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前夕

    安利歉然一笑:“是临时增加的工作,很抱歉迟到了。”

    瑞秋递过一方手帕:“擦擦汗吧,别着凉了。”

    其实并不是很需要。

    但是安利还是接过了:“谢谢。”

    “我稍微了解了一下,瑞秋小姐貌似曾在东大留学过?”

    瑞秋点点头:“不过只是大学时的交流一年。”

    “我也是东大毕业的,看来我们还算是同校的师兄妹呢。”樱庭说,“下周有校友会的聚会,要不要一起回学校看看呢?”

    “谢谢您的邀请,”瑞秋婉拒道,“但是我后天就要回法国了,所以——”

    “这么赶时间的吗?”

    “是的,非常抱歉。”

    樱庭似是思索了片刻,这才开口道:“那好吧,看来关于新开发区的问题也要马上定下来呢。既然小城社长这么说了,赛斯特的确也是优选——那爿区域就交由你们开发吧,瑞秋小姐回国前就可以把合同签了。”

    “谢谢您,赛斯特家族不会让您失望的。”瑞秋站起身来,朝樱庭伸出一只手。

    双方握手达成协议,这件事就算完美结束了。

    樱庭拿起酒杯示意,这算是此类场合的礼仪了,不应该拒绝的。

    然而瑞秋刚低头想拿自己的杯子,就见另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把她的杯子拿到了一边。坐在身边的安利站起身来,碰了对方的酒杯:“瑞秋最近胃不是很好,就让我代她敬了这杯酒吧。樱庭部长,合作愉快。”

    他和瑞秋向来都是互不干涉对方的工作事宜的,这次一同出面,一方面是因为这和玛丽花园的项目密切相关,另一方面原因就是考虑到这种酒桌文化了——他不能让瑞秋自己来,尤其在她胃病发作的时期。

    当初审批玛丽花园的建设时,安利就已经和樱庭此人有交集了。父亲是位高权重的政/府/要/员,儿子便成了最年轻的部长。背有靠山,做事也肆无忌惮。若非别无他法,安利并不想与他有所交集。

    总之这次饭局过后,也就结束了。

    原本他是已经松口气了的,没想到还有后续。

    事情既已圆满解决,小城社长宴后便率先离席了。安利去一楼前台结账,稍微耽搁了一些时间,没想到回去包间之后,却发现樱庭正俯在桌前签合同。瑞秋站在一旁,一只手撑在桌子上,面无表情地盯着移动的笔尖。

    听到开门声,两人同时望向安利。樱庭的脸色很是难看,他目光闪缩,言语听上去也很飘忽:“那就这样吧,我已经签字了。瑞秋小姐…噢不,赛斯……留卡斯社长,希望你能遵守约定。”

    瑞秋把他签好的合同拿起来,露出一抹微笑:“当然,您放心。”

    樱庭颤巍巍地收起自己的钢笔,安利这才注意到他的右手似乎有点不对劲,像是受了伤不敢使劲一样。

    晚上回去的车上,两人一并坐在后排,安利问:“瑞秋,我去结账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是有个小插曲,”瑞秋没有直接说,“但是我已经解决了,合同都签好了,明天我们就去那片区域看一看吧。”

    “本来不是今天就要签合同的吧?你提前就备好了吗?”安利没有选择被带偏话题。

    瑞秋看了眼窗外,夜幕下的街道灯火璀璨。

    “嗯——提前准备好,只要抓住机会,就能避免夜长梦多。”

    “所以机会是什么?”

    “你之前提醒过我,樱庭是很恶劣的人;我一直记着的。”

    从下午在球场打高尔夫开始,樱庭的言语间就带着隐晦的试探。瑞秋21岁接手父业,最初父亲坚持让她尽早结婚也是为了应对这类情况,所以她自然心底了然。想到或许有机会利用这种可能性完成正事,便趁休息间隙通知布莱迪火速草拟合同,并让他把文件袋交给安利直接带去酒店。

    当然,布莱迪并未来得及告诉安利详情,只表示这是份重要的文件,需要他交给瑞秋。

    安利和小城社长都不在场,樱庭笑着举起酒杯走到瑞秋的位子旁边:“瑞秋小姐,相逢即是有缘,不如我们就此交个朋友,以后也能多多来往吧?”

    “我们难道不已经是合作伙伴了么?”瑞秋侧身继续坐着,无动于衷。

    “哈哈哈——说的没错,”他的一只手搭在瑞秋的肩上,表现得十分自然,“回法国前我来为你践行吧?去箱根怎么样?日本的温泉可是很值得一试的。”

    瑞秋瞥了眼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微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但并未有所动作,只道:“谢谢您的心意,但是我明天得和安利去趟玛丽花园,很抱歉没办法一起去了呢。”

    “实地视察这种事不用你们两个人一起去啊,”樱庭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留卡斯先生一个人去就够了,毕竟这个项目也是他主导的——妻子难得来一趟日本,光一起奔波工作有什么意思。”

    “您的意思是说,只邀请我去箱根?”

    “也不能这么说,”樱庭将原本搭在女子肩上的手缓缓放了下来,“这不也是因为留卡斯先生那边工作分身乏术么……啊——”

    惨叫声替代了尚未说完的话语。

    原本樱庭是想搂住女子的腰际的,岂料对方出其不意地用手肘狠戳上他的胸膛,然后电光火石间站起身来捏住他的手腕,干脆利落地卸了他的腕关节。

    这种情况显然不在樱庭的掌控之中,他疼得面目狰狞,只能虚扶起自己脱臼的右手,一时既无力气也不知该开口说什么。

    瑞秋的眼神犹如邃蓝的湖水,望向男子的目光很是平静。她从包里拿出一只录音笔,开口道:“听说您去年刚刚再婚,最大的孩子也已经五岁了;尊夫人性情直率,如果听到了您方才说的话,会不会跟您离婚呢?”

    “你——”樱庭刚说了一个字,又疼得只能□□了。

    瑞秋也不多说废话,拿出文件袋直入主题:“我这边已经把这次的合同拟好了,您看看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现在签了吧?放心,我只为这一件事,完成之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

    安利闭了闭眼,一只手揉着额头:“虽然结果算是好的,但我还是得说,你有些乱来了,瑞秋。”

    “抱歉,让你担心了,”瑞秋说,“不过你放心吧,大概率以后不会再有这种情况发生了。”

    其实如果不是樱庭最后来了这么一出,瑞秋的确也就是正常按约定去签合同罢了;不过晚一两天而已,毕竟对方是当着小城社长的面作出的承诺,已然有□□成把握。

    “总之下次再遇见类似的事情,记得第一时间联系我——这也是协定婚姻应该发挥作用的时候啊。”

    瑞秋的眼神微不可见地暗淡了几秒钟,她微微侧头向车窗方向,回答道:“嗯,我知道了。”

    然后就是一阵沉默。

    安利花了一些时间才感觉到气氛有些压抑。

    前座的司机专注开着车,仿佛根本没关注后排的情况。

    “瑞秋,”安利打破寂静,“关于今天的比赛,可以说一下你的看法吗?”

    “这个啊——和你作的总结差不多,草莓组合,确实表现惊艳。”

    “但是你给草莓的评分,有些出乎意料呢。”

    “你给的分数我也很意外,”瑞秋解开发带,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一些,“草莓的小蛋糕确实很不错,她进入圣玛丽虽然还不到一年,但做出的糕点却已经具备了很多资深糕点师缺乏的、制作者的情感;甜点界需要这种人才。”

    瑞秋停顿了一会儿,安利静静地注视着她,并没有开口。

    瑞秋继续说:“不过毕竟草莓从新手到决赛经历的时间还是太短了,技术方面还是存在硬伤。世界上有一部分人在所钻研领域是能做出独一无二的成绩的,但更多的人只会是沿着前人的道路行进,你可以偏向前者,但不能就此判定后者的热忱。在我看来,独创性和技术水平同样重要。”

    “原来如此,”安利望向车前方,“不管学了多少年,他们既然能站在同一赛场上,所付出的努力便不应该被比较高低,所以干脆只看作品水平——做糕点师这么多年,我愈发看重甜点的独创度,‘高年级的学生,技术水平更高是当然的’,抱着这样的想法,倒确实忽略了这一点。要想改变甜点界的风气,单靠几个人可不行啊。”

    瑞秋笑了笑:“嘛,你这么重视独创度,给草莓的分数是最高的,或许我给的评分刚好能和你的互补了。”

    安利也笑了:“说的也是。”

    ——

    第二天他们按计划就没有去圣玛丽给学生上课了。玛丽花园地处新开发区,这个时候电车还没有竣工,出行便只能乘坐汽车。

    修丽要在圣玛丽处理收尾工作,早先就安排了人开车接送他们。司机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大叔,给人的感觉老实忠厚。

    进入郊区之前,大叔的手机接连响了好几次,他只能说了声抱歉,接通了此前挂了三次的电话:“喂…太一啊……抱歉,爷爷今天还有工作,中午不能和你吃饭了……晚上,晚上爷爷会给你带生日礼物的……记得给爷爷留一块蛋糕啊…嗯,好……挂了——”他把手机放了回去,继续专注开车。

    “叔叔,今天是您孙子的生日吗?”瑞秋问。

    “啊哈哈,是的;那混小子老早就让我买礼物,一连打这么多电话,真是太不懂事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大叔的神情却带着明显的快乐。

    瑞秋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上午九点。她扭过头问安利:“从这里到玛丽花园要多久呢?”

    “一个半钟头吧,这条路车流量小,也没什么堵车。”

    瑞秋点点头,想了想又对大叔说:“要不换我来开吧?我送您回家再过来就好。”

    大叔连忙拒绝:“不不不,这是我的工作,怎么能让小姐您来开呢。”

    “没关系的,”瑞秋微笑道,“孙子的生日宴会,爷爷怎么能不在场呢?再说我以前在日本也开过车,这条路车又少,不会有事的。”

    二人争论了一番,最后大叔还是答应了,连连道歉答谢。

    送完大叔,瑞秋坐到了驾驶座上,安利便也转到了副驾驶位。他系上安全带,还是有些不放心:“真的没问题吗?你上次在日本开车都是几年前了吧?”

    瑞秋一边调整座椅高度和后视镜,一边回答:“别担心,我有右舵车的驾照。”

    法国的汽车驾驶座在左边,日本的在右边;调整驾驶习惯有那么简单么——安利表示担忧。

    然而瑞秋确实驾轻就熟,不慌不忙,他便也慢慢放下心来。

    “我发现你会的东西好多啊,糕点制作、园艺、防身术、舞蹈……居然连开车都有两种驾驶证。”安利目视前方,余光瞥见了瑞秋搭在方向盘上白皙修长的手指,暗红色和墨黑色交错的指甲透着极其光亮的色泽——那是她昨晚新做的。

    “多而不精啊,”她回答,“人哪有那么多精力,我擅长的事情只是做糕点。”

    “是最感兴趣的事情只是做糕点吧?”安利调侃道。

    瑞秋耸了耸肩,不可否认:“要这么说的话,你列举的这些也是我感兴趣才去学的罢了。”

    安利感到惊奇:“对开车感兴趣?”

    “嗯,”瑞秋说,“准确来说是对既能在左边开又能在右边开很感兴趣,你不觉得这很有意思吗?而且也能锻炼自己的协调度和反应度。”

    安利扑哧笑出了声:“原来是这样才学会的吗——那瑞秋你还想学什么?”

    “这有什么好笑的——”瑞秋望了身旁的人一眼,继续看向前方,“现在没什么时间新学东西了,以后也要继续学做糕点,不想其他的啦。”

    兜兜转转,她总归找回了曾经的梦想。

    ——

    他们在新开发区待到傍晚才回去,路上遇到了意外的人。

    “草莓?”瑞秋摇下车窗,面前的女孩吃力地拖着行李箱,看来是在出国前先要把东西带回家。

    “唉?瑞秋老师,还有安利老师!”

    ——

    “是在这个路口左转吗?”

    “嗯,没错。”

    就这样奇妙地搭到了顺风车,草莓还有点懵。

    “行李还挺多的啊,草莓你没有提前带一部分回家吗——”

    草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是啊,谢谢老师载我一程了。”

    “小事而已,不用在意。”瑞秋笑道。

    “草莓,下周就要去巴黎了,住宿什么的有联系好吗?”

    他们只是先去法国参加比赛,还不确定能否留学,所以是没有安排学校的宿舍的。

    “嗯,安排好了,”草莓点头,“花房的父亲以前在法国待过一阵子,所以我们四个人的住宿就由花房安排了。”

    “那就好。”安利从皮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如果在巴黎遇到什么困难,可以联系我帮忙。”

    草莓受宠若惊,接过那张名片:“啊——谢谢您安利老师。”

    安利回以微笑,瑞秋已经在印有“天野”姓氏的房舍前停下来了,他便开门去把草莓的行李拿下车:“那就法国见了,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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