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力气有点大，云若周抬起手中的刀就开始乱砍。
“周周，是我。”
对方一边躲避着她胡乱挥舞着的刀，一边将她向后拖去。
听到熟悉的声音，云若周停下手里的动作，安静下来。
姜蓉衣衫有些凌乱，她察觉到云若周不在身边后，匆忙穿好衣服就赶过来了。
“蓉蓉，你怎么来了？”
姜蓉喘着粗气：“周周，你现在这是在干什么？刺杀宁国二皇子吗？”
云若周咬牙切齿，眼神愤恨地看着宁羡的方向：“对，本宫要让他死！”
云若周挣扎着要挣脱姜蓉的束缚。
“啪！”
姜蓉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云若周的另外半边脸瞬间就红肿起来。
“清醒了吗？”
眼泪突然从眼角滑落，顺着肿起来的脸颊掉落。
姜蓉看到她这幅样子，心疼地抱住她。她刚刚，又打了她。
“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你想要为言一报仇，可是你这样做只会加深两国之间的矛盾。到时候两国开战，受伤的只有两国的老百姓。”
云若周低低的抽泣声传来：“那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姜蓉摸着云若周的头：“周周，现在的你还不足够强大，有些事情就不得不忍耐。若你真的想为言一报仇，那就查清楚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
真相。
云若周抬头看向天空，残缺的月亮弯弯，却依然遮不住它的清辉。
云若周含泪点了点头，努力做出一个微笑。
“蓉蓉。”
姜蓉被她这温柔的一句话吓了一跳，她现在摸不清云若周的想法，害怕她再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我们回去吧。”
姜蓉一时没反应过来云若周这个巨大的改变，云若周已经走在前面了。
回到公主府，云若周平静地脱掉衣服，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姜蓉不放心地叫了她一声，她偏过头，莞尔一笑。
“夜深了，蓉蓉快过来休息吧。”
姜蓉敛下眸中神色，乖乖地躺在云若周身侧。烛火熄灭，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姜蓉还是有点担心，她不敢睡得太沉。忽然腰上一紧，后背贴上两团柔软。
“蓉蓉，今晚我抱着你睡好不好？”
云若周声音沉沉，似乎还有点哽咽。
姜蓉应了声“好”，随即转过身回抱住她。
她能感受到前襟慢慢湿润，对她的禁锢也慢慢收紧了些。
第二天的天气不是很好，天空灰蒙蒙的，没有一点阳光。
云若周穿了一身白衣，长发随意地梳在身后，被风吹起又落下。她没有抹浓艳的胭脂水粉，眼圈下有一层淡淡的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没有精神。
为了不让人怀疑，云若周托人买了一副棺材，放在城西的一处荒地上。
云若周站在土坑旁，衣袂翻飞，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前方。
几个侍卫合力将言一抬起，放在棺材里面。棺材盖慢慢移动，一点点将言一吞没。
云若周紧紧攥着手掌，在棺材盖只剩下一条缝隙就要合上时她冲了过去。
她将几个侍卫推开，拼力想将棺材盖推开。
“言一！”
眼泪“啪嗒啪嗒”滴在棺材盖上面，任凭她如何用力也未动分毫。
“周周！”
姜蓉用力将她拉回来，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周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都会好的。”
姜蓉一边安慰云若周一边给几个侍卫使眼色。
几人用力一推，棺材盖严丝合缝地盖上了。
云若周站在一旁，看着土渐渐把他埋没，最后只剩下一个小土丘。
忽然间狂风大作，豆大的雨滴砸下，模糊了云若周脸上的泪水。
头顶撑开一片橘黄色的天空，将她们两人笼罩其中。
“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云若周默不作声，只是点了点头。马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上，快到公主府时云若周叫了停。
见她要下车，姜蓉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外边的雨下的这么大，你这样会感染风寒的。”
云若周一点点掰开姜蓉的手：“蓉蓉，我就是感觉难受，我想淋一下雨。”
闻言姜蓉松开了手，看着她进入雨里，与漫天大雨融为一体。
雨确实很大，砸在脸上还有点疼。街上行人已经寥寥无几，他们行色匆匆在雨里奔跑。
云若周仰头，感受雨滴在她脸上砸开花的感觉。
手上传来温暖的触感，她偏过头，姜蓉的脸在她面前放大。
手不断被攥紧，姜蓉领着她在街上奔跑起来。
这一刻，仿佛什么都被忘却，只剩下当前。
两人浑身湿漉漉地回到公主府时，门口摆着一架马车。
马车不是很华丽，也没有很多侍从，云若周还是猜出了里面的人是谁。
她松开姜蓉的手，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大殿内，一抹明黄色的人影异常显眼。
看见她走过来，腾地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拦住她要行礼的动作。
云若周浑身湿透，雨水顺着头发滴落。
皇帝眉头皱了皱，眼底漫上心疼，伸手要去擦拭她脸上的雨水：“怎么淋雨了？”
云若周偏头躲过，一句话也不说。
皇帝的手就这么尴尬地停在半空，半晌才收回。
文莱公公出来打圆场：“殿下哟您去哪了，陛下在这等了您老长时间了。”
云若周欠了欠身：“让父皇久等，实乃儿臣之过，儿臣愿意接受一切责罚。”
“你这是说什么？你是朕的心头肉，朕怎么舍得惩罚你？朕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云若周忽然笑了，忽然就想起了皇帝斩钉截铁拒绝她时的面孔。
文莱公公将云若周的神色尽收眼底，他知道云若周此刻心情定然不好，若是冲撞了万岁爷那可就遭了。
“陛下，殿下这一身狼狈，不如让殿下先去收拾一番再来和陛下交谈。”
皇帝点头默许，让云若周下去了。
秋雪跟在她身后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秋雪，你将本宫的行踪告诉给父皇了对吧？”
秋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云若周停下脚步。
“殿下恕罪，陛下的命令奴婢不敢违抗！”
“起来吧，本宫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这件事情她本来就没想遮掩，父皇知道就知道了。言一已经死了，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沐浴过后，云若周换上一身月牙白的襦裙，简单地将头发梳起。
她眉眼冷淡，仿佛皓月一般美得不可方物，清冷的光辉让人退避三舍。
皇帝让云若周坐在他旁边，叹了一口气道：“朕知道你恨父皇，可是在个人情感和家国天下面前，家国天下才是重要的。”
当年他也任性过，在谢燃死后，他甚至想杀了所有人为她陪葬。可后来他明白了，并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真相，他们只是想找一个替罪羔羊，想找一个寄托，好安慰自己说那不是他们的错，那件事和他们没有关系。
云若周攥着衣角，眸中闪过点点泪光。
可是父皇，明明他和国家儿臣都能保住。她明明可以救他的，差一点，她就救下他了。
“父皇，儿臣明白。这世间很多事情本就不能两全，想要其中一个，另一个就会被放弃。所以儿臣不怪父皇，父皇是云国的皇帝，自然是以云国为重。”
皇帝没想到云若周会说出这种话来，愧疚感再次涌上心头。
“无论如何，这次终究是父皇有愧于你。你想要什么补偿，朕都会满足你。”
云若周抿着唇，半晌才开口道：“儿臣没有什么想要的，父皇若是觉得愧对儿臣，不如满足儿臣一个愿望。”
她眼神坚定，毫无畏惧地与皇帝对视。
皇帝突然感觉云若周似乎有以前不太一样了，就好像一夜之间突然长大了一般。
云若周站起身，走到皇帝面前直直跪下。
“儿臣想向父皇请旨，一请父皇准许女子为官。”云若周语气一顿，继续道，“儿臣斗胆二请请父皇给儿臣一个官职。”
皇帝摸胡子的手一顿，沉默了好一阵。
“女子为官一事尚且需要商议，但你若是想要当官，朕可以给你一个闲散官职做做。”
云若周看着他的眼睛，固执地说：“父皇这是不同意吗？”
“周儿，这件事不是朕一个人能够决定的。女子为官本来就不合常理，那些大臣是不会同意的。”
云若周匍匐在地，郑重地磕了一个头。
“是儿臣逾矩了。既然这件事实现不了，那儿臣换一个愿望吧。”
云若周笑得灿烂，皇帝怔愣瞬间，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谢燃的身影。
……
送走皇帝后，云若周端起茶盏喝了一小口。茶味甚苦，她还是强迫自己咽下了。
指尖沾上茶水，云若周在桌子上用水渍描摹着一个人的名字。
一笔一划，不厌其烦。
“那父皇给儿臣赐婚吧，不过，父皇可否废除驸马不得入仕这一条规定。”
“你有喜欢的人了？”
“是。”
皇帝爽朗大笑一声，又狐疑地再确定一遍，得到准确答案才放心下来。
“周儿放心，只要周儿喜欢，你想让他入仕途他就入仕途。”
“父皇不问问儿臣喜欢的人是谁吗？”
“周儿喜欢的人一定很优秀，朕相信周儿的眼光。”
“殿下！殿下！”
秋雪焦急的声音将云若周从回忆拉到现实。
秋雪心疼地捧起她的手指，放在嘴边吹了吹。
云若周这才发现指尖一片狼藉，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桌子上的字也变成了暗红色，血渍早已沁入其中。
她竟然都没有感觉到疼。
她无奈地摇摇头，收回手指。
外边的雨还在下，一点要停的意思都没有。云若周站起身来，伸手去接雨滴。
“秋雪，准备一下吧，本宫要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