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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3

    惯例的午睡,许如讳睡不着便在床上坐着。对床写着作业的舍友问了她几句,然后丢给她一本文学杂志。她无聊翻看时,因一句话止住了动作。

    为了一个不知能否实现的愿望,人有时会豁出一辈子的。笑其愚蠢的人,毕竟只是人生的过客而已。  ——芥川龙之介《山药粥》

    “愿望,愿望。”

    许如讳在脑中反复默念着这两个字,面上平静,内心却已经掀起滔天巨浪。她有什么愿望,这辈子她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不知道。她一点也不知道。人生的过客,谁是过客,谁又不是过客?人生有意义吗?如果有,那意义是什么呢?她似乎看见自己跟所有人一样,在同一条路上走着,经历一模一样的旅程后,没有差别的死去,无差别被人遗忘。她不会为任何事情豁出一辈子,因为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热爱的东西。成为笑其愚蠢的人,那就是她的意义吗?他们所有人,好像都处在一个循环里,循环先辈已经重复过的人生。重复,重复,再重复,就像永远重复的练习,永远竞争的排名。许如讳想了又想,最后可悲地发现:她的人生,好像是没有意义的。

    她逐渐对习题开始厌倦,甚至想要呕吐。许如讳觉得,造纸厂印刷厂是吐出纸张的工厂,而她是吞下所有试卷练习的机器。她的手每到夜晚,就像机器一样开始运转。“唰唰唰”“唰唰唰”,安静的教室里只有机器运作的声音。等到自习结束,验收员就会站在每列的第一张桌子前检查。

    “你合格了吗?”

    “你合格了吗?”

    “合格了。”

    “没有合格。”

    如果说这些都尚且可以忍受,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则逐渐瓦解着她原有的信念。

    某一天下午,有人从楼上把书丢了下去,很大的一叠,丢了三四次。书本砸在一楼的草坪上发出砰然巨响,吓到了所有正在专注自习的人。他们说,丢书的是个男生。他们说,那个男生的父亲过来把他领走了。他们说,那个男生退学了。他们说,附近的高中有人跳楼了。他们说了很多很多,许如讳一句一句地听着。听多了,有时候甚至有些恍惚,分不清此刻是梦境还是现实,人间还是地狱。

    突然间,她看到了许多。她看到舍友夜晚的哭泣,看到试卷上那些唯一且令人窒息的答案。她看到别人有很多的闪光点,却在成绩面前一文不值。她看见有人某科成绩很好,却因为自己的短板饱受折磨。她看见他们被数落,天分被埋没,一个人始终理解不了某个科目的知识时,得到的不是安慰,而是责骂,因为他不努力、不用心、不上进。她看着同班同学无论努力也无法获得想要的结果,看着一个个人为了将来从文科选到理科那个痛苦不堪的样子,她开始思考教育的意义。她发现自己将被机器抹杀,跟所有人都走上一样的路途。

    她从一间工厂中被创造出来,跟着其他人一起,开始被分类。可回收垃圾,不可回收垃圾,其他垃圾,有害垃圾。

    “读书是为了前途,不是为了喜好。”

    “你不能拥有自己喜欢的东西。”

    她讨厌所有束缚的东西,也讨厌这种被束缚的人生。她想逃走,想离开,上课的知识令她越发痛苦,她的脑子快要承受不住。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也一天天地坚定她的决心。她准备逃离,收拾东西跑到别的地方去,去寻找她的自由,去寻找她真正想要的东西。

    之前上体育课时,许如讳意外发现,为了方便施工,四周都是围墙的学校专门开辟了一条供施工车辆来去的小路。那条小路基本无人看守,而且直通外面的马路。只要小心一点,她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逃离,逃离这个让她溺水的环境。

    许如讳计划着,寻找着,终于有一天中午,她找准机会顺着那条小路跑了出去。她高兴得连公交车也不坐了,就这么一路跑回去。到处都是施工现场,车辆驶过释放的尾气,四周扬起的各路灰尘,在她眼里全是自由的味道,是脱去束缚除去镣铐的幸福。

    她就这么一路跑着,在脑海里计划起自己将来的去路。她想好了,她要环游世界,她要走遍世上每一个角落,在旅行中找到自己的未来与意义。她要坐上热气球,飞向无际的蓝天,奔往高耸的原始森林。她要在高空中,真正地呼吸。

    然而,当她成功地从那条小路跑回家,高兴地越过门槛跑到客厅时,岑芳接过她的书包,也同样高兴地问她,这周的学习如何,跟老师同学相处得怎么样。母亲头上的白发,联合脸上期盼的神情,齐刷刷地,震碎了许如讳的梦,同时将她打醒。突然间,时空在她眼前静止了。她麻木地眨着眼睛,花了很久才有力气重新思考。一个声音从天而降,像一盆冷水,把她从头浇到脚。

    你妈她已经被你爸抛弃过一次,难道现在要被唯一的女儿抛弃第二次吗?

    “第二次。”

    许如讳的嘴唇动了动,可一具只会回响的空壳哪里还会出声?

    杜泽铭刚好从楼上下来,再一次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像机器人一样僵硬地抬起头,看着那居于高处的少年。许如讳觉得自己真的好像一只蝼蚁,蝼蚁那么小,那么矮,他又站得那么高,自己怎么也触摸不到他的边缘。然而可笑的是,她得到的自由里没有他,失去时他却出现了,既可笑,又奇怪。就像是,他是她的牢笼一样。

    杜耀明见到她也很高兴,放下报纸问道:

    “星期日放学回来啦?过得怎么样?今天倒是挺晚的,走着回来么?”

    跟杜泽铭一样,上高中以后他们都不怎么坐家里的车了。为了锻炼自己,她平常都是搭公交的。可笑啊,她自以为的一场冒险,一次追寻自由的旅程,原来只是寻常的假休。她,其实早就给刻在骨子里的听话基因束缚住了吧。

    责任与期望结成厚厚的茧,包绕着一只死去的蛾子。哪怕找到了自由,她也不会是蝴蝶。同样地,她始终成不了飞舞的蛾子,出生即“胎死腹中”。

    许如讳深深地看了岑芳一眼,而后看向杜耀明。即使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依然能够做出最灿烂的笑脸,说出最痛苦的谎话。

    “是的,我放学回来了,走着回来的。在学校过得很好。”

    Bang!好像有什么东西,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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