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个“也”字,生生撞进了云俭的心里。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陈千俞,她此刻虽然一脸嫌弃,但何尝不是一种亲近,而这种亲近在面对他时,是看不见的。

    他与她是有些小时候的情分,可是多年后相见,她虽然嘴里还是叫着云俭哥哥,但一举一动都透着股客气。

    郑均为本来是找陈千俞说赵家的事,如今看着云俭在这里,也不知方不方便开口,于是便向陈千俞使了个眼色。

    陈千俞一下没有明白过来,眼中充满了疑惑。

    此时屋子里一片寂静,三个人围着桌子站着,郑均为和陈千俞两个人眼神中的互动深深刺痛了云俭,他忽然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有些多余。

    于是他努力挤出一丝笑,识趣地开口:“我还有些事,先不打扰了,告辞。”

    说完行了一礼,朝门外走去。

    看到他落寞的背影,陈千俞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这次云俭来严州,她总觉得他身上有什么变了,但一直说不上来,这一瞬间,她才明白,他变的,是心性。

    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不见了,现在的云俭,虽然和小时候一样,恪守君子之礼,但更多的,是小心翼翼。

    就像那次在桃林中,她怕郑均为暴露,随意编了个谎言,他立刻离开,今日也是,察觉到自己在这儿似有不便,他转身就走。

    而方才谈起科考时,他竟说自己不是那块儿料,这样的话,十二三岁时的云俭是决计说不出来的。

    “云俭哥哥。”正要迈出脚时,陈千俞叫住了他:“是绮文姐姐的事。”

    云俭的背影怔了下,待转过身来,已然面色如常:“可有我能帮忙做的?”

    于是陈千俞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云俭听完,不由皱起了眉:“不想周姑娘竟遇上这等难事。”

    郑均为本来有些顾虑,如今见陈千俞对郑均为和盘托出,便知道她是信他的,于是也不再藏着掖着,从胸前掏出一张折叠的纸笺。

    “这是今晨周姑娘给我的。”说着,他把剑放在桌上,把纸一点点展开递到陈千俞手里:“她凭着记忆,列了些赵家的田产。”

    见那纸上所写,足足有五六处,陈千俞脱口而出:“难怪想着要做诡户。”

    郑均为“哎”了一声,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胳膊:“怎么,你还羡慕得紧?”

    陈千俞不以为意,瞥了他一眼:“几百亩田产,你不羡慕啊。”

    郑均为撅了一下嘴,似乎全然不放在眼里。

    “那我们挨个儿去查吧。”云俭在这里,陈千俞收敛了不少,立刻回到了正题。

    “我同云公子去吧。”郑均为看了她一眼:“你与你娘亲刚闹了不快,这几日还是别乱跑的好。”

    陈千俞刚要开口说什么,云俭便帮腔道:“是啊俞儿妹妹,我同这位……”

    话说到一半,云俭突然想起自己并不知道眼前的男子叫什么,便问道:“请问公子怎么称呼。”

    郑均为立马站直了身子,一本正经地介绍:“鄙姓陶,单名一个贤字。”

    陈千俞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我和这位陶公子去就行。”

    出了官舍,便是街市,大齐律例明文规定,街市上不能跑马,郑均为和云俭便各自牵着马,并排走着。

    “云兄是京城人氏?”郑均为似是不经意地问。

    “正是。”云俭坦然回答,丝毫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那“,郑均为突然停了下来,盯着云俭的脸:“不知云兄此次来严州,所为何事?”

    云俭迎上郑均为充满探询的目光,停留了片刻,缓缓说了几个字:“为她而来。”

    “她可知道?”这个意图,根本不难猜到,但郑均为完全没想到云俭会这样直接。

    “她不必知道。”云俭神色淡然:此间事,与她无关。”

    这倒是新鲜,郑均为听罢心想。一时却不知作何反应,只好干笑一声。

    “陶公子呢?因何到严州?”云俭反过来问。

    “路过。”

    “既是路过,那就要走。”

    “是。”郑均为毫不否认。

    “她可知道?”

    “知道。”

    两人各怀心思,彼此不再说什么,一出城门,便立即上马,朝周绮文纸上所写的地方而去。

    云俭走后,陈千俞的门没有再锁上,不知是她父亲说动了母亲,还是今日云俭来,母亲觉得脸上不好看,总归明面上,她是重获自由了。

    可眼下这事却不是最紧要的,门开着,她也无心出去,自他俩走后,她便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心焦得很。

    直到入夜时分,终于等来了郑均为。

    陈千俞瞄了一眼,然后朝他背后探出头去:“怎么就你一个人,云俭哥哥呢?”

    “说起来”,郑均为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向右挪了一小步,挡在陈千俞面前:“我比你还要大两岁。”

    听他无缘无故说起年龄的事,陈千俞有些不明所以。

    “你是不是得唤我一句:均为哥哥。”

    听了这话,陈千俞顿时明白过来,一抬眼,见郑均为垂眸看着自己,眼中留有期待,心下不免觉得有几分好笑:“你同他比什么,我与他好歹有幼时的情分。”

    “你是说,我们没有情分?”郑钧立马反问。本以为是戏谑之语,然而他眸里一闪而过的认真,却让陈千俞不敢轻易作答。

    “所以,云俭哥哥为何没来?”避开他的眼神,陈千俞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身,倒了一杯茶递到郑均为手上。

    郑均为自然地接过,好像之前的对话没有发生过一般,嘴角噙着一抹笑:“他是君子,当然不能夜闯女子香闺。”

    这话听得陈千俞目瞪口呆,随即瞥了他一眼:“那你怎么不做君子?”

    “家里有一个君子就够了。”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这还是郑均为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家人。

    等郑均为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饶是陈千俞并未继续往下问,他还是开口解释道:“我兄长,是一等一的君子。”

    陈千俞虽未亲眼见过他的兄长,却明显看到郑均为在提起自家兄长时,眼里骤然闪现的光芒。

    “你想他了?”不知怎的,陈千俞突然脱口而出。

    似是没有料到她会这样问,郑均为表情一滞,盯着她看了一眼,随后别过脸,带着几分嫌弃:“大男人的,说什么想不想。”

    陈千俞看着他那副别扭的样子,自然猜到了他的心思,却也不戳破。她笑着偏过头,恰巧看见了天上高悬的明月,便说道:“你不想他,或许他在想你呢?”

    “想来想去,怪肉麻的。”郑均为小声嘀咕着,仿佛浑身不自在,拿起茶杯一通猛灌,两口就下了肚。

    “赵家的消息,你不想知道了?”他不是君子,却知道她在家一定翘首以盼,他不来一趟,她今晚肯定想东想西,睡不安稳。

    “自然是想。”陈千俞赶紧赔上一副笑脸。

    “那你唤我一声……”一双墨漆色的眸子似笑非笑。

    顿时,陈千俞一抹绯红染上脸颊:“不说算了,我要睡了。”说着便把人往门外推。

    郑均为毕竟是习武之人,下盘稳得很,不管陈千俞怎么使劲,他仍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看面前小小的身影仿佛较上了劲,非要推动他不可,怕她气恼,郑均为便卸了力,谁知刚一放松,陈千俞便突然发力,他一个趔趄向后晃去。

    陈千俞完全没有想到竟一下推动了他,来不及收力,整个人朝前栽过去,直直朝郑均为扑了过去。

    郑均为右脚瞬间抵地,下意识地伸出双臂将人抱住。

    许是事情发生的突然,两个人谁都没有立刻回过神来。

    光滑的布料,淡淡的桃花香,一切都像极了在苍岩寺那日,只是这次,她似乎隐隐闻到了檀香的味道。

    她的侧脸贴着郑均为的胸膛,隔着布料,却清晰地听到,一下,两下……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陈千俞一下清醒过来,挣扎着从郑均为的怀里钻出来,若说在苍岩寺,他是为救她,那这次,又算什么?

    可是,他身上的味道,竟让她莫名心安。

    “说正事吧。”

    见陈千俞即刻恢复如常,声音甚至有几分清冷,郑均为低头看向自己悬在半空的手臂,心里顿时空落落的。

    他立即拢了拢心神,将今日和云俭查到的和盘托出,陈千俞心里立马有了底。

    “我只是急着来告诉你”,郑均为看她凝起了眉,不想让她多费心神,耐心开解道:“多想无益,一切看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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