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天火(四)

    沈念真四处查探,见的确没有了海妖的踪影,这才再次安心的回到船舱。

    要见玉牌闪烁,他双指在玉牌上一拂,一道灵光闪闪的字迹漂浮在空中。

    “海妖异动乃魔域试探,切不可让海妖知道天魔之主在此,必要时,可杀之。”

    待沈念真看完,灵字消散倏尔消散。

    沈念真看见“可杀之”三字时有一瞬不敢相信这是陆鸣秋所说出的话,他反复拂过玉牌,然而反复几次,最终确认无疑,消息是从陆鸣秋那里递来的。

    远在天门宗的陆鸣秋也攥着拳,默默无言了许久。

    “老大,你怎么了?”

    冥凉天一行人已经从梵音山回来,他养好了身上的伤,特赶来问问成谙在哪,天门宗又会如何做决定。不过他以来,便看见一向不着调的师傅,少见的规矩立坐在榻上,深思严肃难辨。

    “你来了。”陆鸣秋从自己的神思中撤了回来,“坐。”

    冥凉天仔细打量他,第一次小心开口,“你这是又想到先圣女了?不是说已经有眉目了?”

    说起孟扶光的位置,陆鸣秋已在慕成谙去妄念海之前从她嘴里套了出来。他想了一百多年的人,此刻正在姜山鳌云湖底。不过他此刻没有心思想孟扶光,他想的是那个小丫头。

    杀她,还是不杀她。

    “凉天,我问你,若有人自你出生之前便设计你,让你做她的替死鬼。你若知道了真相,你会怎么办?”

    冥凉天一头雾水,“我损失了什么?”

    陆鸣秋沉出口气,“父母皆无、受尽欺辱,还承受着蒙天大的冤屈,被逼成为修界公敌,至今无人爱无人伴。”

    陆鸣秋淡淡几句话,概括了慕成谙短暂的十几年。

    “呵。”冥凉天瞬间气笑,满脸桀骜,“这还用问,当然是杀了始作俑者,掀翻着天地。除非老子死,否则定与他不死不休。”

    “是啊,不死不休。你们青阳人都是一个性子。”陆鸣秋苦笑。

    心中再一次下定了决心。

    世上总要有人做恶人。

    有人舍不得他的至亲,有人舍不得他的挚爱。为了这份舍不得,定是要舍去别人的。

    成谙,要怪就怪没人没人护着你吧。

    陆鸣秋在心中做好决定,当即站起身来,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已不复再见,沉声吩咐:“给圣地传信,让师珩之去姜山,接他师尊回家。”

    圣地,望舒山。

    望舒接到红鸾来信颇为头痛。

    每一次来自天门宗的红鸾信总能将月主气个半死,可偏偏陆鸣秋多年来一直在查询先圣女的踪迹,他送来的信月主不敢不看,不论言辞如何嘲讽谩骂,都一一看完,再一掌碎掉。

    “女官,又是陆长老,这次你看......”

    望舒叹了口气,接过信:“待我阅过再给月主吧。马上要到先圣女生辰,他心情不好,莫惹他不快。”

    望舒誓死如归的拆开信,一目十行,直到看的心惊胆战,喜悦与激动双双涌上心头。

    “快,快把信拿给圣主,就说先圣女有下落了。”

    孟扶光被找到的消息没用多久传遍了整个修界。

    圣地二十八星宿宫连夜出动前往姜山,仙人族灵气气压远高于人族,孚日泽的百姓看着天穹之上不住闪过的仙人衣带、圣兽坐骑,惊愕的张大嘴巴,上一次见这阵仗,还是话本子礼说的,圣女镇压时魔身陨。

    盂南阙站在闹市之中,手里拿着集市买的果子,突感几道强劲的气流在头顶上空穿过,太抬头,只见那传说中的圣地月主师珩之一身黛色长袍,脚踩烈火麒麟,正神色着急的向着姜山方向而去。

    似乎察觉到异样的目光,师珩之与高空低头一瞥,神色淡然倨傲,而藏匿于人群中的盂南阙则不躲不避的看向他的眼睛,只可惜师珩之没有看到他。

    “月主,可是有何异常?”

    “有魔。派人下去查探,宁错杀,不放过。”

    师珩之当了百年月主,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之气,望舒问声即刻返去下界查探。

    圣地出动,这世道怕是要乱了。

    盂南阙唇角带着笑,他孤寂了上千年,终于能看上好戏了。

    盂南阙在人群中隐藏去踪迹,察觉肩上的伤并不重,已在慢慢的愈合,心想以慕成谙眼下的本事,外加天门宗的弟子在,对付海妖应当不是什么难事,当即向酆都的方向而去。

    “酆都鬼蜮,是时候把我的小凤凰还回来了。”

    —

    “你说什么,找到了孟扶光。”

    裴副宗主听到这消息惊的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着急抱着自己的长袍子跑过来,“在哪找到的,你怎么知道的,怎么不早说,有没有通知圣地?”

    然而陆鸣秋一脸沉默,仿佛被抽干了力气,答非所问:“副宗主,天门宗以除魔卫道为己任,若是魔,当杀,可对?”

    “对啊。”裴副宗主一头雾水,“怎么突然这么问。”

    “若是与魔勾结者,也当是,可对?”

    “对阿,与魔勾结,危及苍生,当诛。”

    裴副宗主终于发现了陆鸣秋的不对劲,神色也严肃起来,“谁与魔勾结了?你是不是知道天魔之主?”

    陆鸣秋吞了下口水,没点头也没摇头。

    裴副宗主看他纠结的模样,大约也能猜出一二,却也不好宽慰,“鸣秋啊,有时群与己是不能兼得的,我们只能选自己认为对的东西,跟着你的心走吧,若实在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大不了将一切都推给我,谁让我是宗主呢。”

    陆鸣秋头低的更低了。

    他的脊背如同被压折的劲竹,再不能堂堂正正的站着。

    过了许久,他似终于鼓起勇气,下定决心,“天魔之主在妄念海,海妖突袭,极有可能是发现了她,为保险起见,我已派念真杀她。”

    裴副宗主叹了口气,摇头,“但愿念真能下的去手。”

    ......

    慕成谙醒来后便看见沈念真一脸沉默的坐在她脚边,手里捧着一碗药,因为始终拿灵力温着,碗面还冒着丝丝热气。

    “师兄。”慕成谙一张口,发现自己的嗓子哑的不得了。

    “你醒了?”沈念真听到她的声音,愣了一下才回头。

    “嗯。”

    她向四周看去。

    盂南阙还没回来。

    “我睡了几日了?”

    “三日了,恢复的不错。成谙,你的身体很特别,身上的伤口总是好的很快。”

    慕成谙听到这话淡淡扯动嘴角,“小时候常挨打,又没有钱医治,还能靠自己扛着。扛的多了,身体就更强健,受了伤也比常人好的更快一些。”

    沈念真握着碗的手指收紧,他猛的低下头,将药碗递过去,“先吃药吧,喝了药好的更快。”

    “多谢师兄。”

    慕成谙生病的时候要比以往任何时候 都显得脆弱易碎,她一口闷了苦药,神色却淡然不变,抹了抹嘴,淡定的将碗递回来。

    “要糖吗?”沈念真看她的眼神不自觉放柔,从怀中拿出一包油质包裹着的栗子酥,递给她。

    慕成谙看着眼前熟悉的栗子酥,眨了两下眼,“多谢。”

    “对了,师傅什么时候来。他与我说好了,我用紫微天火帮他焚烧海底恶念,他要帮我找金崤弓。”

    慕成谙莫名信任陆鸣秋,许是他到现在都没有将她的身份说出来,还答应帮她找弓。陆鸣秋第一次让她感觉到,自己也是有师门的,就像全天下那些有师门的人一样,是有人相护的。

    “师叔他...”沈念真手中握着自己的玉牌,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她。

    “成谙,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过几日,过几日师叔就来了。”

    说罢,沈念真僵着身子疾步出了她的船舱。

    慕成谙歪着榻上,咬着栗子酥,若有所思。

    正巧,沈念真走了没多久,陆羽然来看望她,还给她带了基本剑谱。

    “你很聪明,但是剑法却不高超,以至于前几日对敌海妖时你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她的气息。”

    陆羽然虽然年纪小,但确实一副老学究的做派。

    慕成谙拿手里的栗子酥与她换了剑谱,一边看一边与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小羽,你小叔叔明日过来,你可别让他发现你每日都看剑谱,而没有好好研究如何去除妄念海底的恶念。小心他骂你。”

    “我师叔?”陆羽然茫然,“他何时说过来了?”

    慕成谙没抬头,认真翻看着剑谱,随意搭话,“听门口小弟子嘟囔的。”

    “哦,那许是他们听错了。对了,你知道吗?我小叔叔找到先圣女了,就在姜山的鳌云湖底,昨日圣地二十八星宿宫齐齐出动,只为接先圣女回家。”

    “这么快?”慕成谙翻书的手一顿。

    陆鸣秋怎么不按计划行动。

    不是说好找到金崤弓,再通知圣地来接人吗?

    “快?不快了。”陆羽然从她手里拿了一块栗子酥,笑道,“我听族长说,此次妄念海异动极难镇压,小叔叔一将找到先圣女的消息递给圣地,圣地便派了仙兵前来镇压,想来我们很快就能回宗门了。”

    圣地派兵,那又为何要派她来?

    慕成谙越想越不对劲,她想找盂南阙,可偏偏这人已消失了好几日不见。

    “你在找你的灵侍?”陆羽然这几日也没有见到那个一直与慕成谙形影不离的男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对了,这是两日前到的信,那时你还在昏迷,我就没给你。”

    “信?”慕成谙接过,只见信封上写着“成谙”两个字,她拆开来,内容却让她惊出一身冷汗。

    信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大大的“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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