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陈千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刚才说了什么?

    可此刻他眼巴巴地望着她,却让她不得不正视这一事实。

    “陈千俞,做道姑有什么好,你这么厌恶规矩,去了也不会开心的。”

    饶是她仍处在惊诧当中,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一点都没错。

    “不如跟我交易,事成之后,你是自由身,往后便能和周姑娘一样,做自己想做的。”郑均为像在说一件极平常的事,然而听到交易二字,她的心瞬间凉了下来。

    “事成之后?”她不是冷漠的人,然而话里却没有一丝温度。

    这是郑均为第一次,在她眼里看到怀疑和戒备,一早下定的决心,立刻动摇了,心中仿佛天人交战,在做与不做之间来回摇摆。

    他压根躲不开她的目光,坚持的念头在角落里一再退缩,几乎就要放弃了。

    “无论什么事,可以。”陈千俞的话说得很干脆,床下,郑均为手中的衣角却攥得更紧了。

    他原以为说服她要花好一番力气,甚至为此惴惴不安,她却这样轻易地,就答应了。

    他费劲心思,无非是想娶她,然而却在目的达成后,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其中的差别。

    与其说,她答应嫁给他,不如说,她答应了这笔交易。

    “我想留在严州。”陈千俞看着郑均为沉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的,不知是恳切还是认真:“你的父亲,掌管严州的户籍。”

    陈千俞一下愣住了,她盯着眼前的人,想要从他脸上找寻出说笑的痕迹,可惜,半晌过去了,没有,一丝都没有。

    她回过头,眼睛望向屋顶,不再看他,片刻后,轻笑一声,原来他的主意,打在父亲身上。

    难怪他最初突然出现在官舍的桃林,大火后她一家从官舍搬出来,他又当即买下隔壁的房子。

    难怪他上门拜会父亲后便对她冷眼相看,难怪他会与她相交,处处帮着她……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蠢的是她,辨不清好坏也就罢了,连真话假话也分不清,交易两个字他都说出口了,她竟然还信他。

    “立字据吧。”说着,陈千俞利落地下床,绕过郑均为,在桌上铺开纸,备好笔。

    看到她这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然而他没资格后悔,更何况如今,箭已在弦上。

    郑均为走到桌前,将二人的协议清清楚楚地写下,随后在后面签上自己的名字,将笔递到陈千俞手里。

    看到“一别两宽”四个字,陈千俞手中的笔凝在了半空,她抬起头,露出两个笑靥:“郑均为,当时你为何会出现在官舍的桃林。”

    “偶然。”尽管不知道她的用意,郑均为依旧实话实说。

    陈千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中却平静如水,没有多余的情绪。不该问的,这样想着,她垂下了眸。

    因为他答了,她却不知道,该不该信他。

    她二话不说,在纸上落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后捧着纸张轻轻地吹了吹,待墨迹干了,叠好放在胸前。

    “今日谢谢你。”陈千俞朝郑均为行了个礼,转身便要走。

    郑均为怔住了,他脑海中立即浮现出,她在面对那些陌生男子时的模样,正是这样,恭谨有礼,却格外疏离。

    “我送你。”她话音刚落,他便着急忙慌地上前。

    “不必了。”陈千俞后退了一步,随即转身打开了门。

    这三个字重重地砸在郑均为的心上,她曾在他面前离去过无数次,哪一次都没有今天这样决绝。

    陈千俞刚要抬脚,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来。

    见她回过头来,郑均为眼里立刻闪起了光芒。

    “郑公子,容我提醒一句,既是交易,便该有交易的样子。”

    她眼神中的冰冷,让郑均为不禁打了个寒颤。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他身形晃了一晃,跌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她唤他,郑公子。

    相识以来,她从未这样叫过他。

    陈清延夫妇没想到陶贤会再度登门求亲,更没想到,这次,女儿竟然应下了。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夫妇二人喜出望外,大喜之下也无暇顾及到底发生了什么,陈千俞肯成婚,终究是好事。

    况且对方样貌学识都不赖,家境也殷实。

    为了女儿的事,这些年何安如没少求神拜佛,如今如了愿,隔日便张罗着四处去还愿,对着求过的神像虔诚叩拜,一一捐了香火钱。

    陈家人口简单,这几日却也闹哄哄的。

    虽说时间紧,但该走的流程一样都没少,该有的也一样都不落,而且每次郑均为都亲自登门。

    看着女婿独自持家,年纪轻轻却行事稳妥,有礼有节,何安如乐得合不拢嘴。

    因而李星阑的帖子递到门上,她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尽管每年荷花盛开之时,都会受邀到李府游玩,再次踏进李府的门,陈千俞心里还是会有小小的震颤。

    她幼时在京城待过些时日,也曾随父母见过富贵人家的宅子,在她零碎的记忆里,李府与之相比,不遑多让。

    李文昊并不住在官舍,他府上有些资产,上任时便在严州置了这宅子。作为李文昊的长女,李星阑自小便是什么都不愁的。

    所以今日看见她坐在那儿,一个劲儿地长吁短叹,陈千俞难免有些惊讶。

    “这是怎么了?”

    听到陈千俞的声音,李星阑立马起身迎了上来,挤出一丝笑:“千俞姐姐,你可算来了。”

    任李星阑挽着手臂走进去坐下,接过她递上的茶,陈千俞笑着问:“听着好像,格外盼着我。”

    李星阑四下看了看,示意丫鬟退下,等房里没有其他人了,才哭丧着脸说:“还不是我那个表哥。”

    表哥?陈千俞知道她家常来往的有一个,却也拿不准她眼下口中说的是不是旁人,便多问了一句:“哪个表哥?”

    李星阑颊上顿时一片绯红,小声嘟囔着:“还能有哪个。”

    “哦。”看她这副模样,陈千俞心里便有了底。

    这个表哥,她倒是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从未见过,却知道李星阑与他自小便定下了婚约,更是一口一个林表哥地叫着,想来不是姓林,便是名字里带林了。

    “他怎么了?”陈千俞有些疑惑,往常提起这个林表哥时,李星阑可是赞不绝口。

    “他不老实。”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听得陈千俞云里雾里。

    然而接下来,李星阑便详细讲了事情的始末。

    “你是说,你怀疑他有别的女人?”

    听了陈千俞的话,李星阑拼命点头,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眼看着就要流出来了。

    “你先别急。”陈千俞极力劝慰着:“兴许是道听途说呢,严州与京城相隔千里,眼下又没有实证……”

    然而她话说到一半,便被李星阑打断:“有实证那可就糟了啊。”

    陈千俞愣了一下,这才明白李星阑担心的是什么。

    她担心林表哥在外有了别的女人,更担心此事一发,依李文昊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为了女儿,强行退婚。

    这下陈千俞倒不知道该怎么劝了,只能默默陪着她,直到李夫人差人来催着去后院赏荷。

    只是有句话她敢没说出口,若是真有实证,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可留恋的。

    官舍的桃花,李府的荷,在严州都算第一等的,只是寻常人不常见到,官舍自不必说,李府的邀约,也不是人人都能得的。

    她心里清楚的很,自己若不是因着父亲的缘故,与李星阑有些往来,怕是没有这个眼福。

    只是,有眼福是一回事,有没有心情,是另一回事。

    此刻李星阑挽着她沿池边走着,嘴里倒是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免不了一脸愁苦,连带着她,也没了兴致。

    李星阑小她两岁,又是家中长女,李文昊对她向来是百依百顺,她从小便清楚,长大是要嫁给表哥的。

    眼看着年龄到了,却陡然发现,表哥或许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样一心一意。这可能是她出生以来遇到的最大的坎了。

    一直顺遂的李星阑还不知人生要过一道一道的关,当然也不会知道,扫兴二字怎么写。

    只是可惜了这满池的荷花,李府的下人养的极好。纵使陈千俞不懂花,却也知道里面有些品种并不常见。

    两人正沉默地走着,却见前面急匆匆闯来一个人,与李星阑险些迎面撞上。

    “表妹!”一听这个称呼,陈千俞默默放开李星阑的手,识趣地退到一旁。

    两人毫不避讳,说着说着便争了起来,陈千俞不是故意要听,只是眼下,她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她其实挺羡慕李星阑的,就像现在,即使心中对林表哥万分看重,当着他的面也是想哭就哭,想闹就闹。

    她鲜少有这样的时候。

    李星阑和林表哥的话一字一句落到她的耳朵里,却令她匪夷所思,这两人气急之下,明明话已经说到头了,却又不知怎的,最后莫名其妙地和好了。

    还好她之前那句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不然李星阑现在,不知道要怎样看她。

    这厢正出着神,却见池塘的另一头,李文昊领着一众人款款走着。

    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每年李文昊邀来的人,他都会亲自作陪,这样的情形,往年这个时候她也见过。

    只是为首的那人,远远瞧着,怎么有点熟悉。

新书推荐: 【偶像梦幻祭同人/梦女向】蝴蝶与刀 如愿【剧版新生改编衍生】 希冀 管家她不知道 游戏进行中【无限流】 见习爱神攻略手册 她真把我当狗养 大人饶命 逃离人类两千里。 三世花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