呈入半空,慢慢的,神袈珠发出灼灼白光,一道透明的影像顷刻出现在盂南阙面前。

    影像的那边是无尽虚空,唯有一颗老树孤单单的矗立在黑暗中。

    “神袈,她究竟是谁。”

    盂南阙的声音听起来冷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他竭力控制的结果。

    神袈树睁开疲态的树眼,上面沟壑遍布,树皮沧桑,只听他没好气道:“破禁者,也敢见我!”

    说着一道神力透过结界直直打向盂南阙,他抬手一挡,那神力便毫无威胁的四散而去。

    “哼。”

    神袈树早就知道出了荒境的天魔就是这世间的老大,他隔着一道荒境根本无法拿他怎样。

    “回答我,她究竟是谁,又为何会跳神女的舞蹈?”

    神袈树早就在宙宇虚空中观察到了一切,只见他古老的树皮抽动,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来:

    “你是想问她是否为神女转世?亦或者,想问她是否是你的命定之人?”

    “没错。”盂南阙急探前一步,“不过短短几日,她已击溃我心中魔意两次,那东西消失的轻而易举,她区区凡人如何能做到。”

    神袈树一声冷哼,“你也好意思说?才短短几日,你神台中已聚齐两次魔意,你真当我拿你没办法?”

    真当仙王神袈是吃素的?

    盂南阙偏开脸:“......这不是重点。”

    神袈树狂怒:“这就是重点!我告诉你,这世间早已没有神魔,神女神谙也已神殒,地府都没了,她去哪轮回?若不是为了看守你这个半神半魔的变异怪物,老夫我早就随着天道去另一个世界,哪用在这儿受苦。”

    “另一个世界?”盂南阙蹙眉,“什么意思。”

    神袈树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天机不可泄露,你知道也没用,你走不了,你只属于这里。”

    盂南阙早已听惯了神袈树念经,对于听不懂的通常会选择跳过,此刻也不例外。

    “那我不问了,你只需告诉我,她是谁,为何区区蝼蚁,能有抵抗天魔的力量。”

    “哼哼。她是谁?”神袈树突然笑的一脸得意,“其实你猜的没错,她是你的命定之人。”

    上天注定来折磨你的人。

    “果真?”盂南阙双目微睁,“是上古上神司命说的那种命定?”

    “哈?”神袈树左侧的树枝尴尬的支棱起来,树身向后一撤,怔了片刻后,“咳。你要这么想...也行!”

    也是。荒境数千年,天魔看遍了万年前的所有书,包括司命写的那些情爱话本子,他会这么想也不奇怪。而且恰到好处!

    “命定。”盂南阙细细咂摸这两个字。

    他还从未想过情爱这回事。但他记得司命的《神魔话事录》中的确记载过,命中注定的两个人会有区别于其他人的特殊缘分,匪夷所思,难以解答,却又真真切切的发生着,是为缘。

    慕成谙不可能见过神女,却能跳出神女的舞蹈,抚平他心中的魔意,这不恰巧合了司命所说命定?

    盂南阙从小被神袈树灌输神界的教育,这上神司命所说的,自当是真理,无可动摇。

    不过,与慕成谙有情爱缘法?

    想到那面色冷漠的女子,天魔甚是头疼,他对她并没有什么感觉。

    爱,必然要与心仪之人在一起才行。

    “神袈,有无方法破除这道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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