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落入鸿蒙封印的刹那,我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未想,只感叹我灵泽神祇与这鸿蒙封印之间,真是有着绕不开的缘分。

    当年父母兄姐们皆陨于这里,如今我居然也没能逃开这宿命。

    几乎只是一眨眼的间隙,我便进入了无尽归墟之中。

    神躯上除了解开神格束缚后遗留的神魂震荡之感外,几乎并未感受到任何不妥。

    鸿蒙封印,无尽归墟。

    我悬浮在冥茫虚空中,好似浩瀚鸿蒙里就只剩下我一人。

    一时间,无尽的缥缈虚无之感裹挟了整个神魂意识,这种孤寂之撼比在星寰海置身苍穹寰宇中的感受强烈太多太多了,至少那里还有璀璨的星辰相伴,不似眼前,只剩下无尽空冥。

    我试着施展神力,为自己点一簇光亮,可神元和神格尽失的我,此刻空有这份心,却无任何能力。

    就在我颓然不知何去何从之时,心头倏地警铃大作,我下意识唤出泽苍剑。

    剑出之际,我的周身同时涌现了许多扭曲的无形之物,像是一只只魔沼中伸出的触手。

    我依凭着本能挥剑,斩断了这些散发着不详之气的东西,然而它们源源不断而来,我一边躲闪攻击,一边思量着如何脱身,心中的危机感也愈发浓重。

    如今我只能靠着神躯和仅有的神魂之力支撑,这些无形之物若是斩杀不尽,那我迟早有力竭之时。

    就在我一个分心顾及脚下之际,一抹更大的虚影在我的头顶骤然浮现,等我惊觉之时已经避闪不及……

    虚影在触及我额间的那一刻,忽然有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力量自我额间震荡开来,虚影被弹开的瞬间,我依稀听见虚空中传来一道空灵的声音。

    “咦?居然真的是我赫凌之力!”

    我来不及细纠,快速躲开虚影的攻击范围,向着发声之地偏移。

    赫凌之力,赫凌花!

    那是花灵界花神一脉的神祇象征,来人自称“我赫凌之力”那身份不言而喻。

    就算不是,那想来也是有渊源之神。

    就在我开口想求助来人之际,一道更加澎湃浩瀚的赫凌之力自我周身散开,顿时四周的无形虚影同时湮灭,荡然无存,隐约间好似还听见了一阵嘶嚎的声音。

    我向着刚刚神力来源的方向看去,一道颀长俊逸的身影缓缓行来,来人素衣玉冠,气质卓然,更绝妙的是他额间的一道赫凌花影,与我继承花神神格后浮现额间的花影别无二致。

    我与来人面对面而立,谁也未曾先开口。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额间的位置,之前额间的赫凌花影数次灼烧唤醒我的意识,我便知晓那应该是祂的神力之所在,没想到如今神格已经不在,它还能救我一命。

    思及此,我收起泽苍剑郑重向来人道谢:“灵泽神女羲锦,多谢神君搭救之恩!”

    “灵泽?”似是在追忆什么遥远的记忆,来人沉吟片刻道:“也是了,世间应该已无我赫凌神裔了,祂能承认的神主若是灵泽神裔,倒也说得过去!”

    言罢,又看向我,清冷的目光中又流露出些许同情和遗憾:“可惜了,不过是这世间又多了一个无妄之神而已!”

    我不太明白他的这句感慨具体指什么,但我能明白他在同情我的遭遇。

    说实话,我落入今日之处境,是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这其间有着我一而再,再而□□复不断的试探和实验推动的结果,虽最终有了些答案,但是代价也是相当巨大。

    我如今虽然落得这般艰难的境遇,神格、神元尽失,但我终于能摆脱无尽执念和意识上的纠缠了,此刻神思清明,灵台澄澈,就算……

    我想起落入鸿蒙封印前看到的那道急急而来的身影,胸中竟然不再有太大的波动。

    “不知神君如何称呼?”我实在有太多的疑问想要求解,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先问哪件,唯有礼数先行。

    “称呼啊?从前他们称呼我为赫凌神主,界外亦有人称呼我为……万界花神!”

    我闻言一凛,虽然心中早有推测,可这般听见对方亲口说出来,还是忍不住感叹命运的造化之巧。

    “您是七千年前堕……陨落的那位前…前花神,莳澜神君?”

    我暗自斟酌着用词,可对方眼神空濛并不在乎,且答非所问,“原来,外间已经过去七千年了啊!”

    “确切的说是七千七百多年了,毕竟自我继任花神之时,花灵界神位空置已经七千多年了,可惜,我亦没有撑过千年,不然还能凑个整数告知您。”

    我言语中意有所指,细细打量着莳澜神君的脸色。

    只是,他并不为所动,兀自出神。

    他周身的气场很驳杂,刚刚初见时还满是空灵绝尘的气质,此刻与他闲话片刻后才发现他周身还笼罩着厚重的沧桑与……混沌之感。

    我的话语未能让他上心,反而对我的蹙眉沉思很是敏锐。

    “何必惊奇,你既来了这无尽归墟,迟早也会是我这般模样,尤其……”他饶有兴致的打量了我一番。

    “你还是空有神躯和神魂之态……”犹自停顿一番,补充道:“不,说错了,你会比我惨,我至少神元犹在,还能施展神力自保,而你嘛,好自为之吧!”

    言罢,就转身离去,转身前看我的眼神像是看一团断生之物般淡漠。

    “等……等等!”

    我快速上前,拉扯着他的一抹袖角,实在不是我太失礼,而是我如今神力有限,他若是在虚空中一个闪身便离开,那我实在不知如何再寻他踪迹。

    而且,莳澜神君说的没错,以我如今的实力要在这无尽归墟中活下来,怕确实有些困难,就单看之前的那些虚影就知,这无尽归墟里危机四伏远超乎我的能力。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跟着他,“神君莫恼,实在是晚辈初来乍到没有见识,还望看在同职一场,护晚辈一二。”

    莳澜神君倒是颇为耐心,虽然看着我紧抓的衣角有些皱眉,但到底没有呵斥我,只是淡淡道:“并非我不护你,只是你既然能是继任花神,那便也知晓我是何情况,我现在也只不过比你多一颗神元而已,能自保已是极限了,护你?”

    “当真是有心无力。”

    莳澜神君的声音忽的从前方飘来,我大惊,他在我紧抓着衣袖的情况下还是闪身而去,我下意识想追,但我发现他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始终与我保持着一段距离,不曾真正弃我而去。

    这下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便不再执着靠近他周身,只要他能在我遇险时照拂一二便足以,毕竟萍水相逢,总不能指望遇见大危机时一位素不相识的神君能为我拼命吧。

    只是莳澜神君说的一点都没错,我似乎真的是自身难保,即便有他在旁相护,我的处境依旧艰难,短短不过一段路程,我甚至还未想好该如何与他搭话,问询一些心中的疑问,便引来了好几拨不同的诡异之物伏击。

    有魔族、妖族更多的是诡异之状的不明物态。

    莳澜神君也的确如他所说的那般,能力有限。

    所以在我被一只妖物袭击后陷入昏迷前,看见他犹自战斗,自身难保的样子,甚至还产生了些许愧疚。

    或许,是我连累了他。

    “锦歌!”

    “羲锦!”

    “小妹!”

    好吵!

    我的神识在耳边聒噪的呼唤中渐渐聚拢,还未完全睁开眼,一股熟悉的神力便涌入身体,稳定神魂的同时我的意识也彻底苏醒了。

    刚刚睁开眼,还未看清眼前的环境,便被大力的揉进了一个怀抱里,我看不清身前拥抱着我的人,但她身上传来了久违的,好似梦中才会出现的熟悉感觉。

    我感觉苏醒意识又有些朦胧了,下意识地抵在她的颈窝蹭了蹭。

    “呀!小锦歌怎的还是这般小孩子脾性啊!”

    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敲碎了我朦胧依恋的意识。

    我猛然挣扎开身前的怀抱,看向了身后说话的人,一如记忆中英俊的脸庞,含笑揶揄的神情……此刻迎着我的打量,他也渐渐收敛起了玩笑的神色,只温和的看着我。

    猝不及防,我就被忽然涌出的大滴大滴的眼泪模糊了视线。

    我在朦胧的视线里,也看到了与他站在一起的身影以及刚刚拥着我的那个熟悉的怀抱。

    三张脸,对应了记忆深处不敢轻易触碰的三个人,就连在梦中遇见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梦醒之后再见无期。

    “二……”我的脱口而出的呼唤,哽咽在喉间,竟然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知所措,又万分焦急,眼泪流的也愈发的凶了。

    “好了,锦歌不哭,有什么委屈和三姐说,三姐给你做主!”边上之人轻抚着我的背,声音一如既往的铿锵清亮,将我心中排山倒海而来的思念和无措一点点地拍散开,转而真的变成了无尽的委屈。

    我伏在三姐的肩头,紧紧的拥着她,在汹涌的泪意中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三姐!三姐!我想你们!锦歌好想好想你们!”

    “你们怎么才回来看我啊!你们怎么都不回来!”

    “我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你们,锦歌都找不到你们!”

    “他们说你们回不来了!你们……”

    我一阵一阵的语无伦次,可是没人打扰我似倾诉,似宣泄的话语,他们都依偎在我身边,轻轻地拍抚着我的头,我的肩膀,我的后背……

    一如幼时那般宠溺的安慰我,直到我宣泄完所有的情绪,冷静下来时,他们才会慢慢的问一句:“锦歌累不累/闷不闷/饿不饿,要不要休息一下/出去玩/吃点东西?”

    大哥喜欢清静,总是想让我多休息,二哥闲不住,老撺掇我出去玩,三姐最直接,就喜欢投喂我各种吃食!

    如今……

    我渐渐的冷静了下来,熟悉的声音并没有如幼时那般响起。

    终究还是不同了,可我不在意。

    我抬起头,擦干了眼泪,细细的打量着他们,他们亦是如此。

    我的视线从大哥清隽的眉眼间多出来的纹路上扫过,在二哥脸侧的几道疤痕上略有停留,最后看到昔日眼神清亮的三姐眸中染上了许多的沧桑……

    心中的哽咽似是又要卷土重来了!

    “锦歌真的长大了,有几分神女无双绝艳的样子了!”二哥率先发出感慨,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

    “嗯!我们锦歌一直都很优秀!”大哥附和道。

    他向来是不怎么夸人,幼时每每得他一两句夸奖,我能得意的小辫子翘上天。

    “锦歌,如今多少岁了?”三姐眼神中有欣慰也有怅然,“我们如今都不太记得住年岁。”

    “我已经一千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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