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建完后，大厅里巡逻的安保人员跟巡逻次数比往常多了很多。许如讳刚刚参加完酒店的消防演练，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此刻跟姚瑶一起瘫坐在前台的椅子上。急匆匆地跑出去，又急匆匆地跑回来，对她这个向来不爱运动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噩梦。没等他们歇多久，又有客人进来了。
“哇哦，这浩浩荡荡的架势，是一家子吧。”
姚瑶在许如讳的提醒后站起身来，随即又感慨了一句。客人声称他们是熟客，喊她们给人打折。
“非常抱歉，身为前台人员，我们是没有私自调价的权利的。请您稍微等一下，我们会请示经理。”
“我都在这儿入住多少回了，不用请示！直接办入住就行。”
“不好意思，这是酒店的规定，请您稍微理解一下。”
“我说你们这些小年轻，不要不懂规矩！不知变通！”
许如讳作出一副假笑，连连说着不好意思，然后侧身让姚瑶询问经理的意见。姚瑶把手机的记录摆在她面前，她大致看了一眼，心下有了计较。
“尊贵的客人，经过商讨，我们酒店确实可以降价打折。但是，您跟您的同伴必须要住满三天以上，酒店才能给您给予打折优惠。”
“行行行，三天就三天。”
“麻烦您出示一下所有人的身份证。”
“我们又没干违法乱纪的事，都是一家人，只用大人的身份证就好！”
“不好意思，这是国家的规定，所有人都必须出示身份证。”
“我们既不贩毒又不犯法，登记两个人就行了！”
“这位客人，如果酒店被查出来是要被处罚的，请您不要难为我们，我们也是按章程做事。”
“我为难你们？是你们自己太死板，不懂得圆滑！都说了，登记两个人就得了！”
“如果您不接受我们提供的方案的话，那么很抱歉，我们无法给您办理入住。您只能去别的酒店试试运气了。”
客人恶狠狠地瞪着她，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许如讳依然微笑着，对他的怒瞪视若无睹。他转了头发着怒，恶声恶气地跟身旁的人说话。
“身份证呢？赶紧给老子拿出来！”
“我，我没带。”
“没带？没带你出来干什么！你直接去死得了！”
许如讳看着那张快要哭出来的脸，眼皮垂下去，她很难不同情这个可怜的孩子。见男人举手就要打了，她连忙制止道：
“没有实体身份证的话，电子身份证或者照片也是可以的。”
男人骂骂咧咧地掏出手机给她，还时不时回头对着人骂两声。许如讳一边录入，一边为其悲戚。
这次的旅行怕是要毁了吧。
然而这还没完，男人拿到房卡后还朝她放了一句狠话，说要给她差评。许如讳只是笑并不回话，只是人走后捏了把太阳穴舒缓情绪。
“天呐，当他的家人可真够可怜的。估计这个小朋友在家里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哦。”
姚瑶全程这么看着，因为他们的阵仗而一脸懵懂。许如讳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
“是吧。”
她只回了两个字，此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杜泽铭如言遵守承诺不再来酒店找她，许如讳闲适地度过了五天后开始发愁回家的事。好在他也没对她有太多的热情，相处不至于尴尬。饭桌上的许如讳照旧沉默着，杜泽铭的话却变多了。他跟杜耀明谈论着公司的收购计划，尽是一些她听不懂的事情。但她也懒得费神去关注，尽职尽责地吃着自己的饭。岑芳给她夹了一只虾，嘱咐她多吃一点，别老盯着眼前的青菜看。她提不起胃口，将虾放进嘴里后不作声地听着。她能说是为了避免跟杜泽铭的眼神对视么？显然不能。许如讳只好避着某人的视线埋头扒饭，连菜也尽量少夹。
吃完饭，许如讳陪着岑芳织毛衣。上了年纪以后，岑芳像个完全闲不住的人，下班了总要手里弄点什么东西才觉得身心舒爽。许如讳试着劝过，让她清闲一点，免得犯了腱鞘炎。但她总是不听，许如讳只能由着她去。屋子热了，岑芳织得额头泌汗。许如讳刚给她倒完水，她就站起来展示她织好的毛衣。蓝色的毛衣，一看就是男士的，肩部阔得很。
“小讳，你看这件毛衣怎样？适不适合你哥？”
“不错，很适合。”
许如讳面无表情地敷衍着。
“给你织的怎么都不见穿？”
“现在还不够冷。”
“别人都觉得冷就你不觉得。算了算了，你帮我叫泽铭下来，让他试试。”
岑芳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她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却又看到母亲哀求的眼神，只好无奈地答应。杜泽铭的门半掩着，她敲门时他正专注地看着一些东西，而那“宝贵”的抽屉敞露在空气中。许如讳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沉思，他转过头来问怎么了。
“我妈她让你下去试毛衣。”
杜泽铭看起来很高兴，但许如讳一点都不，只盼能赶快离开这个房间。但是，他手上的东西让她很在意，甚至止住她想要离开的脚步。
“这个贺卡？”
“这个吗？小雅给的，我收到的时候还挺高兴，以为她终于开窍了。结果她第二年就没再送过了，这个小白眼狼。”
杜泽铭一瞬间变得温柔，如同情景再现一般，他的眉头跟着嘴角一起扬起。许如讳突然很想笑，却又感觉不出其中有任何幽默的地方，唯有可悲占据了她的心头。
“如果是我送的话，你当时肯定会毫不留情地撕掉吧。”
“对不起。”
他跟她道歉。他能做的也只有道歉。
许如讳不在意地摇摇头，反而向他伸手。
“可以给我看看吗？小雅亲手做的礼物，我还从来没看过呢。”
她这么温柔的声音，让他不禁晃神。杜泽铭满心欢喜地把贺卡交给她，然而许如讳的眼底笑意不达，她咧着嘴角在他面前撕掉了那张贺卡。
“你在干什么！”
他颤抖着朝她吼叫，而她只是把贺卡撕得更碎。
“我说过了，你肯定会毫不留情地撕掉的。我只是帮了你而已。”
杜泽铭的脸一瞬间变得煞白，貌似是想通了其中的缘由，他小心地开口：
“贺卡，是你送的吗？”
“你说呢？哥哥。”
他无力地低着头，不敢看她，方才的吼声更显他理亏。杜泽铭还想挣扎：
“如果，如果我当初没有那样对你呢？”
“你为什么要期望，过去改变了一个因，就会得到一个好的果？”
她收了笑，把碎片往地上随意一扔，面无表情地离开杜泽铭的房间。而他蹲下来，手上攥着碎片时心脏一闷。
岑芳见她一个人下楼，忍不住出声询问。
“他可能要得一会儿吧，在忙呢。”
岑芳不再多问，只是喝了几口女儿倒的水后，又开始忙碌。杜泽铭最后还是下来了，他坐在她对面，眼睛死盯着她。悔恨？痛苦？愧疚？许如讳一点都看不懂，她可不是一个会读心的人。她只能回给他一个天真的笑，就像当年他收走她的房子时，笑得那样恣意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