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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于尘土

    直到这一刻,云歌才感觉到些许紧张,这样的感受又复杂又微妙,她放轻脚步,缓缓步入里间,首先映入眼帘的一根根水晶状剔透的柱状物,它们呈鸟笼装排列,似乎意在将位于中心的那人困于其中。

    地面由于高温映出的红反射到一根根水晶柱上,使得整个牢笼映射着若有若无的鲜艳,可这样的颜色却反而让她心生悲伤。

    那悬在中心的人就是顾九,是孟娴云爱着的人。如今的云歌站在笼外,静静地望着紧闭双眸的顾九,可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他曾经不可一世的模样,明明邪魅狂狷才是他该有的神态不是么?

    “师兄,师父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追随师父的岁月比你们多一些,即便如此,知晓的也并非是事情的全貌。”合宁扶着凤天的手臂,慢慢站起身,一边说,一边走到内室,站到了云歌的身旁,“师父的身体里藏有一缕魔的魂魄,至于原因,师父不曾提过,故而我也并不清楚缘由。我只知道,为了压制这一缕魂魄,师父须得时时警醒才能不被寄生。这些年来,这缕魂魄愈发强大,师父压制起来也变得越发艰难;所以,近千年来,师父就连闭关之时,都要谨慎地将自己囚于此地,以防止发生意外。至于这些晶柱,它们是由师父的骨血炼出来的,专门用来克制他体内的魂魄,外人一旦踏入其中,必死无疑。师父他的性子,想必你是了解几分的,换句话说,师父一旦被寄生,他宁愿毁了这幅身子,也不肯成为魔族的傀儡。”

    “傀儡?寄生?这些事……师父从不曾与我讲过。”云歌搜索了自己的记忆,发现顾九从未同孟娴云说起过这些,至于这是出于偏爱,还是不信任,她就一时难以判断了,思量半晌,她追问道,“那如今呢?师父现在这样多久了?要怎样才能醒过来?”

    “师父亲手捏碎了自己的灵府,要醒过来绝非易事,若是寻常仙人,怕是早就形神散了,而且我们尚不知晓他身体内那缕魔的魂魄是否还在……”合宁长叹一声,顿了顿,不知想了些什么后,又转而安慰起几人,“虽说情况不容乐观,但好在师父曾说过自己是不死不灭之身,我想,师父醒来应该只是时间问题吧,我眼下能做的,就是精心修复他的肉身,剩下的,交给时间吧。”

    “不死不灭……师兄,这种事下次要早说,我方才真的很担心师父再也醒不来了。”云歌面上一松,貌似松了口气,继续道,“不过师父修为那么高,怎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意外呢?”

    合宁意外地看了师妹一眼,不过很快又望向了眼前的牢笼,淡淡回答:“应当是九幽冥界又有了异动吧!”

    许久没有讲话的凤天这时打断了合宁:“师兄,你扯远了。眼下还是想想如何让师父苏醒是正经。另外,登仙大会的人已经在路上了,这么多年来,这是咱们东海第一次参与接纳新人,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宜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我明白你的意思。”合宁面色凝重地对雪团儿招了招手,“去吧,把人带去禅医寮。”

    凤天看了合宁一眼,转头对云歌道:“我在这里留守,师妹你刚回东海,除了师父,想必是还有其他人要见一见的,你先回去吧,明日午时会有人请你去一趟禅医寮。”

    云歌见凤天一脸坚决,只得熄了想要留下来照看顾九的心思,不过凤天的话不无道理,有些人她是要见一见的。

    下了溟浆山,云歌与合宁互相拜别,各自回到了自己所在的地界,一路上她走得极慢,记忆中这条路并不陌生,反而充满了熟悉感,只是记忆中那个叽叽喳喳的桃夭却再也回不来了。如果她回到那个熟悉的正厅,大约还能看到桃夭落在书案上的话本,想到这些,她迟迟没有跨进门,她抬眼看向正厅里那坐得笔直的桀语,互相冲突的情绪在胸中反复碰撞,不等桀语起身走向她,她已经先一步倒在了门口。

    混沌的记忆中,时而闪过桃夭的笑脸,时而闪过小时候同桀语在一起的时光……是否,她杀了妖春和黄雀儿,就已经算是为桃夭报仇了?亦或者,那只是她无可奈何地妥协?如若不然,她又该如何呢?倘若将桃夭之死算到桀语头上,那么就不能不提另一个被她忽略的人,那个已经死去的“孟娴云”……

    云歌不想苏醒,可实际上,她只昏迷了短短的一瞬,醒来时,桀语坐在床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云歌。

    云歌翻过身,此刻并不想看见桀语,谁料桀语一下子跳上了床。

    “姐姐,你怎么不理阿桀?”桀语躺到云歌的身侧,噘着嘴巴,轻轻摇晃着云歌的身子。云歌望着眼前这张满是讨好的脸,心肠终于还是一寸寸软了下来。

    “桀语,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何会出现在巴塞尼森林附近?”

    “巴塞什么?你是说我找到你的地方吗?这很重要吗?”桀语凑近了云歌,“好吧,那……姐姐,你为什么会在那里啊?”

    桀语对那些事一无所知,他的回答更让云歌感到无力:“算了,你说得对,那并不重要。”

    “姐姐,我可以握着你的手嘛?就像小时候那样?”桀语弯起眼睛,笑眯眯地望着云歌。

    云歌伸出手,依着记忆中“荼歌”的习惯,将整个手掌覆在桀语脸上:“桀语,你还记得七神器吗?你说收集七神器是为了我……如今我就在你面前,能不能别再为了收集七神器大动干戈了。”

    桀语挪了挪身子,好让头靠得更近了些说道:“姐姐不喜欢,我自然就不会去做了。”

    云歌将视线从桀语的脸上转回层层叠叠的床幔上,她轻轻拍着桀语的手臂,最终接受了桃夭已经不在了的事实。

    香茗从玉面那里匆匆赶来时,正看到了这一幕。香茗脚步停住了,什么情况?那个男人是谁?她是不是来得不巧?

    云歌坐起身,打量着风风火火闯进房间的这位姑娘,想来这便是香茗了。

    “我……”香茗赶忙道,“我先退出去。”

    “等等。”云歌向她招了招手,“我正好有事问你。”

    “是,姑娘。”香茗站在一边,微微低下头,用眼角暗暗打量着窝在“孟娴云”身边的男子。

    云歌拍了拍桀语,对他玩笑似的抱怨道:“我同姐妹说会话,你在这里多不方便?回避一下如何?”

    桀语对云歌瘪了下嘴,转向香茗时却瞬间满脸冰冷,他看了香茗一眼,快步走了出去。

    见桀语消失在视线中后,云歌才开口问出了口:“你还好吗?”

    “姑娘……我当日被黄雀儿所伤,醒来时已身处在洲外之地,等我赶回巴塞尼时,只见到还留在巴塞尼的森娅。”香茗急急说道,“那时,我们同姑娘的灵视早已断开,商议之后,她带我一道赶回了东海,想着去找顾九尊上的话,或许他有搜寻你的法子。”

    “师父就是那时出的事吗?”

    “我回到东海时,东海已经处于戒严状态了,我并没有亲眼见到顾九尊上,所以便同合宁仙长讲述了事情的经过。”香茗继续说道,“于是,合宁仙长派出了一行人去往了巴塞尼,而我也回了缥缈峰……”

    香茗没有继续说下去,她之所以选择回到缥缈峰,是急于向玉面禀告在巴塞尼森林发生的一切以及天君在“孟娴云”身上放置的那一段暗香已然失效的事实。曾经,香茗就是靠着那段暗香找到的“孟娴云”,可眼下的“孟娴云”周身再无标记,连她回来的消息都是合宁派人前来缥缈峰通知的。

    “过去种种,如烟如雾。都过去了。”云歌看向香茗,“凤天师兄让我明日去禅医寮,所以我想,要见的人便是森娅吧?”

    “这我不太清楚。”香茗打量着床上的人,明明不久前还朝夕相处,可眼下却有种如此陌生之感,她迟疑着开口问道,“姑娘,您是否已进阶成了上神阶。”

    云歌摇了摇头,世人都习惯尊称那些个神明为上尊,就好像那是什么最高的荣耀,可在她看来,那不过是儿戏一样可笑。

    云歌没有回答,而是问香茗后来有没有再去看过森娅,香茗摇了摇头,只是嘴边的那句“不曾”让她觉得莫名的心虚,毕竟那是曾出生入死过的姐妹啊,可是,去见了又如何?徒增心伤罢了。

    云歌听罢,点点头又问:“现在呢?你要留下来还是回飘渺山?”

    香茗回道:“既然姑娘平安归来,我自然是要跟着姑娘的。”

    “那好。”云歌说罢,觉得再没什么可讲的,于是便推说要休息。

    闭上眼,沉思片刻,她决定暂时将脑海中关于深海鲛人——荼歌的记忆封印大部分,毕竟鲛人荼歌是上古神明,活着的岁月太久,记忆过于庞杂,一时之间,云歌还无法全然承载她的过去,她可不想再陷入昏迷了,哪怕只是一瞬。

    晚些时候,雪团儿才回到云歌的身边,他身后还带着四个侍婢,说她们均是合宁师兄专门为凌云山挑选的,云歌没有推辞,全部留了下来。四个婢女穿着清一色的墨色衣衫,规规矩矩地低着头,云歌什么都没说,直接让香茗安排了各自的差事。再之后,便是雪团儿和桀语关于谁能陪在云歌身边休息吵了起来,云歌嫌他们聒噪,甩了下袖子,将两个人一起扔了出去。

    雪团儿啪啪啪拍着门:“阿云姐姐,有什么话你一定要说出来啊,不要憋在心里,我一直在呢!”

    桀语狠狠瞪着身边的小鬼:想杀了他,却又怕姐姐生气;想要骂他,又觉得不免有些自贬身价,于是只好不多不少地释放着威压。

    雪团儿见房门紧闭,只觉得是身边这个男人的缘故;毕竟从前他和阿云姐姐从来都是睡在一处的。这么久不见,他们又各自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他本想同阿云姐姐好好聊聊,可眼下却泡汤了。他气鼓鼓回瞪过去:“你是什么人!怎么同阿云姐姐一起回来的!难不成是巴塞尼那里的妖精?”

    桀语冷哼一声,他懒得与一个孩子浪费口舌,直接越过了这个叫雪团儿的狐狸精,坐到了云歌的房门外。

    “姐姐,我在门外守着你,你安心睡吧。”

    雪团儿一看,也就地坐了下来:“阿云姐姐,我也陪你。”

    房门内的云歌无奈地翻了个身,反而没法好好休息了,最后还是香茗不知说了什么,才将两人劝走的。第二天天明,云歌早早醒来,香茗利落地掀开床幔,扶着云歌起身坐到了梳妆台前。

    “穿青色那件吧。”净过面后,云歌在梳妆台前对香茗吩咐,“就是那件对襟绣着山水青松,裙子是藏青波纹那件。”

    “束腰系金色那条如何?”香茗问。

    云歌点下头,今天是前往禅医寮的日子,收拾完毕,只等凤天派人来接她了。日头升起没多时,有白白胖胖的蛞蝓精来拜谒,难得雪团儿没再去凤天那边,而是坐在云歌身边,而同样百无聊赖的还有桀语。

    路上,云歌向桀语讲起了禅医寮,等当走到药草园时,她终于见到了森娅。

    再见面,物是人非。

    森娅一路小跑着冲到了云歌的身前,她上上下下打量着云歌,直到确认对方是真的平安,才跪了下来:“见到您,我终于放心了!再没什么记挂着的了!云仙子,您的恩德我无以为报,只能最后再给您磕个头了。”

    身为骄傲的狼族,磕头是极慎重的事,但云歌并没有阻止她,不管怎样,“孟娴云”终究算是为了狼族之事身陨的。只是一想到森娅即将兑现她的承诺,献祭自己的灵魂,她的心里还是空落落的。虽说,她不能说自己不难过,可这样的难过更像是看一场戏,读一本书,虚无的隔离感横亘在她眼前,使她的情感变得空灵而缥缈,所谓前生今世,便是如此了。

    矮矮胖胖的大白褂在一边不时扭动两下身子,他们在等,但没人敢上前催促,还是森娅自己打破了平静。

    “再会了。”森娅故作轻松。

    但所有人都清楚,不会再有再会的那天了。在森娅转身前往药炉的瞬间,云歌拉住了森娅的手腕,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森娅缓慢地回过身,笑脸很是灿烂,她反握住云歌的手,将云歌的指头一根根从自己手腕上掰了下去,然后,大步向前,再未回头。

    云歌站在那里,站了很久。

    “走吧。”云歌最后说。

    “不等您的那位师姐了?”香茗问。

    “你明知道,养魂瓶中的不再是我师姐了。”云歌叹了口气,无奈地苦笑说道,“来日方长,总会与新师姐见面的,何必急于一时。”

    “是,姑娘。”香茗应道。

    云歌负手而立,至此,狼族之事终于算是告一段落。

    回到凌云山后,在正厅,云歌对周围的人一一做出了安排。

    “雪团儿,近来东海琐事繁杂,明日起,你照常去凤天师兄那里,修炼也好,帮忙也好,总是不要荒废了时日。”云歌顿了顿,又对香茗嘱咐道,“接下来,我会闭关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就劳烦你守着凌云山了。”

    说完,她接着看向桀语:“至于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若是那些事尚未了结,就先去将那些事了了吧,我不会离开,就在这里等你。”

    雪团儿和香茗很快应下,只有桀语迟迟没有吭声。桀语颇有些不舍地看着云歌:“姐姐,我舍不得你啊。”说着,整个人已经倚到了云歌的身侧,“可是姐姐的话又不能不听……好吧,等你闭关,我即可去办可好?”

    云歌点了下头,漫长的生命也不尽然都是绝对的好事,眼下,云歌的记忆错综复杂,混沌无序,所以这次闭关一来她要记起于在关于雾隐山苏醒前的记忆,二来她要将鲛人“荼歌”和“孟娴云”的能力融会贯通,而这些都是需要时间的。

    云歌环视了一眼身边的众人:“若无其他事,便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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