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祸

    临至水云城河岸码头时,夜幕已然铺陈天空。

    秦子休化入一团灵源送入艄公的天灵盖,几息后,艄公悠悠转醒。

    艄公方方初醒,双眼正迷蒙,视物不清,于是揉了揉眼睛后,这才瞧见坐于船篷的宿渺。

    艄公一顿,不明所以道:“姑娘可是要乘船去往水云城?缘何不叫醒老朽?你这瞧着等了许久了吧。”

    俨然是已经忘了先前事情的模样,连正正站在他身前的秦子休亦瞧不见。

    想来是附身于艄公体内的邪已除尽。

    宿渺温然一笑:“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我们已经到水云城了。”

    艄公一惊,连忙朝船篷外一探头,果不其然正在码头边。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宿渺顿了顿,还是将艄公身上怪异之处,先前发生之事一一道来。

    当知晓了来龙去脉,艄公身体一寒,后怕不已。

    秦子休适时开口道:“先前邪灵有谈及到水云城血案,却未说个清楚明白,可否请老丈再细说一二?”

    艄公循声看向那片虚空,从宿渺口中得知眼前未现身的是一灵仙,便也不怎的害怕了,他抚叹道:“并无邪灵现身啊!仙家来了几拨人,到了现在也没解决出个什么来,更遑论抓到什么邪灵,连是不是邪灵造的杀孽都没法确定。”

    宿渺一愣,追问道:“此话怎讲?”

    艄公看向宿渺,含了些惊惧道:“前几日,相继有三家府上嫡子在办婚宴时,有数个宾客当场爆体而亡,喜宴直接给办成了丧宴。”

    “至于那附在老朽身上的邪物所说的三家四户,老朽也不清楚死的人是不是这三家的亲系,反正结姻亲的新郎官和新嫁娘都死了,父母姊妹也没有留下命来的。”

    艄公冥思苦想了片刻,又道:“好像是有听闻不少人死在了夜间睡梦时,蹊跷得紧,却也不像那些个婚宴上的那般死得惨不忍睹,咱也难保这些诡异事不是好几个邪一同作的孽。”

    秦子休又问道:“可知是哪三家?”

    艄公道:“城西莫家、宋家,以及城东王家。”

    秦子休眉宇微凝。

    将邪物与艄公所说结合一道细想,似让人抓住了什么头绪,却又似更为扑朔迷离。

    片刻,他最终道:“多谢老丈解惑。”

    艄公摆手道:“莫要客气,你二人想必也是到得这水云城帮忙来了,万万当心。”

    宿渺一笑:“感念老丈关切,我们这便走了。”

    艄公点头道:“好,好。”

    秦子休先一步上了码头,反手挥出一道灵流将宿渺搀扶上岸。

    看了眼宿渺伤口未愈的手,秦子休无端觉着自身内伤痊愈速度实在过于缓慢。

    魂体虚浮状态下,于他而言无论何事做来都极为不便。

    宿渺不知秦子休所想,兀自取出幂篱戴上,将身形容貌尽数笼在了纱帘后。

    见宿渺丝毫不将手伤放在心上的模样,秦子休顿了片刻,别扭道:“你莫不是那石人化的?半点不觉着手疼。”

    宿渺闻言一愣,须臾婉声低低道:“怎生不疼,我未说出口罢。”

    秦子休静了静,囫囵放缓了声音:“先前也涂了药,这都多久了也不见好全,看来你的药也并无甚么奇效。”

    听秦子休反倒怪起了自己研制的药,宿渺无端想笑,故作可怜道:“宿渺也无有别的法子了,只能暂且忍着些。”

    原以为这般后,秦子休当是不知再说些什么搭理她,谁知秦子休直接撩开了她的纱帘,淡漠道:“手给我。”

    宿渺不明所以,将双手伸在了秦子休眼皮子底下。

    秦子休一只手虚悬在宿渺双手下方,另一只手凝蕴灵源,悬在她双手上方。

    宿渺只觉一阵凉意源源不断地浸入双手,沿筋脉一点点抚顺疼至灼刺的伤处。

    片刻后,双手已恢复如初。

    秦子休当即收回手,虽未真正触碰宿渺,却比之实际触碰更令人觉着耳热,他板着声道:“好了。”

    宿渺不可思议地尝试着曲张双手,有心想问问秦子休究竟是何境界。

    能以灵源疗愈身体发肤的,必得是到了化神境才可。

    这远不是现今年逾百岁,还堪堪停在半步金丹境的宿渺可以做到的。

    宿渺想了想,上古灵器比之合道境强者也不遑多让,那由其积蕴所生之灵呢?莫不是已臻渡劫境?

    思及此,先前未想起问及秦子休境界状况的宿渺,此时迟疑道:“子休……如今境界如何?”

    秦子休闻言,自视了体内灵脉片刻,回道:“半步渡劫。”

    果然如此。宿渺心道。

    宿渺兴叹道:“我们瑶光灵仙果然是个厉害人物。”

    秦子休眉宇一皱:“瑶光是瑶光,我是我,你莫要故意混淆。”

    宿渺一笑:“你怎生这般抗拒此身份?”

    秦子休噎声不语,也不回应,径自提步走了。

    宿渺失笑摇头,赶忙跟上秦子休:“是我不对,你莫着恼。”

    “下回不会了。”

    见宿渺先服了软,秦子休莫名涌上心口的郁气一扫,施施然道:“方才那艄公所言,你有何看法。”

    宿渺想了想,道:“婚宴。”

    秦子休笑了笑,认同道:“与我所觉一同。”

    宿渺思索道:“三家血案,皆起自婚宴,可见嫁娶一事尤为关键,再多的线索,恐怕还需细探。”

    秦子休道:“是得到某家瞧瞧究竟,依你所见,先去哪家?”

    宿渺想了想,先是并指朝魂链凝入灵力。

    然而奇怪的是,魂链到了此间便似失效了般,东西南北四方位皆指引了一遍。

    宿渺一愣:“怎么回事……”

    秦子休也瞧见了这奇怪之处,道:“想是此地有一气息四方位弥漫,与之相应。可见以魂息指引之法是对的,胡药药当是在这方圆附近。”

    “你我只要留心寻找,便不会真的失了他踪迹去。”

    听此,宿渺便也暂时按下忧虑,转而道:“先去城西,正好可将莫家与宋家一同查探,之后再去城东王家不迟。”

    秦子休颔首:“好。”

    步入水云街市,可见酒楼客栈迎来送往,吆喝嬉闹声不绝于耳,却到底不比传闻的人头攒动。

    想来水云城出事一遭,到底是让这座城池蒙上了层难以拂去的阴翳,来客也便少了许多,离开者亦非没有。

    两人直往西侧长街走,逐渐远离街市,喧闹声也随之被寂静蒙得不甚明晰。

    肃肃晚风里,隐约有金黄碎纸应风而扬,似这长街非人间物,而是冥界通往酆都鬼府的往生路。

    平白添了丝丝缕缕森寒之意。

    “师兄,已经三日了,我等仍旧未抓到那造大孽的凶邪,再这样下去,指不定两日后要大办婚宴的孟府也要遭殃。”

    “可劝了孟府人等暂且莫要办婚事?”

    “劝了啊,可那孟家公子说什么也不听,还怪我等半沧宗门人办事不力,还说什么,要呈报一纸书信告至宗主那,换得一批更有能力者。”

    “由着他去,届时若再度伤亡惨重,只能怪他孟府不听劝解,执意要吃灾祸。”

    一段对话从远处莫家宅门口传来,秦子休抬眼望去,正见几个一袭白袍、冠发端正的仙门子弟各自手持符篆灵器,绕着被污血泼染的宅墙查探。

    一俨然是这几人中领头的男子再度开口道:“切不可心浮气躁,若因此着急行事而导致错判,让那凶邪钻了漏洞去,届时不说凶邪能否抓到,我等性命亦是堪忧。”

    男子旁边一圆脸少年闻言,只得点头应是:“是,师兄。”

    宿渺自然也听见了不远处传来的声音,于是循声往那处走去。

    领头男子似有所觉,下意识转头望去,待仔细辨认那笼在幂篱中的身影片刻,顿时眼睛一亮:“宿渺?!”

    宿渺闻声一怔。

    领头男子赶忙放下手中事,朝宿渺走来:“你怎的也来了人界?”

    似是从惊喜里回过味来,他又担忧道:“可有旁人与你一同?一路上可曾受伤?”

    秦子休原本淡漠的眼神,此时一转落在了领头男子身上,犹不自知地泛了层冷意。

    宿渺微有讶异,又似预料之中,心知此行必然会遇见半沧宗之人,却没想到会是遇见越明子。

    “越师兄别来无恙。”宿渺将纱帘朝两侧拂开并施以固定,道,“听闻有邪灵出逃鬼窟,流入人界危害百姓,我便自作主张入得人界,欲出一份绵薄之力。”

    话落,她温缓一笑,又道:“不必多忧,自有人护宿渺左右。”

    越明子听言,转眼张望着宿渺身后,却不见有人跟着,顿时疑惑道:“不是说有随从相护?缘何不见有人?”

    宿渺道:“是……瑶光仙琴所生之灵,目前魂体虚浮,常人尚不得见他真貌。”

    越明子了然,道:“那他如今身在何处?”

    宿渺循着秦子休魂息方向,偏头道:“子休?”

    秦子休薄唇微抿,冷睨了眼越明子,又暗含不虞地瞧向宿渺,不愿说话。

    宿渺心头微紧,思及方才以瑶光琴灵身份向越明子介绍秦子休,顿时忐忑于秦子休是否心生不满了。

    “子休,我……”

    “不是说探查莫家?杵在门口如何查。”秦子休冷冷打断宿渺。

    越明子蓦然一愣。

    这声音怎的有些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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