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

    这日抵达洛阳城时,天气已经有些冷了。

    时至初冬,行色匆匆的旅人们都裹上厚厚的外衣,从清早起,城门外就排起了长龙,等待通行的漫长队伍中,灰头土脸的行脚商们,还有挎着篮子进城的农妇们,无一例外,都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身边有贵人们华丽的马车缓缓驶过,径直往前去了,有人看得眼热,不由转过脸去,恨恨吐一口唾沫。

    不多时,远远传来马蹄声声,马上的兵士大吼着急报直冲而来,毫不避让马车行人。进城的队伍骚乱起来,人们纷纷躲避,生怕晚上一步,让马蹄踩个正着,说不定小命也要不保。

    “这是怎么了?”

    “听说是潼关有异。”

    商贩消息最是灵通,几个人交头接耳议论着,一旁的农妇听不明白,忍不住插嘴道:“潼关是哪里?”

    “大娘不知道吧!潼关在西北,是我们京畿的门户啊!”

    “潼关有异,京畿危。”说话的人神色凝重,其他几个人也纷纷点头。

    农妇被吓了一跳,她既不懂潼关,也不懂京畿,但这几个人说危,总归就是不好的意思。

    “是说要不好了吗?”她抓住自己的篮子,里面是自己天还没亮就起来做的胡饼,想拿到城里售卖,赚几个钱补贴补贴。

    万一要不好了,还卖什么钱,赶紧回去屯点粮食要紧。

    “大娘不要怕,只是潼关有异,不是说就要打仗。”一人安抚她道,“潼关在西北要塞,易守难攻,胡人常来犯,但从未得逞。”

    “那就是不打仗?”

    商人们意识到农妇听不明白,不由觉得好笑,纷纷说,“大娘,不打仗,京畿打仗还得了,圣人也在这呢。”

    “喔,那就好。”农妇放下心来,挎着篮子又重新去排队。

    几个商人相互对视一眼,摇摇头。

    农妇无知,潼关有怀化大将军驻守,固若金汤,胡人虽屡屡来犯,但从未讨得好去。只这次居然是急报,也不知道要不要紧,希望是无事的吧。

    洛阳城内,山居里。

    二楼雅间内,一中年男子正在独酌。

    他生得高大威猛,面容凶恶,骨节粗大的手握了一杯新酿的桑落酒。

    一昂头灌下整杯,喝的太急,他忍不住打了个酒嗝,忙抚抚胸口。

    这时有人轻轻敲门,他说了句:“请进。”

    他等的人来了。

    来人面白无须,穿了一件灰色袍子,面目普通,气质也平平无奇,看起来并不起眼。可男人知道,这是贵人身边的近侍,今日为了求得见他一面,他找了好几个中间人,使了不少钱,才得偿所愿。

    灰衣男子进来便随手带上门,先左右听听,又走到窗前,向外眺望了许久,这才面朝男人,点了点头。

    男子连忙起身,深深行了一礼。

    又请来人上塌坐,吩咐上新的酒菜。

    来人抬手摆了摆,说到:“大人不必客气了,这样就好,某来也不是为了吃喝。”

    被称做大人的中年男子一躬身,还是给他倒上一杯酒。

    斟满后,他把酒杯推至灰衣男人面前,举杯道:“全仗于公周全,一杯水酒,不成敬意。”

    灰衣男人捂住酒杯,并不喝。

    他看了看一口闷下的男子,缓缓道,“心领了,自来会哭的孩子有奶喝,潼关学着多哭几回,军需费用,有主人替你们斡旋,自然是不用担心的。”

    说到主人,他虚虚朝空中一拱手。

    见男人一脸感激涕零,他又不冷不热道,“军需是没问题,只是有人告发你们大将杀良冒功之事,你们大将怎么说?”

    男人一听,大惊失色,忙放下筷子,伏地连呼冤枉。

    嘴上虽然喊冤,但男人心里明白,这事是有的。

    但将领命在外,冲锋陷阵出生入死,底下的兵士们偶尔找点乐子,只要不闹得过分,也只得替他们遮掩一二,说是杀良冒功,有些过了,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样吧,这事主人替你们大将暂且压下,你们下次问兵部索要军需时,给我们主人多留三千甲。”

    他说着抬起手,阻止男人将要冲出口的话语,冷冷道:“你们吃空饷的不止这个数,账上自然能做得工整。”

    男人大骇,几欲反驳,但他最终只是低下头,答了一个是字。

    “三千甲务必都要选上好的,到时候某会派人去领,你交给他即可。”于合从怀中掏出半只印,上面刻着男人没有见过的纹样。他将这半只印递给男人,道,“来人会拿另外半只印,你两相和合,能对上,就是来取兵器的人了,你仔细清点好,交给他即可。”

    男人接过半只印,道:“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万一败露,我们大将的脑袋也保不住,卑职得给大将通报一声。”

    到底也没说不干。

    于合不置可否,只说:“你们大将能为主人效力,是他的福分。下回军需交接的日子定了,记得提前知会某,某好做安排。”

    说完也不用餐食,起身走了。

    男人目送他出门,将半只印拿在手里端详片刻,塞进胸口里,又恨恨灌下一杯酒。

    刚过晌午,一行几辆马车沿着青石道,过了洛水河,缓缓驶进仁和里。

    玉娘端坐在车内,并没有像侍女们那样好奇的打着帘子向外打量。在梦里,这洛阳城她住了十来年,早已没有身边人那种初进东都时忐忑不安又略微激动的心情。

    画阁朱楼,红桃绿柳,青石路上良人玉勒乘骢马。*注

    东都之华美,令人惊叹。

    一路行来,道路笔直宽阔,行人如梭,两侧商铺林立,天虽冷,也听得耳侧叫卖声络绎不绝。

    “娘子,那酒肆里有女子跳舞呢!穿的裙子奴婢以前没见过!”云容与阿蛮两个看得入神,小声惊呼,“看着不像中原人。”

    “是胡姬吧。”玉娘道。

    洛阳是有许多胡姬的,胡人也多,梦里自己入宫后,还收了个胡人节度使的义子呢。

    玉娘想起这些,面上冷冷一笑。

    她看着两名侍女小小的头脸,欢欣的神色,心中一叹。

    不管那究竟是不是梦,也不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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