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

    我面不改色迎着重翎和众神缓缓开口。

    “我亦是今日方才醒悟，战神重翎，并非沐槿的凡人阿吾。”

    我压制着胸中酸涩翻涌的情绪，同时也感知到来自神魂中的某处震动。

    是蕴养着沐槿神识的瑶光蕊，她在因我的话而躁动！

    但我并未理会她，继续道：

    “只是阿吾到底也是因你而存在于世间，所以我今日取你一滴心头血，也算是全了沐槿与阿吾之间相识相爱的缘分纠葛！”

    感知神魂中的震动渐渐隐去，我看着重翎灿然一笑。

    重翎似是也未料到我会这般说，他眼中怒意消退，有些愕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未解读出那一眼的意思，便匆匆移开视线。

    既然我已当众与他撇清关系便不该再对他眼含爱意，只是心头血刚融入身体，汹涌的爱意虽然不再那么狂暴，却依旧没有完全消散而去。

    我想起莳澜神君说过，情丝起作用，乃是因为我先动心起念的缘故。

    遥想当年，天界的神台上初见重翎之时，确实是我一眼钟情，没想到竟是因为那一眼，险些叫我万劫不复。

    情爱当真可怕！

    可若是真的让我重来一次，让我再回到当时的处境，就能完全保证自己不为那一眼动念吗？

    我无法保证！

    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在无尽归墟中，在彻底冷静时，我无数次想过，我为何会爱重翎？或许正是因为我需要爱，而他恰好出现在合适的时候又是那样地契合我心中的样子。

    在我失去家人后，还在努力学着克服分离的时候，是他的出现，让我往前迈进了一步，是成长，也是爱！

    自此一念起，万念生！

    重翎先我一步回天界复命了，而我毅然留在了花灵界。

    虽然暂时压制了情丝的神力，但我在难得的清明中，变得有些不太敢靠近重翎。

    我怕越是靠近越是会激发情丝的效力，就像当年重翎下凡后，剥夺了全部爱意的我也获得过短暂的清明，只是依旧在随着时间的流逝，又日益积累起了对他无尽的爱意和思念。

    可见，一日不彻底根除情丝的威胁，便不是能真正放心松懈的时候。

    重翎对我要留在花灵界的决定未有异议。

    司命说过沐槿是神族的转机，却并未说，当她成功晋升花神后该做些什么，或许有些神、有些存在本身就是意义。

    对于我的留下，花灵界群芳神主和一众眷属子民都很高兴，他们已经几千年都没有迎来过自己的神祇了，而我还是灵泽神女之时，虽然继任了花神却从未踏足过花灵界，想来也是颇为失责。

    莳夭神君代管花灵界，很是忙碌，所以整日带我巡历花灵界的是当初接待重翎和沐槿的莳樱神女，她已经不再是沐槿记忆中礼貌而疏离的样子了，反而给我的印象很是跳脱灵动，在她的介绍之下我对花灵界的感受非常好。

    花灵界与灵泽、凤凰、开明等神族一样都是传承悠久，非常古老的神族，甚至可以追溯到上古神隐之前，但随着岁月变迁，有些神族愈发开放包容，像是灵泽圣境和花灵界，而有些神族则依旧恪守古制，因循守旧，譬如凤凰族和开明族。

    只是，虽然如今花灵界迎来了沐槿这位新晋花神，但我还是感受到了这里的灵气生机似乎并不如莳樱神女口中介绍的那般丰裕充沛。

    听闻我的疑惑，莳樱神女轻叹一声：“其实不止花灵界，万界都如此，灵泽锁境后，天地间灵气骤减，我花灵界如今这般境况也算好了。”

    说着她笑意嫣然的看向我，“幸而我们等来了自己的花神之主，不然如今的花灵界必是消颓不堪，就算各神主们如何耗费精力，也都不会有眼下这般生机！”

    是了，我在心中暗叹，灵泽锁境之后，天地间必然会有一些动荡变化，毕竟灵泽圣境是天地孕育灵气之地，亦是万灵的生机之地。

    可当时那样的情况，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选择，除了让灵泽锁境我不知晓该如何才能保住祂，毕竟曾经梦中的景象还历历在目，我不能赌。

    在花灵界除了随着莳樱神女四处游走，时而布施神力之外，我最喜待的地方便是赫凌神树顶端的神台，不知为何，在这里，总觉得神思异常清明，灵光流转。

    这日我在赫凌神台上入定之时，忽然觉察到本体异样，随即心念一动。

    再睁眼时果然看到了兄姐们在等着我。

    他们曾与我说过，若是无事便不要时常回来，这无尽归墟中的混沌之力是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神魂的，若我能避开就尽量避开。

    神魂归体后，我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上涌动着一股熟悉的神格之力，下意识便看向大哥。

    大哥看出了我的疑惑，温和笑道：“你虽不需继承父神与母神的神格，但如今在这无尽归墟中，总要优先保证你的安全，就算有我们兄妹轮流守护，却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用父神的神格庇佑你的神躯，再合适不过。”

    我默然，一般大哥说话越是温和，便代表着越没有转圜的余地。

    “好了小锦歌，这些都不重要，我们叫你回来，是因为有关于解开鸿蒙封印的事情要告知你！”二哥难得一本正经的同我说话。

    我很是惊讶：“这才几日时间，怎么这般快就有消息了？”

    “啊！已经过去几日了吗，我们方才感觉过去几个时辰而已！”二哥亦是惊讶！

    我之前感觉自己在无尽归墟中待了许久，可到外面时才发现不过须臾，如今我在花灵界待了几日，这无尽归墟中居然才过几个时辰？

    “锦歌别听二哥胡说，这里的时间流逝每个人感觉都不一样，说是须臾也好，说是几年也罢，都只是一念之间的事。”三姐见我疑惑，向我解释道。

    “不过，我们也确实没有觉得已经过去了几日那般久，想来应该是这里的时间难熬，度日如年罢！”

    闻言我竟然有些心酸，“那你们打听消息的速度也很快了，你们的行事效率……就像凡人一般。”

    众神时间漫长，所以行事作风都带着随缘随性的意味，向来不会同凡人那般没日没夜的努力，甚至是强求效率，还有那种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的事，在神界几乎不会发生。

    自从在沐槿的记忆里看到她几世凡间的经历后，我有些被凡人“人定胜天”的信念所打动。

    众神信天命，但是凡人信自己，所以这也是他们也总能创造奇迹的原因吧！

    哪怕凡人王朝的统治几经更迭，天灾人祸不断，生灵涂炭，他们的精神信念和文明的传承也从未断过，且每代人都在创造着自己的奇迹。

    这总让我有一种感觉：即便哪天众神都陨落了，凡人文明的脉络也依旧会流淌在这万界。

    我想，我现在所做的事情也像是在创造奇迹。

    毕竟，千万年来，还未曾听闻过，有谁能打开过鸿蒙封印！

    “凡人？你二哥我现在倒是想做个凡人，也好过在这里不知岁月的磋磨着！”

    “二哥，你根本不懂我的怅然！”二哥的曲解，让我有了些不合时宜的小脾气。

    “行行行，别说这些了，小锦歌你是不知道……”

    二哥说着，便收敛起了玩笑之色：\"我们根本不用去打探消息，这无尽归墟里，无论神魔妖，一听说神族有人能穿梭鸿蒙封印，纷纷将自己所知晓的事情通通说了出来。”

    “是啊，他们也不管消息是真是假，起初只是自己过来说，不愿出面的就托人告知，后面直接就隔着虚空开始传音喊话，将他们各自所知晓一切与鸿蒙封印相关和不相关的事都传了过来，不见人影只闻人声，此起彼伏……”二姐一向鲜有强烈情绪的面上，在说及此处时都有了一些触动，“我还从未见过这无尽归墟里，各族之间这般热闹和……团结！”

    “不然呢，什么神族、魔族、妖族……在这鬼地方，也没有什么好争的，大家都不过是鸿蒙的养料而已，最后都要归于混沌！”二哥嘴上不稀罕，但□□色亦是少见的肃穆。

    “其实大家都苦于这无寂之地太久了，心中都早已无望，如今乍闻希望，即便意识里并非真的相信，自己也没有非要隐瞒着的必要！”大哥向我分析道。

    “若是能换一个出去的希望，那自然是好，若是不能，那些所谓的秘密也只会消散在这无尽归墟里，继续成为永恒的秘密。”

    我很是同意大哥的话，只是光听闻三姐描述的那番场景，我便觉得胸口似有什么情绪在激荡，在这鸿蒙封印里，居然用这种方式实现了一定意义上的统一。

    许是我的神色过于严肃，大哥又缓声道：“锦歌不必有压力，我们都尽力而为，自有天命决断……”

    “不，大哥，就算天命不可为，我也不认，凡人都能信自己能胜天，我们为何不能！”

    兄姐们闻言，都十分认真地看着我，却并未多言，片刻后，就纷纷开始说起各自整理出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