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许如讳站在前台处扇着扇子。周围的空气被她挥来散去，直到那腻人的香水味逐渐淡没，许如讳这才停下手揉了揉手腕。赵安然捏着鼻子，说话带了一种奇异的腔调，听起来怪声怪气，很像旧时那些动画片里需要伪装的人在讲话。

    “天呐，刚刚那位客人香水味也太呛人了吧，真受不了。”

    “现在应该好点了，把手放下来吧。”

    赵安然依言照做，狠狠吸了一大口空气，觉得整个肺腑都清新了。她们两人正说着话时，保洁主管端着一个透明的鱼缸走过来。鱼缸里装着不少的水，她端过来时有些小心翼翼，像是怕水溢出来。里边还游着一条食指长的小草金，红彤彤的在水里动得欢快，看起来很健康。

    “458房间的客人落下了一缸金鱼，就放你这儿了。小许你看看能不能联系得上人，让客人把金鱼带回去。”

    “好。”

    许如讳把鱼缸摆在自己左手边的空处，见它转来转去忙得不行，伸出手指点了点那浮在水面上的头。赵安然对鱼类不感兴趣，伸头看了两眼后便坐回椅子上闭目养神。许如讳在电脑上查着住客信息，然后悲哀地发现客人没有留下任何的联络信息。她有些发愁，不知道要拿它怎么办。

    “把它带回家去呗，不过这种东西也活不长，说不定哪天就死了。姐你不是每天都要回家么，其他人在宿舍大概都不怎么方便的，你干脆把它带回去得了。”

    赵安然说得有些道理，她可以让园丁大叔帮忙养着。会养花的人，应该也会养鱼吧。但不管谁养，总比她这个金鱼杀手要好得多。

    “如果没人来认领，我就把它带回去。”

    鱼缸里的金鱼似乎被主人遗忘了个彻底，直到许如讳下班都没人来询问。倒是有几个喜欢动物的客人往小草金那里看了好几眼，有的甚至给了她一包鱼粮，情真意切地让她好好照顾一条小鱼。

    突然想养乌龟了。

    许如讳掏出两颗饲料喂鱼，脑中突然蹦出这个想法。她摇摇头，嗤笑起自己的不切实际。鱼都养不活了，还想再谋杀一个生物吗？外头有些冷了，许如讳在路旁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能等到杜泽铭的车。

    怎么，今天轮到她被放鸽子了？要是有事不能来，他应该说才对。

    许如讳犹豫着要不要给杜泽铭发信息，这样“主动”的事情，让她做目前还是有点难的。好在还没等她想清楚，不远处明亮的车灯很快地晃了她一眼，喇叭滴滴叭叭地叫着。

    杜泽铭到了。他匆忙地走下车给她开门，用手给她挡了一下头后带着歉意出声：

    “对不起，我来晚了。”

    许如讳护着手里的鱼缸，感受着身边座椅的晃荡。

    他坐上来了。

    “今天是有事？”

    “嗯，”杜泽铭按着太阳穴，看起来很疲惫，“有个企划案弄了很久，因为要开会所以拖了一点时间。会议开完我就赶过来了。等很久了吗？是不是很无聊？该早点给你发信息的。”

    许如讳摇摇头，“没有很久，也没有无聊，毕竟有条小草金陪着我。”

    杜泽铭把头凑过去，在照明灯的帮助下看清了那条格外活泼好动的金鱼。见她没有皱眉反对，杜泽铭勾了勾唇，赖皮地维持着靠近的姿势没有动弹。

    “挺可爱的。买的？”

    “不是，客人留下来的，没人来领回去，我就带回来了。”

    “看来是要养了，得空了我再去买一条相配的，让它们生一窝。”

    他看着她，目不转睛，嘴里扬起轻浅的笑意，像是看到了什么光明的未来一般，眼里带着闪亮的期望。许如讳却把头低下去，盯着缸里的金鱼。

    “养不活的，我总是养不活这些小东西。”

    “我看看。”

    杜泽铭从她手里拿走了鱼缸，因为动作不小，缸里的水晃晃悠悠，照明灯投射在水面的光亮也跟着摇荡，碎成互相联结着的金色光块。他看了许久，然后抬头与她对视，眼睛锁住她不放。

    “讳，要是金鱼养活了就喜欢我吧。

    “我来替你养，养活了就答应我，喜欢我好吗？”

    许如讳没有躲避他的眼神，但她在发愣。杜泽铭认真的模样在灯光下有些迷人，她的脑子貌似醉了酒，现在处于迷糊中。他等不来她的答案，笑了笑好掩饰自己的尴尬与心下那点涩意。

    “就当我说笑吧，一条生命，怎么都不应该作为赌注的，尤其是感情的赌注。”

    “嗯。”

    许如讳不知怎么应，心又烦乱得很，只能随便敷衍过去。剩下的路，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车子平稳地行驶着，杜泽铭则一直盯着怀里转圈的金鱼，难过的情绪渗进他的眼睛，然而他流不出任何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