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我与明神所说的借宝之由自然是我随口编的一番托词,没想到重翎在我之前,居然也是用了与我一般的理由,而且他还假借了天帝之言。

    从明神口中得知此事之时,我十分些纳罕,第一反应便是:重翎何时也会这般弄虚作假糊弄人了?

    可当我回头看他之时,他一派正气肃然的立在那里,也叫我有些疑惑他所言非虚。

    无怪乎我怀疑他,毕竟前脚刚刚与沐槿割席了结因果,后脚就为了沐槿来到昆仑虚借宝问询天机,怎么听都觉得很可疑!

    虽然他说是奉天帝之命前来,只为知晓落在沐槿神女身上的天机使命会应在何处?目前万界的困境又该从何处破局?

    听着毫无破绽,十分顺理成章,可细想之下却全是违和!

    一来,天帝欲问天机为何不着司命神君前来,况且沐槿最初的命缘造化还是司命最先窥晓的,此事他来问询总比让重翎一个战神来要合适。

    二来,就算因着重翎与开明神族之间的微妙关系,天帝委派他来,以重翎的性格,既然已经当面与沐槿划清了界限,便不会再轻易牵连进与沐槿有关的事项,他不是那种拖泥带水,藕断丝连之人,除非他有其他想法。

    第三,也是最可疑的一点,既然问询的是与沐槿有关的天机,那么我这个沐槿本人怎会毫不知情?就算天帝再怎么看不上沐槿,也要为苍生考虑,而且如今天界都知晓沐槿机缘极盛,若问天机,沐槿是最有可能得昆仑太乙镜机缘之神,没有比她本人更合适的神了。

    所以从种种迹象看来,重翎同我一般,都是寻了个托词,实则他究竟要问什么,怕是只有他自己知晓。

    这下我们俩的借口倒是意外的契合了,至少从昆仑虚和明神的角度看来十分合理,也寻不到任何疑点。

    至于我俩为何没有一同到访?这个疑问在浮越事件之后居然也意外有了巧妙地解释:我被浮越的幻境蒙骗绊住了,所以重翎先到一步。

    不过我观明神神色,他好似并不在意这些,在得知我俩到访的缘由一致后,也并未为难我们,直接将我们带到了一处巍峨的祭殿之中。

    一面巨大又古朴的云腾镜悬立在正殿之上,镜面四周围除了镌刻着古老神秘的玄纹图腾外,还有一句真言:

    镜窥天机,皆付太虚!

    我眼神微闪,竟莫名有些心虚,不知是不是神器自带威压,殿内明明只有三人,肃穆庄严的气氛倒是比外间还要强烈,我整个人都不自觉的有些紧绷起来。

    明神示意我上前,等我立于巨大的镜面之前,明显看到了镜面中的波纹开始涌动,明神对镜面的变化并不意外,他指引我以手触及镜面边上的玄纹与之建立感应,并在心中默念我的问题。

    片刻之后,镜面的波纹在无规则的涌动中忽然翻向两边,像是翻开的书卷一般,随即上面就出现了几句真言:

    水在水里,火在火中

    颠沛流转,风波异同

    洪泽无量,星火逐空

    天命轮现,万物从容

    我不明所以看向明神,明神轻扫一眼,神色如常:“花神确是与这昆仑太乙镜是有几分机缘,竟能问出三十二字真言,不过这真言之意,还需要发问之人自行参悟,我等外人爱莫能助。”

    我听后了然,只是还不待我发出疑问,一直跟在我身后的重翎则忽然出声:“不知可否也让小神一试?”

    明神慨然应允,毕竟人都来到近前了,而且据我观察,这昆仑太乙镜虽说是昆仑虚至宝,但似乎昆仑虚的人都将之看作寻常,并不像有些神族,会将自己的至宝看护得滴水不漏,外人莫说借用,便是寻常问及,都会引得十分警惕!

    而从我来此说要借宝,明神和所有听闻此话的众人都表现很平常,也并未觉得过分或者提出什么特别的要求,甚至于昆仑太乙镜整个的使用过程都迅速得有些让人恍惚。

    不待明神重述一遍要领,重翎便自然而然的将手放在我先前触及的位置,目光坚毅,神色虔诚。

    很快镜面波纹又如卷轴一般翻涌而开,亦是一句真言浮现:

    前尘归墟,浮世眼前

    目光触及这八个字时,我的心跳陡然停滞半拍,一个隐约的猜想跃上心头,我似乎知晓了重翎所念的问题,一时心中晦涩难言。

    我面上故作不解,实则心里有些莫名慌乱,我不知重翎参悟了多少,但我希望他最好不要寻到答案。

    我悄悄打量着明神和重翎的反应,明神倒是神色依旧,只是有些遗憾的同重翎道:“看来战神与昆仑太乙镜的机缘略浅薄了一点,虽然仅有八字,但若好好参悟未必不能知晓答案,世事难料,机缘深浅并不能决定个人对心中答案的追寻和领悟。”

    说着明神又看了我一眼,“而且就算是同一件事,不同的人来问,因着自身机缘的不同,问出来的答案也五花八门,所谓的真相答案均在个人心中,这便需要你们自行参悟了!”

    我似懂非懂,但还是客气道:“多谢明神指点!”

    重翎则是向明神施礼致谢,但他眉头微蹙,似是被真言之意所困扰,不过眼下我竟有些不敢笃定他的想法,只是他从头至尾并未向我投来半分目光,这也让我心下稍稍放宽了些。

    在离开祭殿之后,重翎便向明神和候在殿外的启玄神女提出告辞,而我却欲寻机会想与明神说起另一桩事情,只是还未等我开口,明神倒忽然先向我提出了一个请求。

    “战神若有事先行离去倒也无妨,只是眼下我昆仑虚有桩事情想要麻烦花神一番,不知花神可否稍留些时候?”

    “明神但说无妨,若能帮上忙,沐槿定当竭力!”我欣然应允,真是有种瞌睡便有人递枕头的舒爽之感。

    重翎淡淡瞥了我一眼,并未有异议。

    只是他在转身之后,忽而又回头看了我一眼,似是要说些什么,可我只是怔楞在原地木然地看着他。

    他到底还是未开口,便再次转身离去。

    我与重翎在昆仑虚相遇,又待了这些许时候,虽然情绪上未有太大的波动,但心跳却时有不受控制的颤动,眼下他先行离开了,我倒是松了口气。

    明神并未向我说明是何麻烦的事情,只是让启玄神女带路,我们向着昆仑虚的云间深处行去。

    当巨大的通天神木伫立在我眼前之时,我便知晓了明神所求何事,我感叹命运何时这般眷顾于我了,这竟然与我要同明神提起的另一桩事情再次不谋而合!

    昆仑虚所在之处乃是直入云霄的万仞壁峭之上,而眼前的通天神木拔根于峭壁之下,竟与天同高,我眼前之所见虽然只是一株平常高大的树木,但其实着眼的只是他的顶端部分,若循着枝干往下细看,以我神力加持的目之所及都看不见他的根系,可见其高大非凡。

    通天神木乃是昆仑虚开明神族的福祉神树,传闻中奇高通天,盘根错节。

    如今看来,除了见不到他交错盘旋的根节之外,“奇高通天”并非传言夸大,而且他有且只有一根粗壮的主干通天而长,并无多余的枝杈,只是这根枝干在长到顶端时开始盘桓弯曲交错成一个巨大的顶盖,勉强成了树形。

    只是,眼前的通天神木除了祂所呈现出的高大和奇特外形之外,生长的状态似乎并不佳,本来青翠的叶子显得有些蔫败,枝干顶部的紫色茎节也耷拉无力,而且我巡视其上并未发现任何花蕊果实的踪迹。

    但据我花神之力的感知,祂该是生花结果之木。

    不待我开口问询,启玄神女倒是先与我道明了原因,灵泽锁境之后,灵气骤降,一夜之间通天神木黄实落尽,玄花凋零,只依稀挂着几片蔫败的残叶。

    我心下一紧,看来灵泽锁境之后,这天地间的变化比我所料想的还要严峻许多,早在花灵界之时,莳樱神女也与我提过,只是我并未领会到她那句“花灵界如今这般境况也算还好了”的真谛,如今看来莳樱神女并无任何夸张之言。

    明神和启玄神女无需再多言,我已然知晓了他们的意思,无非是希望借助我的花神之力,让通天神木再现生机!

    随着我的神力滋养,顶冠的紫色茎节再次恢复了遒劲之姿,残叶落尽,青叶舒展,一株株玄黑色的花骨朵开始逐渐冒头……

    眼看着已然激发了通天神木休眠中的本命神机之后,我便收回了神力。

    “催生之术,过犹不及,祂现在所展现的状态刚刚好,天地灵气虽骤减,眼下也不至于枯竭,让神木展开新的循环生机足以,可能短时间内不复从前繁茂,但也不至于如此前那般颓落衰败。”我向明神缓缓解释道。

    “如此便好!灵泽神女陨落的突然,万界生灵都毫无防备,骤然面对灵气衰减的状况都措手不及。”明神目露戚色,但随即又郑重看向我道:“据我所知如今万界都有不同程度的麻烦,花神刚刚继位,各界如今都对你陌生,若是得闲,不妨多走访一番,想来这也是天地生机的一番体现。”

    “多谢明神提点!”我学着重翎此前的样子向他施礼。

    开明族是万界神族中最古老的神族之一,明神更是地位崇高、资历练达的权威神祇,今日他能亲自接待我与重翎,想来也是为了最后这遭。

    问询昆仑太乙镜之时,无论他是否看出了我与重翎的假托之词,都未有任何质疑,甚至还浅浅点拨一二。

    刚刚那番话更是真心实意对沐槿的提点,沐槿作为新晋之神,对他行晚辈之礼以表真心实意的感激亦是合宜。

    明神再未与我客套,就在我转身欲再观察一番通天神木之时,一段遒劲的紫茎突兀的横挂在明神面前,我看着那茎节上的玄色花骨朵迅速绽放然后零落,悄然结出了几颗小小的金黄色果实,直至长到龙眼大小便迅速脱落。

    明神伸手接住了三颗脱落的通天果,然后递给了我!

    此刻,我忽然有种早已被看穿心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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