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

    柳笙领了让梁子鸣写正君心得的差事,晚间回到府中就告诉了梁子鸣,梁子鸣欣然应诺,“子鸣今晚就写,妻主放心吧。”

    柳笙赶忙止住他,“倒也不急,陛下给了三天时间呢,鸣儿翌日再写也不迟。”

    她说着话便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内室,再看一眼梁子鸣。

    得益于磁玉的良好疗效和原谅颜可心之后的平和心境,梁子鸣这几日的状态一日比一日的好。他的眼睛不再像之前那般总是空洞无光,变得乌黑透亮,皮肤也不再发黄发暗,变得白皙滑润有光泽,嘴唇也不再干燥发白,变得红艳水润,再配上那细心修剪过的眉毛和那根根分明的羽睫,整个人犹如一个沉睡了多年的美丽瓷器重新抛了光上了釉。

    身体的焕然一新,也让他越发有心情收拾自己。他今日穿了一件石青弹墨广玉兰对襟大袖细绸长衫,长衫外面还罩了一件月白色流烟广袖纱衫,那长衫广袖衬得他气质高雅,飘逸如仙。

    “鸣儿天不早了,咱们安置吧。”柳笙主动提议,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同梁子鸣瑶台漫步。

    梁子鸣脸色一红,他听出来柳笙的意思了,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犹豫,他这几日不知怎得,总是容易困倦,此时天刚到戌正,他竟然想要早早就寝,但他不想拒绝柳笙,这阵子柳笙每天都来陪他,让他重新体会到了当初燕尔新婚的亲密感觉,他不想过早地打破这份亲密,更不愿意把柳笙推给颜可心。倒不是他还在生颜可心的气,而是作为一个头脑清醒的相府正君,他知道他再不高兴,那个云雪早晚还是会进门的。届时一个妻主三个人分,这样的亲密无间怕是很难维持了。

    他缓缓垂下眼帘,声音低低的,“子鸣听妻主的。”

    这便是同意的意思了,柳笙心中大悦,上前揽住人的肩膀就往里走,在人耳边低声软语,“我看鸣儿这状态,应该不需要磁玉了,咱们今晚试试,嗯?”

    梁子鸣没有柳笙这般有信心,但他也没有反对,轻轻地“嗯”了一声。

    磁玉虽然可以起到很好的治疗作用,但终究不那么舒服,有时甚至可以说是痛苦,他不想一辈子都借助这磁玉。

    没了辅助,全靠自己,这很有点挑战。两个人都有些紧张,既忐忑又期待,柳笙亲吻梁子鸣唇角的时候,都能够感受到梁子鸣脸颊肌肉的紧绷。

    “鸣儿,放松,放松,鸣儿,你看着我的眼睛,嗯,你不爱我么?”

    梁子鸣抬眸看向柳笙,柳笙的容貌生得极好,眉毛细长俊秀,眉尾微微上挑,而后向下弯折,恰如远山一抹随江转,黑白分明的眼睛又极为清澈,恰如春山下方的春江水,让人不知是爱山好,还是爱水好。

    此刻那俊秀的眉毛向他挑起,眼睛脉脉含情地看着他,这是分明得不能再分明的邀请。

    他胸中燃起熊熊的爱意,只想用行动狠狠地回答她。

    他主动吻上她樱色的唇,主动攀上她方直的肩,主动把清瘦却颇有些份量的她放在他身上。

    对这个胆敢质疑他对她的爱的妻主,他既有深沉的爱意,又有小小的愤怒。

    他到任何时候都不可能不爱她啊,哪怕她贪心地想要拥有第二个侧室,哪怕她早已经不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他仍旧对她爱得深沉,爱得无法自拔,爱得难以割舍。他早前的表现不佳,那只是身体受损导致的有心无力,怎么能够被当做他不爱她的证据呢?

    虽然明知道她这么说只是为了激发他的爱意,可是他心里仍旧忍不住起了愤怒。他一点都不能容许她质疑他的感情,哪怕是虚假的质疑。

    这愤怒便是最好的药,他这晚的表现相当英勇,让柳笙都感到惊讶。

    “鸣儿这是彻底好了呢。”柳笙揽着怀中酣战过后累到不想说话的人,满意极了,她低头吻他犹带着薄红的眼尾。

    梁子鸣也觉欢喜,在柳笙怀里静静地躺着。他身体休息了,脑子却没有停下思考,脑海中思绪纷涌沓至。他想他既然可以像年轻时一般服侍柳笙,那柳笙又有什么必要非要纳那云雪呢?柳笙有他这个正室,还有颜可心那样的美侍,又已经有了女儿,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下去,不好么?为何非要纳个云雪回来分他和颜可心的宠爱呢?

    那个云雪是那样的年轻,又是那样的有心机,只怕进府之后,不仅会夺取柳笙大部分的注意力,还会搅得家宅不安,说不准连宝贝女儿柳瑾瑜都要受到伤害,那些恶毒侧室毒害妻主女嗣的故事,他从小就在史书中看了不知道多少。

    他心里有一瞬间想要恳求柳笙不要纳云雪,但他想了又想,还是没有提,只轻轻喊她“妻主,妻主”。

    他连喊了数声,柳笙每次都回应他,“鸣儿,鸣儿”,回应过后便等着他讲话,然而却什么都没等到。

    柳笙有些疑惑,扳过他的脸颊问他:“鸣儿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吗?有的话就只管说,你我是十几年的妻夫,有什么是不能直说的?”

    梁子鸣被她这句话给鼓动了,他想,他或者可以提一提,若是她不同意,他也算是为自己争取过,将来不会后悔。若是她同意了,那么他后半生终究少了一个情敌,日子会过得快乐许多。

    他看向柳笙,一字一顿地道:“妻主,你我成亲十八年,子鸣爱你爱了十八年,你肯为子鸣放弃云雪吗?”

    柳笙一怔,但她并没有太意外他会这样讲。她甚至觉得,他现在才同她讲不让她纳云雪,都讲得有些迟。

    梁子鸣是很贤惠,但不是那种对妻主无底线包容的贤惠,他也的确很爱她,但他并不会因为爱她,就失去自己的原则。

    他与她琴瑟和鸣,却多年未育,这若是别的男子,恐怕早就给她纳上一堆侧室了。他是大家公子,就算是不想让侧室们过于骄狂,从母家安排几个侍儿过来服侍她也就诸事大吉了。可是在她纳颜可心之前的十余年岁月里,他从来没有主动劝过她娶侧纳侍,哪怕娶纳侧室是整个姚天的风尚,哪怕因为无女而给妻主求纳侧室被视为贤德正君的应有之举,他也从来不曾提过要给她纳侧室。甚至就连朝廷官员们随扈圣驾去汤泉邑沐汤,他都尽量拦阻她,不想让她参加,就怕她纳个汤泉侍儿回来。

    后来他松口同意她纳个侧室生养女嗣,也只是允许她在外面纳房如意的侧室,他自己并不肯替她安排,他对她是有着相当强的独占之心的。

    他对她的爱太过浓烈,让他没有办法主动将她分给别的男儿。

    她懂他,但她一时间也无法回答他,因为只要她今日吐了口,那就意味着从此放弃了云雪。

    梁子鸣痴痴地看着她,看她脸上露出了为难的意思,迟疑着不肯回复他,便知道她舍不得那云雪。

    他微微叹了口气,多少有些失望,这失望让他眼圈更红了,声音都有些哽咽,“子鸣让妻主为难了,妻主就当子鸣没有讲过吧。”

    不管怎么样,他终究是勇敢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她不同意,他也算是对得起自己。

    柳笙被梁子鸣脸上这失望又释然的表情给刺到了,她想起当初彼此年轻感情要好的时候,她是无数次抱着梁子鸣讲过此生此世只爱他一人的,如今她已经为了得个女嗣纳了颜可心,再纳上一个云雪,离当时的只爱一人之语可就越来越远了。

    罢了,谁让她也爱他呢?

    自打出了云雪的事,梁子鸣就没有像以前一样开心地笑过了。

    为了子鸣,她就放弃了云雪吧。

    喜欢也有个先来后到不是?她对云雪再喜欢,也比不上十八年妻夫情分不是?

    更何况,嗯,毕竟是云雪一厢情愿地跟了她,她反悔,也不能算是不负责任。

    她低头吻吻梁子鸣的额头,告诉了他自己的艰难决定,“好。”

    “妻主?”梁子鸣简直不敢信自己的耳朵,“妻主,妻主你说什么?”他必要她再讲一遍才敢确定。

    “我说好。鸣儿你回头给云雪备办一份嫁妆吧,算是给他的补偿。”柳笙既已决定了,话就说得利索,声音也响亮了起来。

    梁子鸣欢喜到流泪,他的声音都打了颤,“妻主你对子鸣真好,你对子鸣真好。嫁妆的事,妻主放心,子鸣会安排的。”

    柳笙偏头吻他,她想她待他不算好吧,如果她对他足够好,那么不等梁子鸣开口,她就应该主动打消纳云雪的念头,或者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有纳云雪的想法。

    但是她不想同他争论她是不是待他足够得好,她只笑着逗他道:“鸣儿干涉妻主纳新人,这怕不是贤德正君之所为,不知翌日那正君心得,鸣儿可要怎么写呢?”

    唉?

    梁子鸣瞧着柳笙笑盈盈的眸子,知道她没有生气,他想了想道:“妻主你帮子鸣写好不好?”

    他这话说得软软的,边说边亲昵地亲柳笙的脸颊下巴,那根根分明的睫毛刷过细嫩的肌肤,犹如蝴蝶轻轻落在人心上。

    梁子鸣性情端方持重,便是年轻的时候,也极少向柳笙撒娇,此时他为了让柳笙消散掉放弃云雪的烦恼,主动撒娇讨爱怜,柳笙只觉他这模样可爱得紧。

    她抚抚他水嘟嘟的嘴唇,宠溺地夸他:“鸣儿比以前可爱多了,这是想要妻主再宠一回么?”

    这话听上去不大像褒奖,然而梁子鸣已经顾不上反驳她,他真得好困,他抬手抱住柳笙的腰,语气带着不自觉的慵懒,“子鸣不敢劳烦妻主,子鸣好困啊,妻主能让子鸣睡一会儿吗?”

    “好好好,让鸣儿睡,让鸣儿睡,妻主又不是霸道女子,怎么会不让鸣儿睡呢?”柳笙唇角弯弯,她家子鸣可真是会撒娇呢。只是,她看了一眼铜漏,天还不到子时,她家子鸣就困成这样么?是今晚累到了?按说也还好啊,没有用那磁玉,她也非常地克制,懂得适可而止,按理,梁子鸣不应该感到这么疲倦才对啊。

    莫非?一个念头猛然涌了上来,柳笙止不住心头突突地跳。

    她深呼吸了好几下方才把这巨大的喜悦暂且压下去,她心里那点不能纳云雪的遗憾,也因为这即将拥有她同梁子鸣血脉相连的子女的喜悦而彻底冲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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