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魔之主(三更合一)

    很意外江枝并不是被摔在地上的,而是被腾狮轻放落地的,这让她很疑惑,记忆和起初见到腾狮时完全不一样,狂妄的表情,锋利的兽爪,这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他既然辨人识,就应该用她狡猾的阴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脑子里想的是虞梦被它扒开的鲜血直流模样。她不禁颤了颤肩膀,眼前是腾狮乖乖匍匐身体,一双翅膀耸了下来,这个样子让她想到了北冥宗的灵宠,好乖好听话。

    江枝停在离它有几步远的地方,伸手去碰它的毛发,没想到它竟然好像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江枝长的娇小,自然是触碰不到高大魁梧的腾狮,她柔然一笑,蓦然间觉得腾狮在她心里可怖的形象全无。

    她试着跟它交流:‘‘你认识我?而且还是认识很久的那种。’’

    腾狮点头,她继续问着,眼神里充斥着许多困扰。

    ‘‘那你知道我的来历吗,如果知道,能不能用某种方式让我得知。’’

    腾狮点头,起身挠了挠身上的皮毛,肩胛内两旁的羽翼掀起许多飞尘。

    嵇泽说她是捡来的,后来就一直生活在北冥宗。可是这些话以前能忽悠她,现在她不相信甚至觉得事情一点也不简单。

    江枝盯着它的兽眸,给人力量炯炯有神‘‘最后一个问题。’’

    ‘‘你刚才为什么要救我。’’她轻轻触摸它的毛发,冷风吹起少女额前碎发,清眸漂亮。

    腾狮呆愣一滞想了想,然后点头。

    什么意思。

    江枝眼神疑惑,尽管是问句,但她并没有说刚才是你救的我吗,这答不对题,让她怎么理解,她又不懂兽语,脑子都要想爆炸了,它到底想要说什么。

    腾狮辩识人性,怎么可能听不懂她刚才的问题。直至听见浑厚的兽声,她抬起诧异的眸子。江枝亲耳听见腾狮说,因为你是我的主人,我在这里已经等了你好久好久,大概有好几百年,它说,我总共死了两次,第一次是在入魔后死在了宗门大战当中,第二次仍旧是入魔后,不过这一次和上一次不一样,她遇见了晏笙,死后变成了修罗帮助魔界踏平了修真界。

    所以在浮屠城的那场梦其实并不是梦,而是她的上一世,原来上一世她早就和晏笙有了羁绊,可是上一世的他却也像现在的韩舟因她而死。所以上一辈子师兄就想着杀她,从来没有要她活下去。可是上一辈子晏笙说救她的不止仅有他,还有一个人,可那个人又是谁。

    这是她重生的第三次,那她到底为了什么,重生而来是因何。

    江枝问它上辈子救她的那个人是谁,腾狮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腾狮犹豫了一小会,呼吸声沉重。它说:‘‘是你的师兄,浮光。’’

    江枝眼神疑惑,怎么会是师兄,他不是从来都不想让她活下去吗,难道那个人并不是他。

    腾狮说,那个不想让你活下去的是他的心魔,这是什么意思。

    师兄竟然生出了心魔,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又为何心魔替代他回来了,那他呢,上一世救了我之后又去哪里了,你只知道他也是孤儿,被你的师傅捡了回来当了你的师兄,却不知道在这之前他背负着什么使命。他背负着的血海深仇的仇人又是谁。

    腾狮轻描淡写的说,在炼狱他并未成功报仇却因此身受重伤,怨气凝重,生出了心魔,他也恰好活了下来。所以在这一年下山历练,因而推迟了一个月,心魔率先苏醒,就照着他的样子幻化出来离开了,代替他去了北冥宗。等他醒来的时候,面貌和声音都改变了。

    后来呢。

    后来原本他在回北冥宗的途中却遭到暗杀差点死去,

    那他为什么没有来找我,

    他本想去找你四处打听才得知事情原委,你已经不知所踪了。

    原来从上辈子到现在他都一直在找我。

    那他现在在哪里。

    腾狮摇头表示不知道,从上辈子,你的师兄就是一直从未展现真实面目给它看。

    江枝凝神思考,神色稍顿。她轻声问。

    ‘‘你可知肖凌。’’

    ……

    腾狮此刻早已经离开,江枝也并未让任何人知晓这件事,在离开之前,腾狮还特意跟江枝说,千万不要在魔域身受重伤。也不要轻易的和其他魔做出交易。你是万魔之主,他们是欺负你还没有恢复实力才敢这样跟你讲话。

    腾狮告诉她,握在她手中的剑是用弱水所铸,这是她上辈子的剑--弱音。这时候江枝才知道,原来魔界也还有另一个秘密,魔界中人必须誓死等待的一个人,从几百年前开始,他们就需要等待着万魔之主的回归,而那把剑一直都是由魔域右使保管,后来直至路子生困在空境中,那把剑就一直在他的身边。

    每一个人都有野心,他并不想让江枝活着离开空境,所以在把剑还给她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杀害她的心,很有可能的是在一开始他就知道了江枝的身份,后来又因为珠壳能带他离开的缘故,所以并不能轻易杀她。

    如今弱音剑上的封印已经解开,剑刃发出阵阵哮鸣音。

    江枝答应了,温柔一笑,只留下一个瘦小的背影。

    贺知行就是肖凌,但是他的目的就只有让她和腾狮会见,得知自己的身份那么简单吗?他到底还有什么来历。可是刚看见他,就看见他和蔡昱两个人正在合力杀着魔兽虞梦,并不是才那一只,江枝看见,连忙加入斗争,虞梦猛扑过来震飞江枝,她怎么那么轻易就被震飞,贺知行并没有去救她,反倒是蔡昱执剑刺向虞梦。

    江枝眼睫低垂,眼神里有一种落寞。原来他并不是师兄。刚才她是故意在贺知行面前被虞梦震飞,就是想试探他到底可不可能是师兄,就在刚才,她亲眼看见他并没有来救她。可能是她想太多了,因为师兄是不会看见她有危险就置她于不顾。

    没一会,虞梦被贺知行吸引着注意力,这样一看,贺知行好像也并不擅长用剑。但又为什么要去冒险呢,他马上占下风,他躺在地上翻了几圈,虞梦的毒牙被他撑在剑刃前,江枝把所有都看在眼里,她拔剑向着虞梦,蔡昱退到了另一边,江枝把剑叉进它的身体上两个人联合起来对战虞梦,实力不分上下,江枝持剑刺向虞梦,它躲得飞快,下一秒,风声停止,树叶停在半空,江枝耳根子轻轻一动,执剑向它去,虞梦原想往东逃窜,却不料在它这个方向蔡昱挡着,看着它并没有当回事,直接快速张着獠牙向他扑去,蔡昱退后一步,然后飞跳起来,一把剑和兽爪刚好相互抵着,江枝趁着它松懈掉以轻心的时候,半空之上一张网束住了它。

    ‘‘贺知行。’’江枝喊住了他,他有意把剑藏在后面,江枝看见,她说,带着一点喜悦,‘‘你还想藏着你的身份不告诉我吗,浮光师兄。’’

    肖凌是他,浮光也是他。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觉得你已经不是我心目中的那个师兄了吗,在我心里,你从来都没有变过,你一直都是我最尊敬的人。’’

    这是江枝永远不会变的。

    ‘‘你跟我说过,不知者无罪,你又为何要强加负罪感到自己的身上,你想要报仇却生出心魔,这并不怪你,你也一直在守护着这小小世界中的一方平安,师兄,难道这也是错的吗。’’

    浮光回辩她。

    ‘‘江枝,可是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用不知者无罪这四个字来定论。’’

    因为是他一意孤行执意要报仇,所以才会让跟他同行的道友为了救他丧尸性命,也是因为他太过于轻信他人所以才会中计,也是因为他想要救出受困的所有人,到最后却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更是因为他,所以才会被人利用生出心魔替代他。

    这一切切都是他一人之过错。可是他也只是想报仇。

    他说,很多事情你并不清楚,也并不能去理解。江枝听完这些,她的师兄却变了,曾经只喜白衣的他现在也会换着其他颜色的衣服,他以前不会喝酒的。也不会有如此想法,可是她不也是和师兄一样,觉得错在于她。很多事情并不是我们没有尝试过放下和给自己一个解脱的机会,那是因为他们身上背负着的早已经不是简单的事物了。

    少女弯了弯唇,一双眼睛像是漂亮的星星。

    ‘‘师兄,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何不如好好把握现在,把过去的错误纠正,俗话说挨打立正,现在就适合你。其实说真的,在来魔域前后这段日子,我和你一样,一直都觉得是自己的错才会让我的朋友们失去性命,因为心里有恨,也有悔。觉得死的应该是我才对。,后来我就不这么想了,因为他们给了我再一次的生命,要是我死了,岂不是辜负了他们。’’

    ‘‘人总有一死,我们何不如现在好好实现自己的价值,不要让接下来的自己后悔,你想,要是他们看见现在的你一点也不珍惜自己,过的一点也不开心,他们会安心吗。我们活着从来就不是为了好好的忏悔,而是为了要更加拼命和坚强的活下去,带着他们的愿望一起。’’

    ‘‘你要知道我们都曾走过最艰难而又曲折的路,当时的我们摔伤很重,可是我们不也走过来了吗,为什么现在又不试着去放过自己,带着真诚毫无保留的活下去,你说对不对呢,师兄。’’

    她在告诉浮光,你救人做好事,维护六界太平并不是需要带着忏悔,这同样也是你最想做和坚持的,活着本来就很美好。至少现在活了三辈子的江枝是这样想的。

    浮光看着江枝,听着她说了那么多,一瞬之间她真的长大了,江枝是和他带着一起长大的,性格方面自然会有相似之处,可是现在再一看,她已经成为了一个独立的大人了。

    蔡昱听了很久得知他原来是江枝的师兄,也很礼貌的叫了一声师兄。

    夜晚,魔兽山很是寂静,蔡昱去往别处练剑了,她和师兄坐在一处聊着天,她望了一眼夜空,语气又轻又淡。

    ‘‘你要我来魔兽山是为何,不可能单纯的让我得知自己的身份。’’江枝的身份,未来的万魔之主,

    浮光的神情柔和,看着她的小嘴张了又闭,

    ‘‘我在炼狱的时候看到了壁画之上万魔之主的故事。’’

    从前是只有魔君的,后来魔君为了护佑魔族平安一生,所以特意用真躯打造屠神剑,后来确实也让修真界的四大宗门忌惮了。后来魔剑煞气太重,偏偏这把魔剑又和其他剑不一样,它是由魔君献祭锻造而来,压制不住它的灵性,有可能会占据使用魔剑人的身体,从而为虐四方六界,在当时魔族为了六界,也为了魔族的安稳,所以‘‘坠痕’’孕育而生。

    两者相互制衡,让魔界有了几百年安稳的日子,可是后来,坠痕被盗,抓到盗贼的时候,坠痕已经融入魔女的身体,并且还被嵇泽救走了。魔剑从此没了束缚,而这也让某些想要搅乱魔界安稳日子,仍旧不放弃争霸六界的魔有了钻孔的机会。

    所以那几十年魔界才会如此猖狂,当然也是想要找到曾经的那个小魔女,让她成为魔族的傀儡,如果不能让他们掌控,那他们也就一不做二不休,带着六界一起共覆灭。

    江枝这才想清楚为什么上辈子她入了修罗道却也甘愿为魔界做事,因为上辈子的她也一直在守护着六界,如果她死了那么这也就意味着六界不复存在,所以前辈子和上辈子六界都消失了,她这一次再回来同样也是因为六界。所以这一次她需要改变的是六界覆灭的结局。

    但前两世她还是死了,这一世呢,又会怎么样。还是死吗。不管是前一世、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从未放弃过六界,因为这是他们的家。

    坠痕原本只是一块玉佩,后来玉佩里混有无数个魔人洗髓后修炼修真界心法锻造而成的,简单的来说就是用他们最为纯正的修为加上魔界至阴的功法造就了坠痕。可是最为悲剧的是那些修炼修真界心法的因为功法的丧失在不久后也离开人世了。

    那为什么万魔之主不能在忘川河旁受伤,江枝紧抿着唇凝神思考着。

    这时候种子系统机械的声音响起却并没有让她听见:“小主人,那是因为前两世的你最后都死在了忘川。”

    他的手轻轻靠近,然后又轻轻缩了回去把手握在剑柄上,他听见江枝说,不知道晏笙现在怎么了,他现在在干嘛,

    江枝出了魔兽山前往忘川河边,就在刚才,魔族的人发出了信号说是四大宗派的人带领宗门弟子已经前往忘川,而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她还收到了一封信,信上说,晏笙在忘川已经被四大宗门的人抓住了。她来不及再细想,哪怕是陷阱。

    她离开魔兽山回到魔域,看见那些俗称正派的修士刀起刀落,正在大肆虐杀着魔族手无寸铁的魔人,她把刚才那几个修士杀掉救了他们,

    她回看蔡昱和贺知行,哦,不,应该说他是浮光,三人相视一眼,自然懂得,江枝不担心他们其中一人会临时逃脱,因为我们要保护六界众生。

    如今穿着绿萝裙的少女站在忘川河旁面对着四大宗门拔刀相见,晏笙确实在那里,身上缠着锁链,那是由玄铁制作而成,一般的人很难能替他打开。修仙界的四大宗门以逍遥宗为首,同样也以剑修炼的沧澜宗,药炼的北冥宗,另外一个宗派主要是以乐器为首的宗派名唤离笙宗,离笙宗的人较为温和,他们不喜插手别的门派的事情,派来的人是静初长老,她们这一派的人从来都是没有什么话语权。

    江枝挥剑结印,和几个执剑的弟子打了几个回合,真水早已经看清来者是谁,他挥下落九鞭对着她,江枝侧身闪躲,一剑一鞭相相对着,忘川的河风吹来,散开少女的衣裙,两物相抵之时,激起片片水花。寒风越吹越大,越来越多的剑刃对着她,不过幸好还有蔡昱他们来去应援。

    他们吸引了绝大部分的注意力,真水被缠住,就连是逍遥宗的长老,惯常用剑的道玄和道光也因为轻敌被困,可是这里似乎还少了一个熟人,那就是师兄的心魔,那个冒牌货,江枝去往晏笙那,正派弟子被江枝打趴下的时候,她并没有往玄铁链上砍,她刚想带着他飞离此处,那个从未出现的人出现了,是从第一世开始就厌恶她甚至想要杀了她的浮光心魔。

    他穿着一身白衣,长着师兄的面容,他并没有想过江枝已经得知真相,佯装淡笑,眼神柔和。

    ‘‘师妹,难道你真的要让我心寒吗,这一次你可就没有那么容易离开这了。’’江枝身后守护着的是黑衣少年,她的余光往后看了一眼,并没有直接道破他的身份,也学着他的样子。

    ‘‘师兄,难道你要杀了我吗?我觉得我并没有做错,这不是你说的吗,遵从本心,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江枝微抬清眸,笑意淡淡,看不出什么表情,道:‘‘师兄,这不是正好吗,刚好可以让你看看我最近几个月到底学会了什么。’’

    江枝做出防备的样子,一剑出鞘,他的剑向她而来,江枝把剑挡在肩颈处,一剑又从腹部闪过,她用剑相抵,在一剑马上靠近喉头的时候,被逼到无法闪躲的地方,她的另一只手上聚着药草形成屏障。药草的枝叶成螺旋体挡着剑刃,屏障破碎的时候,没想到,枝叶变成飞箭冲向他,他旋即飞转翻身,猝不及防的时刻刚好给了他们两人逃脱的时间,江枝拉着他的臂肘飞停在忘川河旁,魔域口岸。

    白衣少年飞追过来,江枝推开晏笙,迎上他的剑,两人又缠打在一块,这一次白衣少年上了心,每一剑都直逼性命,根本没有时间去看晏笙,原本并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发生,晏笙哪怕带着沉重的玄铁,自保能力还是有的,哪怕不能对打,还是可以闪躲的,可是没想到那个人竟然会给晏笙下毒,他吐血的同时,两人停止打斗,江枝心头一颤。看见他脸带微笑的看着她,此刻江枝虽缄默不言,心口却泛着密密麻麻的疼。

    一个弟子的剑从晏笙身体里抽了出来,他颤颤巍巍的站着,方向对着她。江枝把刺在晏笙身上那一剑还给他,来到晏笙旁边,扶着他,晏笙在江枝身后,看见江枝把手搭在他的脉搏上,他马上把手抽离,她抬起头凝视他的时候,少年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可是刚才明明眼神担忧。

    他怕她伤心,更不愿意让她知道他快要死了。这是一个秘密,原本如果可以逃出去,他想自己躲在一个地方悄悄死去,可是看这个情况,应该是不能的。

    江枝现在并不知道他的脉搏紊乱,气息微弱。只是紧盯着他,然后跟他说:‘‘晏笙,你别怕,我一定会救你离开的,答应我,别放弃生命。’’

    生命很重要,活着总是有希望的。

    话毕白衣少年就站在他们的对立面,神色不染世俗纤尘,清高得很,听见他道:‘‘师妹,别怪师兄没劝过你,要是想活着就马上投降,否则别怪我不讲究往日情分。’’

    江枝听见想笑,觉得他真的是一个很会假装的人,这嘴里说是为了我好,可是如果屈服了,也依旧只有死路一条。他想要杀我的心从前世就没有变过,江枝心里默念。

    忘川河如她一般沉默,她听着白衣少年大笑摇头,很好,好得很。那你就先去就先去见阎王爷吧。

    她的眸子一惊,没想到甚至为了对付她,连陨魔鼎也带来了。她本想速战速决,救出晏笙就离开,可是现在想来是不能了。陨魔鼎从字面上就很清楚,它可以把魔炼化为一滩黑水,连尸骨都不会留,而她早已经入魔,她的少年身体里住着一个形似他却又不是他的剑灵,终有一天会把他取代。这是必然的结果。

    陨魔鼎笼罩住两人,少女双手抬起,把少年护在身后,少年手脚都被缠着玄铁,他看见少女嘴角挂着血,用她弱小的身体挡住万千剑光,她其实已经撑不住了,但是她不能后退,因为背后是她一直想要保护的人,

    她其实也喜欢她,从空境出来之后,她就时常保持沉默,或者是刻意的去躲避和远离他,因为她害怕他会像韩舟一样死掉,可是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一次魔兽山之后,再次见面的时候却是离别。看来这一次她还是要先走一步。

    在陨魔鼎围住她的时候,她拼尽全力推他离开,曾经黑衣少年想过江枝狠心推他离开的情形,却不曾想过既然是这样的。

    陨魔鼎专为炼化魔所造,如今她就被罩在鼎中,鼎中的火焰团团,灼烧着她的身体,特别疼,这一次她好像知道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本来她是想哭的,可是看到晏笙泛红的眼尾,颤抖的薄唇,忽然就不想哭了,她紧紧抿着唇,眼睛也刻意的不去看他的方向,她害怕自己看见他一切就溃不成军了。

    而种子系统忽然发出机械的声音,它颁布任务,

    江枝惊的抬眸,不敢相信。‘‘请宿主立马引出另一半魔剑剑灵,回归魔剑本体,成为万魔之主。’’

    如果引出另一半的剑灵,成为了万魔之主他就会死去,种子系统好像知道她的心中所想般,连忙催促道,请宿主立即执行任务,倒计时五分钟,如果在五分钟之内没有执行此任务,你将会死去。

    江枝听完很平淡,比起死亡,她更害怕失去所有的记忆,总有人说,一段记忆并没有什么,不过是一段时间,人生很长,这并不算什么,可是这对江枝来说,是不一样的。

    江枝并不愿意,她选择让自己死。可是六界怎么办,这是她不管死多少次都不会改变的决心,那他呢,她要亲眼看着他死吗?绿衣渗血,气息淡若,紧闭着清眸。闭眸良久,河岸风声吹来带着淡淡的气味,恶鬼哀嚎,残魂想要靠上来却又因为鼎的原因,不知道她在忘川受伤会出什么事?

    晏笙看出来了,那个所谓她的师兄是想用他要挟江枝,他最不想也不愿意看见的是江枝死在他的面前,其实陨魔鼎并不是万能的,只要晏笙唤醒自己身体中的另一半剑灵,魔剑剑灵是可以抵挡住鼎中的火焰,把江枝救出来如果可以用他的死换她活,他愿意。为了她去死。

    江枝用剑强撑在地上,看见晏笙向她而来,一步又一步,寒风造作,衬得少年现在样子有点狼狈,他走向鼎中,靠向她的方向,正派们有一些看见也停下了手中的剑,有一些甚至还没有拿稳手中的剑。浮光和蔡昱两人双双看见这样一个场景。

    玄铁链碎成一条条,他执剑挡在她身前,‘‘轰隆’’一声,天空中紫雷滚滚,原本寂静而又平和的忘川河面忽然翻腾起来,紫雷从他的身体上打落下来,一道又是一道,原本站立挺直的少年渐渐撑不住,双膝跪下,可是位置一开始就没有变过,因为只要他轻轻挪动位置,闪电就会波及到被他护住的少女,他怕江枝被雷电打中,所以用他的单薄的胸膛护住她,江枝因为他的姿势改变,小小的缩着,在别人的方向看来,他们两个人是互相依偎在一起,但其实不是,少年仅仅只是单纯的挡住雷光,两个人的身体并没有任何靠近。

    雷电在人身上是会导电的,姑娘家都怕疼,他并不舍得让她疼,尽管大部分的雷击都在他的身上。翻涌的黑气从他身上流出,这是魔剑的剑气,可是却并不会伤及少女分毫,这并不是因为她是未来的万魔之主,是因为他在用他自己的剑气护着少女,他明明已经要死了,可是为了她也甘愿催动身体最后一丝纯正的灵气护住她,避免遭受剑气侵袭。

    毁天灭地的魔剑剑灵并不会因为你是未来的万魔之主就可以免遭伤害。

    她死的时候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生死与未来,只单纯觉得死了那就什么烦恼都不会有,甚至于忘记了红线的存在,如今他身死之时,江枝亲眼看见他把手中的红线解开,然后坦然赴死。

    江枝眼睫轻微低垂,泪珠就顺着黑羽滚落下来,她想抬手为他擦拭掉脸上的血迹,却看少年半摇着头,似不情愿。黑衣青年看着样子倒还好,唇角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好像砸在身上的雷光并不疼。陨魔鼎中的火势渐弱,魔界漆黑的长空之上划过一横,像是闪瞬而过的流星,照亮黑夜。炼魔鼎破成两半,一把剑插在了少年身旁,江枝知道,是晏笙身上的剑灵召来了魔剑本体。

    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她的晏笙马上就要死了,直到魔剑来临这一刻,她才知道,他选择了最为无情和残忍的献祭方式,他愿意把他的灵魂和身体全部献祭出去,与剑灵合二为一,弥补另一半剑灵的缺失,可这也就代表着他永远也无法入轮回,江枝也再没有机会把他唤醒,

    江枝鼻子发酸,心头像是被无数的针扎着,密密麻麻周而复始永无止境。她原以为可能只是唤醒剑灵然后被夺舍,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把他的全部都交予了出去。

    雷电消失了,晏笙还是不敢去碰她,为她擦拭眼角的泪,只能看着她带有红丝的眼眸,安慰道:‘‘别哭,一点也不疼。’’

    此时的青年早已经虚弱的连说一句话都困难,可是还是说了,少女的身上又多了几道鞭痕,她不再管他的想法,抱住了他。然后轻轻捧着他的脸,微抬起头吻了一下他的眼角,恰时一滴泪从眼角划过,几乎和少女吻的时间相同。她的嗓音湿哑,鼻根发红,身体靠近他。

    ‘‘晏笙,答应我,一起活下去好不好,然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你不是也和我一样,想做个普通人,那等这件事过了之后我们就找个地方隐居,藏起来让任何人都找不到我们,我们过自己的生活,好不好。’’

    少年的眼睛里带了点光,垂眸看着她片刻,终于摇头。她的声音仍旧回荡在他的耳边,可是他现在后悔了。

    已死之人,为何还要给活着的人留有空洞的念想。

    河风佯装生气说出气话,把忘川河面搅的一团糟,却不曾知道它也是舍不得你所以才故意的。

    ‘‘没关系,你不愿意那就算了。’’以后换她来哄你,总有愿意的时候。

    总有一些人喜欢自欺欺人,可是却也拼了命的相信,他们是不是很傻。

    在他们没有关注的另一边,剑阵开启。时间来不及了。

    剑气挑起了许多拂尘,也把两人震开各在一处,他擦去脸上干涸的血迹,远远望着她,和她在告别,

    他们两相视的那一眼,好像过了很久很久,真水的落九鞭抽在身上好疼好疼,江枝知道,今日她会葬在忘川河中,平常的人受了真水五鞭以上,就会疼得晕过去,可是当她看到晏笙身上的伤口,瞬间就觉得自己受的疼不算什么。

    她从来没有想过晏笙竟然为了她甘愿受万剑穿心之痛,剑刃刺破他胸膛的时候,他的长剑亦是和他一起坠入忘川,少年身陷忘川的时候心里有点遗憾,脑子里想的是他们两个那日在放花灯时说的话,

    ‘‘晏笙,我一直想问你,如果有一天我比你先死了,记得好好活着。’’

    那时刚好放完河灯,街上的人好多,拥挤了一点。

    黑衣青年长长的黑睫垂下,指骨微微泛白,听完怔愣片刻,道:‘‘我说过不会让你先死的,如果那一天真的有,那我一定会用尽我的全部救你。’’晚风轻轻徜徉在耳边,带来一阵阵熟悉的味道,是少年身体上的檀木香味,少女鼻子一吸,继续听见少年问。

    ‘‘江枝,如果我比你先死的话,你又会怎样,是否会喜欢上别人,还有会忘记他吗?’’后面两个问题他并没有问出来,因为不敢问,也觉得她好像不喜欢他了。

    有时候年少的人总会以为沉默就是不喜欢,但沉默其实是更为炽热而又隐秘的喜欢。现在他感到有点可惜,当时没有问出来的问题,现在好像也不需要问了。

    现在的她竟然连他的尸体都没有了,忘川河下,肯定有很多恶鬼啃咬他的身体,最后只剩的连骨头都不剩。

    如今她亲眼看着他沉入忘川而她却无能为力。泪水淌湿双眼,她竟然连喊都喊不出来,江枝拯救了所有人,但是却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死在自己的眼前,

    这一路走来,总是在失去,梦想也总是在摇摆不定,如果命运一开始就为天道所定,那又为什么会有事在人为,年少时总以为自己很厉害,什么事情都可以做,朋友也能被保护着,永远不受伤害。可是现在看,好像错了。

    如果她的出现一开始就是错的,那现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它的意义是在于让你失去重要的朋友之后教会你分离吗,告诉你想要保护喜欢的人,给他一个好的结局,却天意弄人,让你学会珍惜。

    其实她早已经知道死亡是万魔之主也是她的宿命,可是她并不想拉着他一起死,她再看向别处,蔡昱和师兄好像快要坚持不住了,魔界的战士们一个个伤痕累累,却依旧拖着凌迟处死的身体保护着家人,尽管前面是死路,她好像有了千里眼和顺风耳,看见鲜血遍地,屋舍损毁,看见魔童抱着刚死去的母亲痛哭,看着担惊受怕躲在暗处的魔人被正道弟子发现然后凌迟处死。甚至能听见万鬼哀嚎,怨鬼泣愤。他们看着家园和亲人被这样摧残,心中愤懑却又无能为力。

    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却仍然逃不过一死,向往和平的人最终却被守护和平的人毁灭,很多时候他们也想要过安稳的日子,可是并没有机会。

    魔域的昙花败落下来,还未绽放的花苞满含泪水,这一切的悲伤又有谁懂。

    这世界有时候真的很可笑,当一个好人拼命做好事的时候,上天却让坏人得逞,当你想要彻底成为一个坏人的时候,它又会让你感受到世间温情。你说这又是什么可笑的道理。

    他们并没有错,错的是他们,正道只会做他们所认为的善事,带着偏见去祸害六界苍生,他们偏执的认为他们就是正义的化身,可是现在她并不这么想了,

    说实话,从前她也觉得只要把坏人惩之以法,就能维护修真界的和平,所以上辈子的她把真水杀死,把道玄道光也杀死,这一世的她依旧如此,把空境中的肖苍杀死,以为这样就能伸张正义,可是后来才知道邪恶你的并不是只有一个人,几个人甚至是一群人,是这个修真界原本就生病了,

    正义者口若悬河,撑着光明的旗子摇旗呐喊,做出来的事情却让人心寒,所以后来光明变成了恶魔的附庸。

    江枝紧闭眸子,眼泪止不住的流,江枝觉得她的认知受到了冲击,曾经是他们告诉她修真界里四大宗门是维护公平守护正义的存在,只要有他们在,就不会出现构陷害人性命的事情,哪怕不能保证绝对公平,但是也会竭尽所能的去帮助人们,可是现在他们又做了些什么。

    她撑起眼睛,半张脸上都是血迹,站起来,手拿魔剑,嘴里喊的是。

    ‘‘宗门门规第二条,修士不可妄自杀害手无寸铁之人,’’

    ‘‘宗门门规第三条不可随意挑动战争。’’

    ‘‘宗门门规第十条要顾念同门之情,不可做出伤害和威胁同门性命之事。’’

    ‘‘宗门门规第十五条不可玷污他人名节,不可做出行止不端和不符之事。’’

    ……

    可是你们又是做了什么,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却从未真正为天下苍生考虑过。

    忘川河面上隐约可见的红色血迹,遍地的枯枝残骸,破败的房屋,尚未被风吹熄的明火。

    四大宗门的长老听见微微一怔,可是固执守旧的长老们却仍旧不知悔改,他们自顾自的认为他们才是对的,魔向来不能被世人承认,魔族向来被天道所弃,他们本该灭亡,正道一派就应该把消灭魔族为使命。

    江枝扯了扯带了血迹的唇,笑意猖狂,眉骨上挑。为魔,为苍生辩驳:‘‘你们凭什么认为天道就站在你们这一边,又拿什么证明‘‘魔’’向来被天道抛弃,几百年以来,你们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倒不如让我帮帮你们,送你们去问问天道,他到底站在谁的一边。’’忘川的河风肆虐,河面汹涌暴怒,万鬼哀嚎,像是在恭迎万魔之主回归。

    年轻的弟子并不敢说话,却也传来了讨论声,突然有一个年长胆大的弟子问了出来:‘‘敢问师尊,难道我们现在做的就是对的吗,我们凭什么就认为魔就是错的,魔就是被天道抛弃的,同然生活在这个世界,同为天道子民,又何来异类一说。’’说完这些停顿片刻又坚定的看着师尊,勇敢的说出那句话,

    ‘‘在这几百年以来,魔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能有可以生活的地方,是因为我们一直对魔界苛待。’’

    这一句话说的没错,从几百年前到至今,魔界子民的生活困苦,吃的不饱也睡的不好,就连修炼环境都没有,很多时候什么一年一届开放的试炼环境都曾未见有魔界中人来修炼。

    那他们怎么修炼呢,

    魔族的人说,

    因为没有专门试炼的地方,所以他们就只能前往雪山极地,荒漠黄沙,在任何疾苦的地方都会有他们的影子,魔族资源贫瘠,初来乍到繁茂惹人眼的人间会不小心沉迷,那时的他们也觉得世界很美好,他们也善良的帮助过别人,任何人,可是后来却被修真界的弟子捉弄,栽赃,谩骂。起初他们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在想,为什么别人的帮助就可以接受,他们就要被泼冷水,在他们眼里,他们没有做错什么,他们也只是单纯的出于善心帮助别人。

    后来他们才知道因为他们是魔族,所以就应该有这样的遭遇,他们知道正魔大战,魔界出于野心为了统一六界发动的大战,最后魔族战败,六界和平。

    可是如今的他们已经向善,是你们一直这样带着别样的眼光去针对和不尊重他们,修真界的人往往都赢在了起跑线上,他们有些一出生就会有自己的武器,甚至得到很好的教育和辅导,当修真界嫌弃修炼功法很累很苦的时候,魔族的人往往只有羡慕的眼神,反观魔界,还落后在几百年前。

    往事已过,难道从前的错误就应该扼杀每一颗善良的心吗?

    这世间的事原本就没有一个定律,有些人站在好人的阵地却做出不义之举,这些难道他们就是对的?

    这一次少女的身姿挺拔,依偎在寒风中,抬起手中的剑指向那些虚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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