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福海住宅内,武寞快步入内,在孙福海耳边轻声言语。
“哈哈哈,好,异人司终于散了。”
武寞虽然高兴,但也不解:“大人,您为什么要杀了百达通,反而留着昨晚那女子的命?”
孙福海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睛:“当初百达通因为生活穷困加入异人司,后来又被金钱诱惑为我所用,他这种人,心志不坚,而且心思灵活,做任何事都一定会给自己留足退路,这种人留着也是祸害,倒不如让他在合适的时候发挥出自己最大的价值,也免了我的后患。”
“大人果然英明。”武寞躬身奉承,同时暗忖自己决不能成为大人眼中毫无价值的人,否则百达通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
“大人,昨天抓到的那女子也是异人司的,要不要属下先去招呼招呼她?”
孙福海点点头:“能用就用,不能用就杀。”
“是。”
***
京城某处民宅内,莫牙看着徒弟递上来的拜帖,嘴角罕见地勾起,对徒弟岩提吩咐道:“带他来见我。”
“是。”岩提退下,不多时,带着钟隐来了。
这里是一幢非常普通的民宅,充满春夏之交的自然风情,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如果不是查了一遍家中和异人司剩下的资料库,他很难相信四十年前打遍中原塞外无敌手的绝世高手就这样出现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地方。
莫牙似乎对钟隐的到来一点也不好奇,他只是专注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景色,一草一木都是如此地令人愉悦且富含深意。
钟隐见到莫牙时,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却也隐隐有点明白为什么方寒衣在他面前生不起半点战意。
这位老人的背影明明高大坚硬,却又有一种神奇的近乎自然的魔力,能够抹除所有不合时宜的知觉。
他原本尊敬的心此刻更尊敬了。
“前辈,”钟隐躬身认真行了一礼,开门见山直接问道,“不知能否告知北漠在京中的据点?”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告诉你呢?”
钟隐看着莫牙的背影:“正因我没有任何凭仗所以只能直接来问您。方寒衣可能被困在了北漠据点,想着既然您愿意指点她武功,那么或许会有惜才之心,愿意向我透露一点消息。”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莫牙问道。
“晚辈在京城略有些地产和人脉,想要打听近一个月哪处房产住进了一位深居简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前辈还是不难的,有时还比官府更快些。”
莫牙四十年前就已经难逢敌手,最后一次关于他的记载就是他远赴大漠,想来重来中原也不过是最近的事情。
钟隐会直接来问莫牙,实在也是想碰碰运气,莫牙和北漠之间关系暧昧,若他也有意营救方寒衣,那事情将会好办许多。
“你回去吧。”莫牙的回答没有一点犹豫:“我固然有惜才之心,却也不想和北漠交恶,更何况方寒衣命不久矣。”
***
阴暗的小房间内,方寒衣缓缓睁开眼,目之所及是一个狭小的类似杂物房一样的房间,耳边一片寂静,不知是否还在孙福海的宅子里。
双腿传来阵阵剧痛,不禁苦笑一声,右腿原本就是摔断后没有好好接骨,这下好了,两条腿都被打断了,这两条腿跟着自己可着实是受了不少委屈。
方寒衣勉强坐起身子,运功调息,不知是否是受了腿伤影响,内力运行起来似乎也不那么顺畅了,尤其经过任督二脉时,身子竟然隐隐有发僵的感觉。可一旦心归平静,回到深空般沉寂的时刻,这种感觉又消失了。
从未有过的经历让她有些害怕。
“吱——”
门开了,武寞从外面走进来。
一看方寒衣的姿势,他笑了:“成了阶下囚还不忘练功,怎么样,腿是不是很疼?”
方寒衣无暇回答,武寞推开门的时候她心神一乱,身子又开始发僵,连嘴皮也动不了。
武寞看方寒衣始终不答话,连眼皮都不抬一下,还以为她在故作清高不远搭理他,他缓缓从腰间抽出一条鞭子,眼中现出狠意。
“大人喜欢忠心又有用的人”
“啪!”一鞭抽在方寒衣肩上。
“我就是最有用的那个!”
“啪!”一鞭抽在背上。
“谁也不能代替我!”
“啪!”又是一鞭抽在大腿上。
“你最好永远都别说话!”
“好好受着吧!”
......
不知挨了多少鞭子,不知过去了多久,哪怕是个铁打的人,此时也该受不了了。
方寒衣呼吸几近断绝,软绵绵地靠在身后的墙上,血色糊住了眼睛,真气也几乎停止了流动。
她体内的经络现在就像千万条堵死的河道,想流却流不动,反而造成了“水患”。
方寒衣只觉得身体忽冷忽热,一会像是被丢进了热油里翻炸,一会又像是被丢进了存满冰的冰窖里,什么鞭打,什么腿伤,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快爆炸了。
武寞打累了,渐渐也发现了不对劲,除非是个没有知觉的死人,否则没可能一声都不吭的。
他用鞭子扫开方寒衣面上糊住的发丝,发现她的面色确已和死人差不多,鼻子里出气多进气少,皮肤一会发红,一会发青,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呵,你的运气可真是差到家了。武寞心中暗喜,鞭伤、断腿、走火入魔,能再撑过半个时辰就算你命大,既然天要你亡,那我不介意再来添把火。
武寞伸出手,慢慢扣上方寒衣头顶。
霎时间,内力倾泻而出!
可慢慢地,武寞却觉出了不对劲,他的内力之猛,绝对可让人经脉断绝立毙当场,明明方寒衣的经络已岌岌可危,只消他稍稍施力就会爆体而亡,可为什么他反而觉得自己的内力在不停消失?
明明他能感觉到方寒衣体内纷乱的情况,可为什么自己的内力竟然会不受控地流走?
武寞脸色大变,急忙想要停手,可这只手就像被黏在了方寒衣头顶似的,任凭他怎么努力竟然都没办法。
“来人!快来人!”武寞彻底慌了,再这么下去别说是杀了方寒衣,他自己就要先内力枯竭而亡了!
“你醒醒!”无人回应,武寞急得上手去推方寒衣,但一碰到方寒衣的身体,另一只手就也像吸铁石一样紧紧附在上面,内力流逝得更快了!
“快来人!”武寞心跳如鼓擂,此时他的嘴唇已经发白,巨大的恐惧笼罩着他。
方寒衣的面上却没了走火入魔的样子,他的内力,全被她吸去供养自己了,真是邪门!
方寒衣早已处在半昏迷的状态当中,外界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她只知道身体忽然处于水深火热当中,正当她找不到出口不知如何是好时,却又忽然有一股暖流涌入。这股暖流蛮横地在她的体内冲撞,一阵探索后又被她本身的内力包裹、吞噬,变成身体的养分。
方寒衣下意识觉得这种感觉很舒服,身体仿佛正需要这样的养料,她就像一个在沙漠中独自探险了一个月浑身水分蒸发的旅人忽然看到了绿洲,不顾一切向着绿洲奔去,下意识想要索取更多。
***
平安巷,在昨晚方寒衣寻找黑衣人的地方,两个人来来回回地走着。
沈图木停在一扇门前,向身边的郭虎抱怨:“你怎么不再看清楚点呢?”
“我也想啊。”郭虎委屈地为自己辩解,声音高了点,又把沈图木拉到另一边不那么显眼的地方。
“如果不是我恰好认出那两个人鞋子上绣的是北漠的部落花,一下子对他们起了怀疑,我怎么可能一路跟着他们到这来。但我又不知道那两个人武功深浅,不敢跟得太近,被发现就什么线索都没了。
他们特别警惕,尤其是进了巷子之后,不停地在观察周围,巷子里没什么能躲的地方,我就一直不敢出来,反正据我目测估计,他们最后消失进门的就是这一块地方。”
沈图木颓丧地靠在墙上:“谢谢你啊郭虎,异人司都散了你还愿意帮我们,是我自己没用,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在这里说你。”
“这也不算什么。”郭虎笑笑,“我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一直在江湖上流浪,走南闯北四海为家,是异人司让我重新有了一个家的感觉。就算异人司散了,我还是想和大家在一起。做人,就是要有情有义、有始有终。”
“没错兄弟。”沈图木揽上郭虎的肩膀,“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走,咱们快去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出那两个北漠探子的据点。”
沈图木和郭虎重又在那几户人家之间转悠。
这回误打误撞叫他们碰上了北漠探子,钟大哥不知去了哪;刑部尚书李景大人精神状态还不稳定,不能受刺激;章台大人正在大理寺,一边要盯宗莱的尸体,一边要处理被遣散的异人司。
于是他们决定先由他们俩来探探路,等摸清楚北漠探子的情况之后再喊人来个一网打尽,救出李登和方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