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你要食言吗?

    沉暗的雷鸣剑犹如哑了火的闪电,狰狞裂痕如破败的蜘蛛网般于崩坏的剑刃之上蔓延开破碎的细线,贤神败亡自爆的能量威力巨大,若非最后莲及时推开了他,恐怕两人都要被炸地粉身碎骨。

    暗黑剑时期的旧伤与新伤两相重叠,富加宫贤人已经不剩多少体力了。灯塔缥缈的光忽即忽离,好像转向离开又好像仍旧呆在原地,飞散的石屑压迫着泥灰遮盖的伤口,他似无所觉地一寸寸收紧了手掌指尖溃乱流失的力道,烛火跳动的眼睛里还有些不可置信。

    “不是答应了自己,要好好等着大家回来…不是对我说‘我绝不会死,为了定下的约定,会爱惜自己的时间’吗?!为什么…”

    富加宫贤人看着眼前人几近浅淡的身形,渗透骨骼的酸痛倦意伴随麻劲一波波袭来,他的意识却异常清醒。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他想过很多次与五木亚弥的告别,想过万一在这场艰苦卓绝的战斗中他或许真的死在了这里,想过等一切尘埃落定后他回到那里时树荫下可能已经没有了五木亚弥的影子,但至少她是安全的,她不用为了世界的明天交付自己的能力,不用带着五感缺失的痛苦回归故乡,能如愿以偿见到思念已久的家人,这样就足够了。

    如果故事的尽头终要来临,分离避无可避,他希望所有人都能活着,然后为了彼此的约定一起在美好崭新的新世界相见。

    眼前身影的轮廓又淡了几分,斑驳伤痕慢慢被修补至愈合,映照此间的雷鸣之光忽又焕发起神采来,连接之力的暖流冲刷着失温金属,灼烫着富加宫贤人泛白的手指。

    剑身上的重量骤然消失,如同卸去了胳膊上支撑的力道,恍惚间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场目录之战的阴雨天,五木亚弥扶着重伤的自己,鼓励他相信魔法带来的奇迹。

    “我也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啊。”

    女孩子朝他笑了笑,迈出了向前一步属于人生坚强的理由。

    “贤人,我不会食言的。承诺过的事情,就要好好遵守。只是……这里也是我生活过的世界,独善其身地离去,我做不到。”

    **

    当你沉浸在别人阅读你诗稿的时候,你欣喜于别人的笑容,这便是你的意义。

    活着的意义。

    不断瓦解的土地吟唱着盛大的死者挽歌,占据生命起源大多数色彩的海洋天空之色被扼住咽喉裹挟进了法阵扩散下猩红奇异的万花筒,斯特利乌斯抿着毫无血色的唇,满眼漠视地看着这颗已度过两千多年时光的星球慢慢残缺空洞,宛如一个外界的旁观者。

    他有多长时间不再去回想这些了呢?啊,好像是抢夺了书页之后吧,生命在他眼中开始变得灰白,馥郁的花香、盛夏的蝉鸣、甘甜的烈酒、柔软的笔尖——世界一切富有情感的事物都逐渐离他远去,米吉多的力量未侵蚀干净曾经的意志偶尔清醒的时候,兹欧斯还会抱怨他怎么完全没有了曾经洋溢的那股专注热情,反倒像个走在路上毫无所觉丢了箱里的笔又不去找回来的傻帽行脚商。

    多余的感情是不必要的,斯特利乌斯抚摸着纸页坎坷的剧本,将之不轻不重地扔回了石座。从刚才开始他就注意到了,五木亚弥的虚影忽深忽淡,好像维持这个状态已是不易,奇幻世界化身先一步来找他的时候,意识体可没有如此不稳定。

    “看你的样子,你也维持不了多久了吧?修补断裂圣剑所需的全知全能之力可不是在心理咨询室随便聊聊天,拿出压箱底的砖瓦去填补窟窿,还不如五感尽失地被遣返,至少你在这世界最后的感觉不会如此实质鲜明。”

    “不好意思,又让你失望了,比起丧失五感,我反倒认为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

    台下的人似乎非要和他对着干,斯特利乌斯离家出走的好心情这回是彻底回不来了。

    “看来你不知道真正的痛苦是什么,当疾病来临时,那些无法像现代一样得到医治的人将深受病痛的折磨,奄奄一息等待着死亡的解脱,在失去感觉的那一刻才会迎来新生。”

    “我抛弃了这些累赘的情感,所以起源之人里留到最后的只有我。”

    空气既不芬芳,也不湿润,它是死的。斯特利乌斯重复着这句话,扭曲笑脸上的放肆说不清到底是为实现了夙愿而自得,还是因成了孤独的赢家在自欺欺人。

    “舍弃了诗人的身份,失去的比得到的更多,这样你真的开心吗?”

    你真的开心吗?

    简单的文字重重敲打在米吉多的四周,刹那怔愣盖过了被戳中心底的恼羞成怒,他放下了条件反射举起而弯曲内扣的手。

    “我知道世界并不完美,就像你说的,天灾人祸下永远少不了纷争和疾病,但人的生命里并非只有痛苦。感受不是输入我们脑中的指令,不论什么样的感觉,都是我们存在于世对万物、生命的真切体会,人类探索自然的发现描绘了世界,这就是故事的讲述。我愿意将它们连接起来。”

    “书本之外虚构的人改变不了所有和这本书有关的东西,维克托应该早就告诉过你了!放弃挽救自我的机会来拯救这个不相干的世界真的值得吗?!”

    “没有值不值得。这是我作为读者翻开的故事,是我生活过的地方,如果这本书的消亡已经足够残忍,还要忘记与它的唯一联系,那他们在我眼里就是真正地死了!感觉能够告诉我,我仍然活着,我并没有离开。”

    天窗洒下边缘泾渭分明的光影,在直达天国的塔顶圈出了一方净土,虚影定了定神,抬头看向气不打一处来的斯特利乌斯。

    “还有啊,你别瞎说,我可从没有说过我要放弃生命。”

    纠正了今天不知道第几句持续打击在自认游刃有余、辩论布局两开花的米吉多身上歪曲的论点,她捏紧了口袋里小巧的挂坠。

    我答应了爸爸妈妈,还要回去见他们呢。

    **

    ——以后,我想做一名翻译家,破除语言的隔阂,将多式多样的文学编纂成大家共通的故事。你会当我的读者吗?

    ——好啊,那等我回来的时候,你要把最新的一本留给我看哦。

    “贤人,我会连接所有的圣剑。”

    “从今往后你会像普通人一样,欢笑着生活在这个你热爱的地方,睁开眼时身边不再是湿冷又孤独的空气,你会实现你的理想,翻译着向往的文学家的著作,遇上喜欢的人,然后相恋结婚。”

    书里的人有他既定的人生轨迹,轨迹由多人组成,打破造成的后果将会是连锁反应,这是流苏先生告诫我的话。他不期望我被治愈自身的书本束缚住,也不忍心看我将书本世界当做现实,究其种种但又无可奈何的一点是:我并非原住民。虽然事实如此,我却不能完全赞同,人与人之间并不一定要相互去改变什么,我可能还没有决定好自己的将来,但我可以守护住你的理想。

    时间不多了。飞羽真已经到了塔顶,火炎剑的能量还算充沛,应该没有崩裂出其他圣剑那样断胳膊断腿的伤,但她起码也要爬上好几层的空间才能破开连接之力距离限制的阻碍。

    五木亚弥想要抽出手来,紧扣于之上沾满泥土的手掌却不肯松开,雷鸣剑的裂痕已经看不见了,此刻它光洁如新,环绕四周来自剑本身、它的主人、它们听到的世界角落祷告未来的人们不停诉说的祈愿填补着星球失色的空洞,远远近近不同的声音飘荡过她耳边,都没有此时咫尺相接的这把剑来得澄澈通明。

    “你真的很自私,都替我规划好了余生。”

    青色血管浮现在因用力而紧绷的手背,细碎血痕重新渗出混杂着泥泞的血来,富加宫贤人狠狠闭了闭发酸的眼角,声音里有着不连贯的轻微颤抖。

    “什么喜欢的人,你不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吗?”

    是你啊。在昨天之后的星夜下默认着心知肚明,没法说出口也承诺不了对方稳定未来的话。

    战斗遗留的伤麻木地撕扯着脱力动弹不得的身体,难以言喻的钝痛扩散开巨大心悸,他着急地伸出手来想要抓住这模糊的轮廓和即将失去的人影,却被对方捧着手背一根根掰开了,黄雷小剑的物件塞进了他的手心,指缝间溜出些微挂坠顶头明晃的红线,唇角动了动,女孩子最终还是露出了她惯有的笑容。

    “迟来的圣诞礼物。”

    “贤人,下个明天见。”

    圣诞树顶点缀着一颗特殊的伯利恒之星,它照亮了整片伯利恒的早晨,指引智者找到耶酥降生之处,给予世上永恒的生命光明与美好。

    我不能陪你到最后了,但我相信飞羽真,他一定能扭转这盘轮回的沙漏。

    塔顶溃散回归的意识并入五木亚弥透明稀薄的身躯,身后叫唤她名字的声音充斥着嗓子干涸的嘶哑,也许听着听着会忍不住停下,她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去往后看。

    力量消耗带来的反馈越来越明显,和维护圣剑的电量同理,不过都是从有到无,像是一只涂上了环境色遁入树林的枯叶蝶,抹去外壳的隐形人消失在了通往十层楼梯的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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