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花灵界群芳潋滟,各群芳之首被唤做某芳主或者某芳神主,行司掌某类灵植之职,历任花神都有执掌赫凌神树和统御群芳之职,所以在被称为花神的同时也被称作赫凌神主。

    久而久之,花神一脉便被称为赫凌神脉。

    在神界的传闻中,赫凌神族一脉均是痴情种,历代赫凌神主皆为情陨,而且花神亦是天界记录在册的神位中更替最多的神祇,众神曾一度认为芳草多情,连神祇都不例外,或许也正因多情,他们才能跳脱族界限制,执掌万界草木神灵。

    只可惜,历代入了情执的花神皆神销魂陨,下场凄凉,堕魔的也不在少数,魔界至今也有堕魔的前花神存在,而落入鸿蒙封印中的也非独例。

    但上任花神在坠入鸿蒙封印前也并未听说过堕魔的传言。

    我仔细分辨着莳澜神君身上驳杂的气息,不过也确实很难说清楚,毕竟他身上有着非常厚重的混沌之力,想来已无神格的他在这无尽归墟中为了自保才堕魔的吧。

    莳澜神君此刻神色癫狂,眼神不复清明之态。

    “他失去希望了!”大哥的声音喃喃响起。

    “他救你或许只是因为心中执念,他能在落入封印前剥离神格使其归落花灵界,说明他心中是念着那群芳之地的,只是如今他在这无尽归墟中漂泊许久,被混沌之力浸染至此,怕是早已失去了希望!”

    我发现不止大哥声音低沉,就连二哥和三姐的神色都有些消颓。

    “这里,当真出不去了吗?”我神色认真的看着他们。

    “小锦歌不必在意这些!”二哥强撑着笑意摸了摸我的头,“你有哥哥姐姐们护着,在这里,无任何存在能伤你!”

    我看向三姐,三姐也是坚定的应和了二哥的话,他们虽然答非所问,但我还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只不过……

    我细细的感知着神魂上的一丝牵引之力,并未因为他们的话而感到神伤,我总觉得,还未至末路。

    但又想到,或许每一个曾经落入这里的神魔都会抱有过这样一丝渺茫的期望,只是在后来漫长无所觉的时光中一点点的磨损了这份希望。

    “当真没有一点办法?”我不死心的追问着。

    “就算有办法,也不是我们能从这无尽归墟中可以寻到的,如今能找到的线索都指向希望在外间!”

    那这真的是无解了,里面的人想去到外面,可是偏偏希望只存在于外面,而外面从不知晓里面的情况。

    我随着兄姐们到了他们的集群之地,说是集聚地,其实就是一片汇聚着各种族生灵的区域,这里除了诸神之战中原本敌对的双方都友好相处外,无论堕神、魔族、妖族都汇聚在此。

    当然,说是同一片集聚地,但彼此间也相隔着不近的距离,尤其是神魔之间,彼此遥遥相顾又不互相打扰,就像是另一片神魔堑的缩影,毕竟这无尽归墟浩瀚无垠,最不缺的就是空间。

    其实在哪里都无有差别,都是一样的混沌无明之地,但偏偏这里危机四伏,多得是神出鬼没的混沌之物甚至就早已灭绝的上古洪荒妖物,所以落入这里的各种族生灵都自发的集聚抱团。

    我看着一望无边,稀稀落落的族群之迹,感觉像是鱼群落入了深海,深海的每一处都能栖息,但鱼群还是成群结队,无论敌我都喜欢守着同一片栖息地,但是又相互隔离防备。

    或许上古之神也是这样在混沌洪荒中开辟出了如今万界神族的存在吧。

    眼前的景象让我一时出神,而莳澜神君也渐渐的从癫狂中恢复了清醒。

    “前辈先前说我被天帝针对,可是有什么依据?”考虑到莳澜神君的精神状态,我便不与他客套了,直接进入正题。

    “呵!”莳澜神君冷哼一声。

    就在我再次担忧他的精神状态时,他又变的如初见时气质清和:“他若真为你好,就不会封你为花神了,这还不算针对?你以为万界花神是那么好当的?”

    我回想自己继任花神以来的种种,虽然职责没有履行多少,但着实算不上好……至少算不上自由吧!

    其实说起来,我这短暂的千年里并没有经历过太大的波折和艰难,唯一算得上煎熬的就是情之一字上,以及那些身不由己的妄念执着。

    如今想来,桩桩件件除了是我自做自受外,细思当时的状态竟多少有些心不由主,所以,不能算作自由吧,至少不如此刻自由。

    我轻轻抚摸上胸口的位置,那里如今跳动的只是平常之心,再不会裹挟我的情绪和爱意了,就算想起重翎,也不会如往昔般难以自控了,这是我失去两颗神元之心换来的。

    “身不由己,心不由衷的感觉不好受吧!”莳澜神君注意到我的动作,怅然的问出这句话。

    “前辈不也经历过吗?”我收回思绪望向他,“所以究竟是何原因?我不相信赫凌一族竟多情至此,而且赫凌神树的神效也似是与情爱并无瓜葛,甚至……祂有凝神警示之效?”

    想起额间几次灼热的警示让我清醒的瞬息,我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所以花神一脉的境遇是被诅咒了?”

    “哎!”莳澜神君重重叹息一声,“非是诅咒,不过……也差不多了!”

    “你我今日之境遇……包括我赫凌一脉历届先辈的遭遇,皆是因为花神神格里封印着上古的一截情丝!”

    “惑神乱志!堕入情执!神魔皆不可抗!”莳澜神君的眼中又弥漫上些许癫狂之色。

    而我也顾不上他了,“神格!竟然是神格!”

    不怪乎我如此惊讶,因为神格乃是无形无相之物,祂属于天赐神命,是这世间最纯净神力的来源,甚至本身就是天命所向,岂能轻易被动手脚?

    所以我怀疑过许多东西,怀疑过花神命格的诅咒,怀疑过赫凌神树的奇特神效,甚至怀疑是自己的两颗心出了问题都未曾怀疑过是神格问题……

    现在想来,若真是神格上出现的问题,那一切也都能对得上逻辑了,而且……想到自己曾经能将神格一分二封印在渡荒花中的事情,那前任的天帝能在神格上动手脚或许也不是绝对不可能之事。

    要知道这世间之事最无绝对了!

    赫凌神君深深闭眼,再睁开时已神思清明,“听起来似乎不可思议,若是寻常之神,寻常之物那绝对是不可能撼动神格半分的,但当年的玄苍是天赐神格,帝神之相,而且封印在花神神格里的也并非此间凡物,那情丝可是上古留存的至宝之物……”

    他顿了半息继续说着,只是神色有些黯然消颓:“如此天时地利人和,花神神格能致使赫凌一脉凋零至此,又何尝不算是一半天命使然?”

    “情丝?上古情丝!”

    我在记忆里搜寻着这曾经好似从哪里听说过的东西,忽然脑海中浮现了大团大团缠连的红线,剪不断,理还乱。

    是了,我曾经去过姻缘殿,还被月老拉着帮忙唤醒了那些沾染了晦暗之气的红线上的神力,月老当时是如何说的来着。

    事到如今,我已经不是很相信那道我是天赐姻缘的谶语了,反倒是莳澜神君的神格情丝之说更符合我的遭遇。

    “花神神格上的情丝和月老姻缘殿里的情丝有何渊源?”我不解的问道。

    “同出一源,或者说合起来才是完整的一根情丝,月老用那一截情丝生成姻缘树,用姻缘树上孕育的红线为天下有情人牵线定姻缘,可见其神力之磅礴,而剩下的那半截情丝就在这花神神格中,也只有这样的上古神物才能无知无觉的让历届花神,包括你我都身不由己堕入这无边情执。”

    莳澜神君的声音听在耳中有些缥缈,盖因此刻我心中悚然,这样磅礴的神力曾在我的心中影响、左右着我的情绪。

    若祂的威力不是陷入情执而是其他……

    我及时打住了这样可怕的念头,难怪冥冥中的感觉指引着我不要回灵泽,带着这样的可怕的潜在危险,若是我在灵泽被影响着做了什么失智的行为,那就是灵泽的浩劫。

    我心有戚戚,想到曾封印了一半的神格在重翎身上,指望着那半幅神格能护佑他,又想到后来发生的种种,造成我今时今日之处境。

    现在想来,这一系列阴差阳错的行为,真的是……

    我一时间很难评价自己的做法。

    “那我爱上他是因情丝影响?还是真的是因我爱他?”我一时间不是很能理得清自己的感情。

    “……”

    莳澜神君难得的沉默让我忍不住看了他两眼,只见他双目微闪似有无边怅然。

    “或许都有,祂有惑乱心神之效,却并不能无中生有,堕入情执的前提是得先有情。”

    听闻这番话,我亦默然无言。

    大哥、二哥和三姐回来时,看着我与莳澜神君都是一副黯然的样子,很是不解,但到底没有多问。

    他们在回来集聚之地后就忙着自己的事情去了,本来三姐还想留下来看顾我,但看着我与莳澜神君有话要聊的样子,就走远了一些。

    他们要去通知一些相熟的、可以信任的伙伴,介绍我给众人认识。

    在这无尽归墟里永远不可能单枪匹马就能存活,而且,尤其是我如今的状况,更是需要时刻被保护着,兄姐们害怕自己心余力绌,会有顾不上我的时候,所以急着寻找一些信任的人,让我得到更多的庇佑。

    我心中亦是无奈,在这里我贡献不上半分力量,反而还要劳烦兄姐们请托众人看顾我。

    无尽归墟里感知不到时间的流动,有那心思灵巧的神君神女、各族之人做了很多的尝试,都未曾造出可记录时间的东西。因为,时间在这里不存在,这里能感受到的漫长和短暂都是时间之外的存在。

    所以啊,这里的人才会因为向往着外界而如此绝望,这世间有些最质朴的东西是神力也难以企及的。

    某日,算是某日吧,毕竟我也不知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

    我忽然感觉神魂一阵震颤,之前隐约察觉到的一丝牵引之力变强了,我忽而有感,催动神魂之力,巨大的牵引之力自神魂而起。

    神识一阵恍惚间,便看到了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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