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时候，接到了伊地知先生的电话。
五条老师不是早就起床跑飞机去了吗，这些天以来东京内的任务他会带上她一起，要出差的并不会。
好消息是她身上因为白鹤的术式造成的影响正在消退，不出意外的话，五月份就可以回到学校正常上学了。
“藤原同学，刚刚上面联系我，说中午的时候炳的人会过去接你开听证会，你收拾一下……啊五条先生！”
电话的另一头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小翎，不管那群人说什么都不能生气，别把你的术式暴露出来。”
好认真啊，她其实还挺难生气的，只要情绪不过度激动，应该就没那么容易诅咒到他人。
藤原翎乖乖地应道：“我知道了。”
“如果被问到和我的关系——”
“我知道，没关系的，不要担心。”
女孩子的声音清澈又平淡，五条悟还想叮嘱的话就说不出来了。她很聪明，也很强大，第一个发现她的咒术界的高层们也一定是知道这一点，才不择手段地想把她留在这面。
如果这样的藤原翎也成为了五条派，会引来各方势力的目光吧……一定会对她做些什么，现在把藤原翎交给他是最迫不得已的手段，只是别无他法的紧急措施罢了。为了把藤原翎重新洗牌到会顺从于他们安排的范围里，那群家伙用什么做法都不奇怪。
在咒术的世界里无权无势、又是一片白纸的特级，高层们想把她占为己有来和“五条”作对抗，这不还是挺有危机意识的。
昨天伊地知刚如实向上提交藤原翎的失控情况得到了控制的报告，今天就迫不及待地开听证会，还把他调去鸟取出差，动作真是快啊。
五条悟握紧了手里的手机。
没有从电话那头听到五条悟的回应，藤原翎顿了顿，说道：“我会努力控制好的，也不会相信他们说的话，五条老师放心地出差吧，我真的没关系。”
“工作加油，五条老师，回来的时候会给你们做好抹茶舒芙蕾的。”
东京成田国际机场，伊地知拿着两张登机牌，不知所措地看着手里握住他手机的白发男人，他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坐在候机厅的座位上，弯折的身体看起来仍然很高大。
平时给人的感觉轻浮又不着调，沉默的时候又有着作为最强的压迫感。
“伊地知，我总算知道为什么硝子那么喜欢这孩子了。”
“是，我也听到了。”伊地知接过五条悟递来的手机，“真像个成熟的大人呢，藤原同学。”
某种程度上来说，比五条先生还让人感到安心。
如果是需要照顾和教导的学生，反而不会让人这么担心，可就是因为她太听话又太早熟了，会让人有种放不下的感觉。
她所经历的事情换成任何一个人都很难接受吧。即便如此，也在保持着最大的理性和温柔，那根弦不会断掉吗？作为成年人都要钦佩起来了啊。
“快点加班干完再订加急机票，晚上就回来吧——”
“好的。”伊地知应道。
他也放心不下藤原同学，高层们之前的做法都太过分了，囚禁诽谤什么的……不会还有更过分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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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十二点左右，有人按响了门铃。
藤原翎穿好便服开门，看见来人时呆了一下。
“……禅院直哉先生？”
“哦？”染着金发的狐狸眼男人挑眉道，“记得我是谁啊，值得夸奖。”
当然会记得了，最初那几天我就被关在你们家里啊。不止记得，对你和禅院家的印象还很差。
藤原家已经算是比较传统的家族了，不过传统归传统，跟迂腐不搭边，只是有些古老肃重的家庭风气，禅院家是藤原翎见到的极为少数又封建又愚昧的传统家庭，那几日在禅院老宅的日子简直刷新了她对现代社会家族状况的认知。
说真的，这种家族在咒术界竟然还有一席之地，真的很让人理解为什么咒术界有这么烂。
她跟在禅院直哉身后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司机是一位戴着黑色墨镜、穿着黑色西服的光头男人。
藤原翎坐稳后看向一旁的禅院直哉，微笑道，“辅助监督和我联系过了，不过具体情况我还不知道，禅院先生能不能告诉我听证会是有关什么的？”
“有关你的去向啊，你家在京都吧，有京都高专不上跑来东京上学，你都没异议的吗？五条那家伙给了你什么好处啊。”
“什么好处？”她的语气带上一点讽刺，“换了一种办法的监.禁不知道算不算呢。”
禅院直哉嗤笑了声，“看来你和五条相处的很差啊，那家伙性格很恶劣，这也是理所当然就是了。”
“我和你们咒术界的人都合不太来呢。”她说。
“可惜你没退路了，我家老爷子和加茂家主都很看好你，不过加茂家那个臭小鬼比不过我，等你高中毕业就可以嫁进禅院家，开心吗？”
藤原翎：……？
在说什么胡话呢？
她脸上的职业假笑消失了一点，“看上我是指……？”
“你的天赋和能力作为没有血缘继承的人来说可以称得上数一数二，脸也很不错嘛，你这种女人只有用来和同样优秀的人结婚才能生下更强大的孩子。”
藤原翎：？
真是发到网络上会引起战争的言论呢。
她感觉嗓子都变哽了，“……这样啊，那又为什么说禅院和加茂家都想要得到我呢？”
“哈？打听那个做什么，比起还没张开的同龄小鬼，选择成熟的男人才是更聪明的决策啊，这不用我教你吧？”他半翻了个白眼。
笑容快要保持不住了。
好可怕啊，封建家族教出来的脑.瘫少爷。
藤原翎低下头，硬生生地说了句，“……我还没考虑那些。”
“用不着你考虑，安心地去京都高专读完，等你毕业我会亲自去娶你，藤原家也挺有地位的吧？会给你正妻当的。”禅院直哉用施舍般的语气说道。
藤原翎：……
啊，已经开始想诅咒他了，得控制一下。
“怎么？”见她不说话，禅院直哉皱起眉头，“你不会因为是特级就自命清高吧？就算你是特级，想要拥有尊贵的地位，那可没有比嫁给我更好的选择了。”
“我没想过那些事情。”她保持着恬静优雅的姿态，“请禅院先生先别和我说了。”
禅院直哉“啧”了一声，“小鬼就是小鬼。”
藤原翎不再继续说话，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
今天是阴天呢，五条老师他们有带伞吗？啊，无下限的话不带伞也没关系，伊地知先生呢？
-
昏暗的房间。
看不见房间具体的构造，只知道是一个巨大的空间，她站在唯一有灯照映下来的地方，四周是映着人影的一扇扇亮着暖黄色光芒的纸窗。
“藤原翎，五条悟将你转到东京高专，成为他的学生，这是出自你的本愿吗？”
一上来就问尖锐的问题啊。
藤原翎垂下头，看着手上被扣上的压制咒力的咒具，说道，“不是。”
“在与五条悟接触的这段时间，你们都说了什么？”
“我不喜欢别人询问我的隐私。”
“摆正你的身份！”木板在桌面上重重敲击了两下，“你是被监管的嫌疑人，没有隐私自由！”
“啊，是吗？”藤原翎淡淡地说道，“没说什么，被关在一处房间里，每次快要失控的时候五条先生会把我打晕，仅此而已。”
“太过滑稽可笑了，五条悟可不是那么温和的人物，如果你有撒谎行为，你是要自己负起代价的。”另一扇纸窗后的人影忽明忽暗。
？她刚刚的形容难道听起来很温和吗。说话的时候到底有没有用有常识的脑子思考过啊。
“哈哈，我有什么时候不是在自己负责吗？”藤原翎的笑声带上淡淡的嘲讽之意。
“你那是什么态度？”又一扇纸窗后的声音刻薄道，“是我们救下了你，希望你有自知之明！别成为不知报恩的狗！”
……在说什么呢？真让人摸不到头脑。救下她的是她自己和五条悟吧？你们这群人到底是怎么能自我感觉良好到这个地步的啊。
几番对话下来，让藤原翎的心情很差——她擅长的是虚与委蛇，不是和把她不当人的无理之辈装天真。
她压下心里的不快，微微抿唇，“是。”
“有关你的处置，既然你自己也说了转入东京高专并非本意，那就回到京都去高专分校上学吧，乐言寺前辈会好好教导你的。”
“不要呢。”藤原翎拒绝道，“我没兴趣成为咒术师，不想念职高，我要过回普通人的生活。”
“少异想天开了，你是千年难遇有着没有资料的术式的特级，除了咒术界，没有会接纳你的地方。”
“说了不要就是不要。”她面上摆出笑容来，“选择想拥有什么样的人生是日本宪法上规定的人权内容之一，难道你们咒术界连法和政治都可以随便无视吗？咒术界会被你们搞垮掉哦。”
“……”听她这么说，刚还在指挥他人人生的声音消失了。
藤原翎站在中间，和百灯对峙着，没有给他们继续对她置喙的机会，继续说了下去。
她的声线十分冷漠。
“不管是五条悟，还是你们，都没有命令我怎么生活的权利，明白这一点的话就把只会说难听的话的嘴闭上，今天这个会可以结束了吗？”
“你——”气急败坏的声音。
“想指责和命令我的话语可以到此为止了。”
藤原翎打了一个响指，扣在她手腕上的木头枷锁应声碎裂砸到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勾起千金小姐的温婉笑容。
“需要我提醒你们一下吗？我好歹也是特级呢。”
她真是装不下去了。
或许等到二十六岁，经历过社会的毒打，藤原翎会面色如常地受着这群人的打压和侮辱，但是今天她十六岁，她是特级，她能和最强相提并论。
凭什么忍啊？
会面结束了。需要改变对待藤原翎的方针。
和之前完全对他们的指示和安排听从的态度不同，这一次会面藤原翎的态度变得具有反抗性，这超出了他们的预期，只是小孩子吧，身心都应该早就被打败了才对啊。
还是要继续施压才行吗，想要一个听话的玩偶，多余的坚强是不必要的。
藤原翎走出来时，遇上还在门口等她的禅院直哉。
“你说话可真带劲啊。”金发男人饶有兴趣地挑起眉，“比我想象里的有意思多了。”
还以为是单纯不谙世事的世家千金小姐，这么一看也不尽然，能把那群老家伙说的哑口无言呢。
她脸上还是温柔大方的表情，“多谢夸奖。”
“不过你也给自己惹到大麻烦了，接下来回去的路我没法送你，自己注意安全吧。”
藤原翎微弯下腰，“好的，谢谢您之前送我过来，禅院先生。”
“你还挺招人喜欢的。”禅院直哉低下身凑近她，“可别死了啊。”
……什么意思呢？
藤原翎不清楚他的提醒是在说什么。
调出手机地图，看了一下回家的路程，如果坐地铁的话可以顺路去给五条老师买很好吃的店家的甜点，顺便也给伊地知和硝子老师买点什么吧？家里的菜也要添置一些了。
啊，也不用买很多，这周过去之后下周就可以回到高专上学了。
那些人想让她去京都高专啊，乐言寺前辈是一位看起来就很迂腐的人，和那位前辈站队的人估计还挺多。这一次算是糊弄过去了吧，就是把气氛搞得有些紧张，不过他们一直用那种态度对待她，气氛不紧张就怪了。
有关五条老师的问题好多呢，是在戒备他吗？也没撒谎，她的本愿只是成为五条悟的学生，而不是去东京高专上学，文字游戏是她最擅长玩的东西。
还是有疑点在，他们不乐意看见目前唯二能用的特级拉帮结派，也不乐意她以普通人的身份活下去，到底有什么理由非要绑住她、利用她不可？只是为了握在手里的力量更强大——啊，也有那种可能性。
藤原翎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真是烂透了呢，咒术界。
连尊重人都做不到，就已经在想着怎么样把她的利用价值发挥到最大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