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一本书，圣剑是书写的笔。
神山飞羽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作家，无论是作为编织梦想的故事构造师，还是改写米吉多魔爪下人们命运的剑士。
“飞羽真老师决定写《遗失的记忆》续作了啊。”
给笔记结尾备注了最后一条注释，套上帽子的钢笔连同书签一起夹在书页之间合上间隙，感慨的语气引来了须藤芽依的回首。
“我觉得亚弥的经历也挺适合写成故事的。你没打算写下来纪念吗？”
“谢邀，老实说我其实也写了不少了。”
“诶？！比如说？”
她积极得就像提前截获了飞羽真的新章手稿。
“比如说——我与圣剑的通话记录、飞羽真老师的衣柜盘点、尤里全技能研究、大秦寺先生绝赞写真集这样的。”
“……”
这哪是自己的故事啊，真理之剑北区分舵生活八卦研讨杂谈还差不多。
“写作需要天赋，我自认还没有那样的才能。”
“也许是从小到大过惯了翻着书页晒太阳的日子，比起动笔纪录幻想，我想我更适合当个读者，在各色各样的世界里，和大家进行一段段从头到尾不可思议的冒险，踏过草原，望向山脚下方的国度，是比外面的世界还要真实的景色。”
“我喜欢看别人的故事，就好像呼吸着午后微醺空气的人，不是只有我一个。”
就好像，我自己经历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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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说来，亚弥可能被自己束缚住了也不一定。”
“尤里，你总算看了点其他有用的书啊。”
以宅家千年的知识储备能做到比喻指代多重形容属实表明他除了看漫画，也有在老老实实为与现代接轨做功课。
当然须藤芽依不会知道这些依旧是不管什么题材都能涉猎的漫画台词的应用，也不明白为什么等她思考完了这个重大问题，刚才还在的新堂伦太郎和尤里就这么原地蒸发了。
那么大两个人呢？一头问号都不足以形容她的懵逼。
空气里隐约飘来咸鲜的热汤味，须藤芽依吸了吸鼻子，凭借多次幼儿园阿姨带“小朋友”上街的经验，立刻拼凑出了八九不离十的剧情。
“真是的，不要不说一声就走开啊。”
跺了跺脚，她顺着味道飘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转折的道路尽头，高挑的人影攥紧了暗黑剑，深海般暗涌的眼底酝酿着并不平静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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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是睡了一觉就来到这里的吗？
鲜红的文字映射在整片脑海，占据了所有角落，像是钟楼整点缓慢而又沉重的钟声，字句一个个消散开来，重重敲打在与不安慌张逐渐重合的心跳上，揭开了很久以前埋在潜意识之下，或许根本就不想让她看见的事实。
她只觉得喉咙有点发麻得厉害，灯光笼罩的小屋线条也变得摇摇晃晃到不真切起来。
“难、难道不是吗？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身处这个陌生的世界了，也绝不可能会有穿着居家睡衣车祸穿越的桥段——”
咚，咚，咚。
叩动玻璃的清脆声打断了五木亚弥混乱的思绪，分割成四片的窗户右下角残留着一小块刺目的鞋印。是为了有朝一日增加他此刻结论的说服力，还是故意留着不擦，她也没心思再去了解了。
“你见过有睡觉还穿着拖鞋的吗？”
看着和他想象里差不多反应瞬间哑然的女孩子，流苏叹了口气，走回了他们起始聊天的地方，屋中间那把孤独的椅子。
“表象的事情总是最容易记住的。你醒来后见到了什么？”
“一个长得很奇形怪状的米吉多…不对不对，再往前，巨大的书型发光区域，还有…还有远去的海市蜃楼……”
断断续续的话语停顿着熄了声，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再也说不下去了。
“没错，是海市蜃楼，没有与奇幻世界连接过的人是看不见它的，那么，你是怎么看见的呢？”
“倒回去想一想，在你睡着前，发生了什么？”
怀疑是一颗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那时她只当是睡醒后都会有的困顿，加之高空的威胁，让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地发展为因为穿越引发的米吉多袭击倒霉惨案。
对了，在那之前，我在干什么？好像……
模糊不清的记忆空白，就和她虚化的身体一样，闪烁着坏掉电视机灰蒙蒙的雪花点。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并非穿越，而是在全知全能书影响下产生的异世界交错。”
眼看铺垫地差不多了，说书人略过一排排书架，抽出一本打开来放到了怔愣的五木亚弥手中。
心理学的书皮光滑微凉，于她却透着冰渣子般的冷痛。
“故事会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存在于每个世界，化为知识的碎片影响着不同地方的人，带给他们看似虚构实则刚好正在宇宙一角上演的剧情。相信你一定明白，我们在阅读时，或多或少都会将选择意识带入，就好像沉浸式地活在另一个地方，是逃避也是治疗的方法。”
“你其实，只是在读一本书而已。凭借着全知全能书存在异世的碎片力量，你偶然进入了书本世界，获得了能与圣剑沟通的能力，也因为全知全能书的保护机制，它不会让读者看到一半就大脑宕机，遇到即死的物理生命危险，也不会有事。”
“和每一个翻开书本的人一样，读者与书里的人物有了交集，却不会一直存在。你已经动用过那份力量了吧？所以才会出现因失衡而不稳定的虚化。”
真真假假的画面伴随着横条纹闪刺啦而过，所有都感觉是那么真实，暖洋洋的太阳、温柔的星光，包括吃下泡芙后泛滥的甜味，再次重逢时难言的心疼。往回一页页翻篇的记忆，都没有这一刻清晰。
“不会吧？只有我掉进来了吗？”
“吾就是觉得你会听到啊。”
“原来如此，只有一半吗？”
无论是山椒鱼的泡泡、黄雷剑的问答、斯特利乌斯的失败都不是巧合，只是时不时出现的提醒罢了。
我不是一个完整的人类，站在这里的只有属于阅读者的意识。所以我才不会掉入只接收人类的猎物陷阱，所以我才能听到同为意识的圣剑的心声，所以半个我根本填不满一本驱动书的容量。
她终于意识到，也许对于真理之剑的大家来说，她才是那个虚构的人。
以匹诺曹起始的谎言，结束了爱丽丝恍然惊醒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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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藤芽依已经在富加宫贤人的视野里远到看不见了，他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暗黑剑的剑柄仿佛与他牢牢粘在一起，汗津津粘稠的湿意连带着沾染晨露的草叶碎屑也不愿意脱离剑身。
他不是来散步的，真理圣主的野望已昭然若揭，飞羽真引动了次元的破壁，让他重新看见了露娜。天平的左摇右摆剧烈反复，无数可能的未来变化倏然碾没了那颗希望的种子。
那么，五木呢？
——越靠近圣剑，她的沙漏就会漏地越快。
富加宫贤人没想到有一天也会为了一个人去跟踪她关系最好的朋友，安静地在墙角听完了他们的对话，只为了找寻事情的真相。
是吗……须藤芽依也什么都不知道。
他好像看见了一个具现化的沙瓶，正啪嗒啪嗒往下掉着沙粒，生命越来越稀薄，在某一个时间末尾，再也不动了。
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会一点一点侵入四肢百骸，等发现有什么地方变了的时候，他已经身在其中了。
或许是在看见她跳下去，想也不想就伸出手的那一刻；或许是她在树荫下读着书，乐此不疲地驱散着他周围的阴冷的时光；或许是特意跟着她，来安定那份未知慌乱的自欺欺人；或许，还要更早？
人果然还是在突发情况下才会响应内心，变回更真实的自己。
在获得重生的机会，得以窥见原貌之前，他从不信什么命理学说。可是人生啊，会掺杂着蜜糖和□□，难以完美。他做不到有一天看着好友死去，也做不到欺骗自己，就算一次次推上西西弗的滚石，他也必须去。
『你决定好了？那个小姑娘或许会生气。』
“不这么做，五木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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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有一天你能重新展露笑容，回到那个偶尔会有不如意却充满阳光的地方，拾起梦想，过着平凡的生活。
别误会，我只是在读这本书上的话而已。
她吐了吐舌头，迅速盖住了脸又悄悄露出了一双眼睛。
当然如果你能回来的话，大家都会很高兴的。
我知道，五木亚弥是个喜欢拼命掩饰，还觉得别人看不出来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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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断绝悲剧的可能，连同…亚弥的未来。”
——回到原点，封印所有的圣剑。
原来人生的变化可以如此无常，昨天她还在热闹的大厅里和大家吃着火锅，今天睡梦旁的闹铃就响了。
过去的种种就像是虚浮的假象，关联着拼凑出似是而非的记忆。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
“你一直在寻找回家的方法不是吗？”
“和真正看书的时候一样，一页页过去后，等到了结局，自然就能回去了。马上回家的方法很简单，只要你做到了真正的心声沟通，加速流逝掉本该属于书本的力量，就能提前醒来。不过平衡既已打破，什么时候回去，已经不是你能决定的了。想要推迟时间，就尽量保存剩下的平衡吧。”
或者，等来我期望的那份创造之力。
回家，是她最想知道的答案，不愿醒来的从来都是美梦，可不包括噩梦，不然怎么现在贤人先生一身的萧索肃杀，如同重逢那天从地狱归来的幽灵，背负了一切。
时间拨了指针，倒退了数字，死死卡在应有的轨迹上。
“五木，不要再靠近圣剑了。”
“你还是不肯相信人本身的力量吗？只要大家——”
“我只认定，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未来。”
“为什么？！我以为一切的注定都是可以改变的，从发现你可能还活着的那一刻起，我就下定决心要弥补犯下的错误，拯救世界是你想要担负的责任，那找回你也是我的责任。”
你已经消失过一次了。
“和你没关系。”
“五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最好的结局，就是用牺牲换来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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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啊，书里的人没办法改变早就写好的结局，书外的人再如何接近，也处在局外。”
命运之轮转动着齿轮，嘎吱嘎吱地响。
你是不是沉溺进去了？这也难怪，我也一直在读着神山飞羽真的故事，在他身上我看见了希望和破除毁灭的契机。
读者没有改写书本的权利，你只是一个看客，一个旁观者，也许故事会让你治愈孤独的灵魂，从而改变你的一生，但是过多地付出情感的话，你就很难再合上最后一页了。
讲话的声音顿了顿，不知是否出于私心，他还是多说了几句。
书里的人早已有了他人生的轨迹，他的改变来源于书本里其他人相互产生的影响。他会遇到他爱的人，然后相恋，结婚。你真的企望打破他原本的轨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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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涩异常，比流苏请她喝的咖啡还要苦。
五木亚弥实在有点不能相信，她以为的不能改变，命运的注定，并非只存在于富加宫贤人看到的未来光景、这世界所有人的结局，也早就牢牢绑住了她自己。
贤人先生说得没错，真相远比现实残酷。她真的很天真，还想在盖棺定论的事实上寻求一点能打破既定的慰藉。
这些和你都没关系，是我自己做出了取舍。
我很庆幸，在米吉多出没的那天，恰好路过了那条街。
富加宫贤人狠了狠心，到底还是止住了往前走的脚步。
只有这样，才能拯救这破烂不堪的未来，才能拯救你。
循着导火索，由我来做那个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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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里出现在小屋的时候，屋里依旧空荡荡的。
桌上杂乱地摆放着一堆物件，书海的缝隙里，《塔罗占卜术》、《荣格心理学》外，还夹杂着一本格格不入的书。
《恋爱……》什么来着？
“维克托，你什么时候成了情感大师？”
他拿起来瞧了瞧，又不感兴趣地放了回去。
窗外是山雨欲来的宁静，意象里的热气吹熄了烛火。
命运之轮的好坏，会根据当事人的选择，决定这张牌究竟是正位，还是逆位。
占卜还没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