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朝堂之上，康熙没什么动静，处在暗地观望之中。

    他发现明珠跟以往有些不同，行事乖戾且暴力，只要跟自己不对头的人，不论官职高低，几句话一说便拳脚相向。

    大阿哥未制止还积极参与，言行狂妄似乎还更胜一筹。

    他觉得这个儿子的暴虐远甚于胤礽，就连惠妃都看不过眼，这些天常在他耳边提起，让他好好的管管他。

    为了查清大阿哥为什么会忽然变了，他安排了一些心腹秘密查探他近日的行踪，急于弄清他最近教训过哪些人。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何止是他这个儿子对大臣动用武力，另一个儿子同样是有样学样。

    八阿哥因为个人恩怨毒打了朝廷御史。

    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他的儿子当中经常肆虐的大有人在，不止胤礽一人。

    为此，他烦忧了好些天，这天早朝期间，把这事提了出来。

    底下众臣低头垂脑，无一人作答，那些被打的臣子是认了。

    不待康熙接着询问缘由，明珠带头挑起了另一个话题，要求他另立皇太子。

    理由是早点确立储君好打消其他皇子妄想，从而安定人心。

    康熙听后一口气噎在了喉咙，不上不下，脸色刹时难看了几分。

    他迟迟不表态，明珠带着一些人跪地再三恳求。

    “够了！”康熙大怒，一只手重重地拍在龙案上，“你们不准再提立储君之事。”

    “皇上，这关乎我大清的未来，请皇上三思。”

    众臣磕头请求，康熙怒气之下出言骂了他们几句便拂袖离去了。

    他此举让直郡王心里有些失落，看着围绕在他身边这些人，他们眼中满含期望，霎时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转身向门外跑了出去。

    明珠追在身后喊了一声，可是却没换来回应。

    殿内其他人脸上似乎都挂着奇怪的笑，想看到明天这个时候皇上会怎么对待直郡王。

    立他为太子？还是把他跟废太子关在一起，让他们兄弟有个伴。

    刚回到乾清宫的康熙，直郡王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就跟了过来，他跪地说道：“皇阿玛，二弟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令天下百姓反感，儿臣知道您想处死他，因为他是您的儿子，您下不去手，既然您下不去手，儿臣便替您杀了他。”

    康熙听了，为之愤怒和惊骇，他想不到这个儿子心肠如此歹毒，对待自己的兄弟没有丝毫骨肉情谊，比之胤礽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阿玛还犹豫什么，您怕天下人骂您，那就让天下人骂儿臣好了。”

    自作聪明的直郡王向康熙提出代为下手，他不知说出这些话会让自己彻底跟储君之位无缘。

    康熙咬了咬牙，强压下怒火，“你是擅自揣测朕的心？”

    直郡王心头大喜，天真的认为自己取而代之的机会到了，按照立长的原则跟顺序，应该轮到他做太子，“皇阿玛，您把二弟囚禁在上驷院，不是在告诉众人您舍弃他了吗？与其在那里关着还不如趁早杀了他，让他早点脱离折磨。”

    “你不知道胤礽是怎么被废了？”康熙向他招了招手，“你过来朕再跟你说一遍。”他俯身蹲在他身旁，他语重心长道，“你有一个兄弟叫胤衸，他病逝了，朕见胤礽面上毫无忧色，没有一点忧虑的表情，朕气恼的便把他给废了。但是你还有一个兄弟，他叫胤礽，犯了点错，朕对他做了惩罚，可你居然想把他给杀了，这是你做兄长说出来的话吗？”

    “皇阿玛，儿臣想要什么您不会不知道，儿臣多次为您效力分忧，儿臣哪里比不上二弟？”直郡王眼神中积聚着厚重的阴霾，充斥着说不清楚的痛恨悲怒。

    康熙眸底平静，心底的那抹火焰一直被控制着、遮掩着。

    胤褆带着刀，若他手起刀落，死的人是他，而他便可以直接继位。

    历史上弑父这种事不少，宋文帝就被自己儿子所杀害。

    他神态恢复了一贯的平和，心平气静道：“你自幼勤奋好学，刻苦努力，又是朕的皇长子，一直备受瞩目，朕对你是颇为重视。”

    直郡王瞬时沾沾自喜，“皇阿玛，这么说，您是看重儿臣的？”

    这么多年，他只能把怨气藏在心里，耐着性子密切注视皇阿玛对二弟态度的变化，等待时机的出现，终于让他等到了。

    “杀人也得找个理由，你先别急，这事缓两天再说，你赶紧去收集胤礽的罪状，有了罪状在杀他才会让人心服。”

    “儿臣知道。”

    “你下去吧。”

    “儿臣告退。”

    待直郡王走远了，康熙抓起案上的书册狠狠掷到地上，嘴里骂道：“这个逆子这般歹毒，他带着刀过来，无疑是来逼朕听命于他。”

    说到此处，他的眼中多了一分惧怕，昔日那个黄袍束身、一身龙瑞之气的帝王，因他眼里的惧怕顿时落魄了许多。

    “皇上已经知道王爷的心，二爷得好生保护啊。”李德全撞着胆子说道，手心却冒出冷汗。

    康熙恍然一悟，即刻增派了侍卫悄悄的保护好废太子，防止直郡王背后下了黑手。

    “朕未曾想到，平日仁义道德的大阿哥竟然是这般嘴脸，他对兄弟是如此算计，虽然胤礽做错了事，但不至于沦落到死的地步，朕惊恐之余看穿了他的真实面目。如此狠厉之人如果做上皇帝，天下苍生怕是不得安宁了。”

    “皇上得尽早做打算。”李德全弓着身子提醒，说完小心的偷瞄一眼这位面带怒容的君王。

    康熙眼底那抹火焰，膨胀燃烧起来，他怒道：“胤褆孝顺仁义是假，谋夺储君之位才是真。”

    李德全慢慢抬头与他对视，“皇上已知王爷的野心，依奴才看一切都还好办。”

    康熙无情冷笑，“朕知道他们都不安于现状，其他人未在朕跟前说的直白，但是朕知道他们一直互通声气有意无意的联合起来针对胤礽，如今他们盼望已久的时机来了，怕是都想看着朕早些死。”

    早年驰骋沙场的他，如今已到了风烛残年，李德全看着心情沉重之中添了丝酸涩。

    “传朕口谕，让其他阿哥跟三品以上的臣子尽快来乾清宫。”

    “嗻。”

    李德全像风一样跑了出去，一会儿便完成了任务，领着一群人交了差。

    当着多人的面，康熙痛斥直郡王凶顽愚昧，不谙君臣大义，不念父子至情，天理国法，皆所不容。

    直郡王顿时怔住了，满脸不知所措，好半响才明白自己被忽悠了。

    “朕让你保护朕回京的安全，并没有想过要你为皇太子的意思，你秉性急躁且愚顽，岂可立为储君。”盯着他一张失神的脸庞，康熙再次给他泼了一瓢冷水，让他真真切切面对现实，灭了他心底全部美好的幻想，摧毁他继承大统的美梦。

    被冷水一浇，直郡王什么都清楚了，他已经无戏了。

    自他记事起，他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储君之位。却因急于求成，亲手毁掉了自己积累的一切。

    皇阿玛能够从各种明争暗斗中顺利继位，已证明他并非自己想象的这般简单，相反还是他想象不到的老奸巨猾之人。

    “皇上，直郡王虽不是嫡出，但他是您的长子，二爷被废理应立长。”一众人的沉默下，明珠高昂响亮的声音刺穿了人的耳膜。

    一大臣接着他的话说道：“微臣支持直郡王，恳请皇上立直郡王为皇太子。”

    康熙瞪着明珠，心中刚刚缓和出的轻松，再次烟消云散，他厉声道：“看来你今天还是有备而来啊。”

    明珠昂首直言道：“皇上，如果您不立储君，这样会加剧其他皇子之间的权利斗争，更不利于朝政稳定。”

    几位老臣顺着他的话，纷纷跪地力荐直郡王。

    “儒家思想，长幼有序，长者为尊，太子当然要立长子。”

    “皇上若坚持不立太子，会导致人心不稳。”

    “确立储君是皇室血脉传承的头等大事，皇上听微臣一言尽早立储。”

    康熙狠狠的拿起一本折子砸在御案上，抬手扶了扶额，疲乏的合上了眼睛，他还是失算了。

    “皇上，立君乃立贤，八爷素来有贤者之称，微臣举荐八爷为皇太子。”

    “八爷惊才绝艳，为人谦和有礼，从朝中到市井皆有好的口碑，当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依附八爷的大臣在这个时候争取把自己的主子给推上去。

    “皇上，无嫡立长，这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

    “储君一旦选择不当，定会造成国家动荡，皇上要慎重决定啊。”

    “直郡王曾随军出征，颇有大将之风。”

    “直郡王去战场也只是跟着去，什么时候自己指挥过战役，怎么就有大将之风了？”

    两方人当着康熙的面争执起来，见他没有出声，也就越来越大胆了，把自己属意的皇子夸得世上绝无仅有，各种吹捧之词是滔滔不绝。

    他们都知道扶持储君成为皇帝，日后自己便是从龙之臣。

    只是二爷被废，墙倒众人推，这时无一人在举荐他。

    “立储之事，朕还得好好考虑考虑，你们都不准在提。”康熙此话一出，殿中陷入了诡谲的寂静。

    明珠不畏惧龙颜，盯着他不怕死的说道：“皇上早立储君还能够有时间逐渐培养，树立权威，安天下民心，您在犹豫下去会导致国家不稳定。”

    他的语气加了几分逼迫，如果皇上哪一天突然驾鹤西归，而未立储君，有多少人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

    即使立下，太子由于新立，自己的实力不免有些不足，也难以驾驭其他皇子。

    皇子夺嫡大战正式开始，为了自己的家族屹立不倒，他也要拼一拼。

    康熙哪里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当即脸色铁青，“朕就是要立太子，也不会立胤褆。”

    他此言一出，明珠心口重重挨了一拳，他在朝中位高权重，早已组织了一些人打着维护皇权的名义跟康熙对抗。

    可是没料到他把话说的这么绝，一句话堵死了他的未来。

    康熙阴着脸，瞪着所有人说道：“朕说的够清楚了，你们也听清了吗？”

    底下的人都低着头，垂着眼，盯着脚尖默不作声。

    直郡王眼帘微垂，掩去了眼底的阴鸷和愤慨，他不在做垂死挣扎。

    康熙满意的微微一笑，又对明珠道：“大阿哥的暴戾朕都看在眼里，你怎么能说服朕，让朕立他为太子？”

    明珠微不可觉的扫了垂眸不语的直郡王一眼，旋即也将头微微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