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陈千俞的心里顿时咯噔一声,面色立即凝重起来。

    好在何安如一向看不懂别人的情绪,依旧兴冲冲地说:“你爹升任户部郎中,要到京城去做官了!”

    陈千俞愣了一下,随后暗暗松了一口气,天知道刚才那一瞬间她内心经历了怎样的起伏跌宕。

    “恭喜爹娘了。”既然郑均泽是南选使,那么此次大概率是正常升迁,父亲辗转各地多年,终于等来了一双明目。

    何安如脸上仍挂着笑:“瞧你说的,爹娘享福,还能不带着你吗?“

    “娘亲莫不是忘了,女儿已经嫁人了?”

    “女婿如今不在,你索性跟我们同去京城,也好有个照应。”

    何安如说的恳切,陈千俞却没有丝毫动摇:“我还是在家里等他。”

    “可……”何安如面露难色:“留你一个人在这僻壤,我实在是不放心。”

    “爹娘不必管我,过几日,他就要回来了。”

    京中催的急,何安如又听信了陈千俞的话,与陈清延略略收拾了一番,便踏上了北上的路程。

    郑均为当然没回来,事实上他自那日走后到现在,杳无音讯,但陈千俞还算稳得住,毕竟若是只需一个月,他绝不会以半年为期。

    是夜,陈千俞照例来到书房,这些天除了睡觉,她大多数时间都待在这里,看看书,或是动笔写她那些故事。

    然而刚坐定,不知哪里来了一阵风,吹的烛焰四处摇曳。

    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挡,靠近烛光的刹那,却恍然觉察出不对,门窗都关着,哪来的风?

    来不及犹豫,她赶紧起身,准备往外跑,突然一个黑色的身影挡在面前。

    惊慌之下,陈千俞朝后退了一步,与那人隔开了距离,一脸的警惕:“你是谁?”

    那人似是没听见一般,自顾自地问:“陈千俞?”

    她犹豫了一下,随后坦然承认:“是我。”

    “收拾一下,跟我走。”

    那人没有蒙面,却始终背着光,趁他不备,她一点点摸到桌上,拿起烛台朝他的头狠狠砸去。

    黑衣男子身形一闪,轻易躲过。待站稳后,看着身上的瞬间凝固的蜡油,气急败坏地说:“你干什么!”

    陈千俞并不与他纠缠,又搬起桌上的一摞书猛地砸过去,拔腿就跑。才跑了两步,忽然后颈一阵吃痛,随后便晕了过去。

    “不识好歹。”黑衣男子嫌弃地瞥了地上的身影一眼,蹲下来把人翻了个身,就要往肩上扛。

    一番折腾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滴在了他的手上,他挪了两步,凑到灯下去看。

    “糟了!”

    就说丁卯日不宜出门,这下好了,几千里全白干。

    郑均为觉得,父亲郑怀安这几天实在有些奇怪,总是莫名其妙盯着他看,看的他心里发毛。

    那种带着眯眯笑的眼神,他太熟悉了,五岁那年,他爹便是这样连着看了他好几天,后来他得到了一只幼狮,然后幼狮把他顶到了荷花池里。

    他突然有些心神不宁,因为父亲好像又在给他准备什么惊喜了。而根据他的人生经验,父亲眼里的惊喜,往往没有好事。

    因为他没有一次不弄巧成拙。

    “怎么是你当值?”经过假山,瞟见里面的人影,郑均为随口一问。

    “赵熙出任务了,我来替他。”

    郑均为马上意识到这一趟极有可能和等着自己的“惊喜”挂钩,瞬间提起了精神,凑过脸问:“去了哪,做什么?”

    那人却不买账,立即背过身去:“公子,这可不兴打听。”

    “一壶桃花醉。”

    空气中一片安静。

    “再加一壶杏林春。”

    还是没有动静。

    “算了,我去问我爹。”

    他刚转过身子,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哎?”,立马又转了回去。

    “去严州,找一个女人。”

    郑均为脚底的树枝发出“嘎嘣”一声脆响。

    “你派人去严州做什么!”

    郑怀安一副山水画正画到紧要处,门一下被踹开,一滴墨坠在画纸上,瞬间晕染开来。

    他一时气恼,把笔一丢,恰好丢进笔洗里,笔杆与瓷器碰撞发出叮当一声脆响,不消片刻里面的水就一片黢黑。

    “你刚才说什么?”抬头一看是郑均为,他紧皱的眉头才渐渐松开。

    “你派人去了严州?”

    郑怀安收着画纸的手突然抖了一下,方才的气顿时消的无影无踪,嘴角溢出一抹笑:“你知道了?”

    “为什么不和我商量!”郑均为双手撑在桌上,看着嬉皮笑脸的父亲,心里的怒火冲到了嗓子眼。

    “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郑怀安不紧不慢地说:“她既然嫁给了你,绝没有流落在外面的道理……”

    “我们是不是还要跪在你面前磕三个响头,谢谢越国公的成全!”

    面对儿子劈头盖脸的一通指责,郑怀安有些发懵,他以前虽然有些骄纵,但万不会说出这样难听的话。

    “你从回了京就闷闷不乐,我只是想给你个惊喜,让你开心点,再说我们郑家的人……”

    郑家,听到这两个字,郑均为不禁失笑:“她到了京城,你敢大摇大摆地让她从国公府的大门走进来吗?哪怕那个人不在京城!”

    “郑家?”他嗤笑一声:“郑家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缩手缩脚,为了一时安稳把儿子献出去,一声都不敢吭的废物!”

    “你哪来的无名怒火?”郑怀安随手抄起了砚台,狠狠举起又慢慢放下。

    这时,郑均泽快步走了进来,给父亲问了安,二话不说,一把拉走了郑均为。

    “担心她便自己去找,同父亲置什么气。”走出郑怀安的院子,他才停了下来,对着弟弟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放下了心。

    “哥”,郑均为抓着兄长的肩,眼睛通红,手指一点点嵌进了衣服里,嘴唇颤抖着,郁结于心的怒气似乎下一瞬就要喷薄而出。

    但面前的那张脸,仿佛时刻在提醒他,有些话只能梗在喉里。

    “哥,你有一刻想过,你是郑均泽吗?”

    “快去吧”,郑均泽仿佛全然没有听到他方才的话,把扇子别在腰间,替他整了整衣服说:“去严州的,可是赵熙。”

    半睡半醒之间,耳边不断传来哐哐啷啷的声响,陈千俞强撑着睁开了眼,脑袋依旧昏昏沉沉。

    视线有些昏暗,枕在身下的胳膊已经麻掉,她费了好大的力才抽出来,手心滑过地面,有些喇手,是木板。

    “驾!”外面传来一个声音,是马车,她很快判断出来。

    马车一颠一颠的,她的头被晃起随后砸向木板,惹来一阵钝痛,额上有些痒,伸手去挠,竟摸到了一片粗布。

    粗布下显然还有一个伤口,她不小心按到,猛然清醒了过来。

    她被人劫持了!

    而劫持她的人……她努力回想着,想要把一切都联系起来,却不得不接受这个糟糕的现实。

    养在深闺十几年,她认识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父亲又很少交际,陈家上上下下都找不出一个仇家。

    只可能与郑均为有关了。

    她又想起那个黑衣男子,他知道她的名字,还叫她跟他走……

    想到这里,她突然一阵心慌,郑均为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醒了?”马车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有人打开车门,一缕光从外面射了进来,她赶紧闭上了眼睛。

    “别装了”,那人话里充满了嫌弃:“我都看到你睁着眼睛了。”

    陈千俞索性睁开了眼,一眼便看出面前的人正是那天晚上的黑衣男子。

    “你是谁?”她瞪着他,一脸的警惕。

    “别问了”黑衣男子有些不耐烦:“我不能说。”

    “总之,我不会害你。”

    见她不信,他又凑近了压低声音说:“国公府派我来的。”

    “哪个国公府?”

    “越国公。”黑衣男子面不改色。

    陈千俞往他腰间瞟了一眼,接着问道:“越国公姓什么?”

    黑衣男子一脸的不可置信,仿佛在看一个白痴:“姓郑啊。”

    话刚落地,便见有个东西直奔自己面门而来,黑衣男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卸掉她手里的簪子,他无奈地说:“都说了我是国公府的人。”

    却不防她另一只手又刺了过来,他伸手去挡,手背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方才夺下的簪子也掉在了地上。

    趁黑衣男子慌神的功夫,陈千俞从他和马车的间隙跳了下来,他下意识地伸手阻拦,却只抓住一片衣袖,半个袖子直接掉了下来。

    马车有些高,她跳下来时不小心崴到了脚,但是却不敢停下,踉踉跄跄地继续往前跑。

    她几乎笃定那个人肯定在说谎,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国公府的人,腰间的铜牌却刻着大大的“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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