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香火

    呆滞了一会儿,吴念娇无辜地回道:“先生学识渊博,劳心劳力,很特别。”

    周姨娘一看关注点从自己女儿身上转移道了吴念娇身上,连忙加把火:“这有什么好特别的?怕不是诓人吧。”

    吴老爷眼中的疑惑还没消除:“念娇,到底怎么回事?”

    “真的很特别呀!我还以为我笨笨的学不会呢,先生竟然把我教会了……”吴念娇脸上挂着傻愣愣的表情,余光已经向念妙发去求救信,四姐还不救救你麾下小弟!

    没想到念妙岿然不动,完全没有帮吴念娇说话的举动,反倒是念姚条件反射般道:“先生能教会五妹妹确实很厉害!”

    大救星!吴念娇一瞬间对念姚的偏见消除了一丢丢,这个三姐虽然鲁莽,但是直肠子一眼看到头。

    “你闭嘴!”念妙怒道,顺便给吴念娇也射了一个冷厉的眼神,好像在说,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成一帮的了。

    “哼。”吴老爷揉揉眉心,顿感心力交瘁。家中矛盾总是闹得鸡飞狗跳,每次追究到底都是源于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实在烦透了。

    一直在旁沉默的薛姨娘扑通跪下,哀求道:“没想到此事的源头竟然是念娇,让夫人和小姐们平白生了口角,都是我教导不周,请老爷和夫人责罚……”

    吴念娇知道薛姨娘是以退为进,她也连忙跪下。

    “哎呀,如玉……起来,知道你是被牵连的……”吴老爷连忙来扶。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第二烦恼的事情来了,争吵过后,家里又开始一个赛一个地哭哭啼啼。

    “请老爷责罚……”薛姨娘还是在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见吴老爷一脸为难又有和稀泥的征兆,夫人道:“老爷,今日之事必须有个结果。”

    吴老爷眼一闭,合算了半天,复盘道:“念娇不当言论引得你们三人不合礼制地去鹤立斋,念姚制止方式不当,藐视夫人权威,闹得家宅不宁……”

    周姨娘越听越觉得不妙,也跪在老爷面前,哭嚎道:“老爷,念姚是无心之失呀……”

    吴老爷见周姨娘也跪下了,烦得只想把这件事摘过去,余光一觑夫人,只见脸色冰冷,心想今日真是不好糊弄。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念姚并非初犯,若不惩罚,有失夫人威信。便去京郊虎势屯的庄子住几天吧。”

    夫人一听,冷笑一声,心中立时畅快。

    念姚如遭雷劈,她原以为占了理便可以轻轻揭过,没想到吴老爷这次竟如此决绝。

    周姨娘惊得几乎哭不出来,她哆哆嗦嗦地抱住老爷的大腿,道:“老爷就罚念姚一个人吗?还罚得如此之重。老爷你忘了你是怎么答应我的,说永不负我们娘俩……”

    吴老爷见周姨娘把床笫之间的话也拿到明面上讲,脸上现出一丝难堪,又有些不忍。

    一旁围观的赵姨娘立刻捕捉到了吴老爷的想法,连忙打圆场,道:“哎呀老爷,自家人哪犯得着那么当真呢……”

    赵姨娘话还没说完,吴老爷立刻接过话头:“你说的有道理。”

    赵姨娘见吴老爷眼露赞许,立刻继续求情:“念姚年纪还小,在身边好好引导,慢慢改就是了,若是离了家去庄子上,没人教导可怎么办呀。”

    吴老爷一捋胡须,道:“有理。子不教,父之过。合该我这个父亲好好教导念姚尊敬长辈。”

    夫人见两人一唱一和立时就要把惩罚给收回来了,恨到怄气。冷冰冰地盯着赵姨娘不说话。

    吴老爷又说:“念姚,你知错了吗?”

    周姨娘见事情有转圜的余地,立刻按着念姚的背匍匐在地上,道:“知错了知错了。念姚,跟夫人道歉。”

    念姚闷闷的声音从地上传来:“夫人,念姚知错了。”

    “爹爹,她还没给我道歉呢。我已经道过歉了。”念妙立刻道,她吴念妙怎么可能在庶姐这里吃亏。

    “给念妙道歉。”

    念姚匍匐在地上的背就要不服地抬起,周姨娘用力按住,几近威胁地话从齿间流出:“道歉。”

    念姚挣扎了一会儿,声音如猫叫般,道:“四妹妹,对不住。”

    “大点声儿,听不见!”念妙翻了个白眼。

    “对!不!住!”念姚一字一顿地喊道,心里像有一把火在烧。

    吴老爷舒了一口气,道:“你虽知错,但不可不罚。从今日起,你去跪祠堂,跪到中元节为止,正好给祖宗上上香火。”

    周姨娘虽然松了口气,但依旧忿忿只有念姚一个人受罚,怨道:“老爷,我们念姚也挨了一拳呢,你看她的眼眶……”

    言下之意是质问其他人的惩罚了。

    吴老爷倒是想让念妙也一块儿跪祠堂,但他一瞅夫人脸色已经在暴怒边缘,不好再重罚她亲女儿。便糊弄道:“其他人都去跪三天祠堂。”

    吴念娇舔了舔嘴唇,这么说来,她也被算入其中了,喊冤也没用。

    吴老爷转头向夫人问道:“夫人,这样安排可好?”

    夫人冷笑道:“老爷的安排自然是好的。但这事有一便有二,得立个规矩才是。”

    “夫人想要什么规矩?”

    “吴府后宅,有说我不公道的,有不听我调度的。老爷不如寻个有能者,我把中馈之权让给她吧。”

    这话说得很决绝,吴老爷一扶帽檐,连忙走到夫人身边,拱手道:“夫人何出此言!”

    “哼。”

    “这样吧,今日便立下这个规矩。若是以后还有对夫人管家之事说三道四的,自己滚出吴府,我绝不求情!夫人,这样可好?”

    说着看向周姨娘和念姚,二人低头看地,一个字都不敢说。

    夫人叹了口气,状似无奈地说:“老爷记住今天的话。”

    “那是自然。”

    吴老爷见夫人已被安抚下来,心下稍安,一屁股坐到太师椅上,挥挥手叫地上跪着的女眷们起身,又转头吩咐赵姨娘沏茶。

    赵姨娘巧笑盼兮,滚滚地沏了一壶浓茶,为吴老爷斟上。吴老爷拿起茶盏,撇了撇浮沫,道:“既然说起中元节的事,正好今日大家都在,便安排一二。”

    “和往年一样,祭文由我起草,飨品由夫人安排。我吴家供奉祖先求的是心诚,那些纸元宝都要自己叠。”

    夫人颔首:“还有十来天,应当来得及。明日起我就将各个院子要叠的份额都摊派下去,不至于叫祖先穷了香火。”

    “全听夫人安排。”

    “至于晚上的傩戏,也依往年全家出行,路线就走沿江宁河那一带。面具都已经买好了,厄嬷嬷采买的碧霄仙子面具也已经给念姚补上。”

    吴老爷颔首:“夫人安排就好。”

    “如琢会从书院回来吗?”

    “我明日给书院捎个信,让他提前一日回。”

    夫人一听儿子要回来,脸上溢出了一些真心的笑意。

    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收敛了表情、低垂了目光,道:“有一件事需要老爷定夺。”

    “何事?”

    “今年的祭祀,要供上大爷的香火吗?”

    吴老爷一愣,差点忘了这一茬。

    吴念娇隐隐约约听说过,吴家大爷吴敬珍是个出名的纨绔,斗鸡走狗,死得很不光彩,也没有留下子嗣。

    她爹排行第二,本是庶子,大爷死后记到正妻名下,后来顺利成章成了吴家大宗。亏得大爷死得早,不然嫡长子在前肯定要继承家业,吴家会比现在破败。

    吴老爷沉吟一会儿,道:“还是得给大哥上香火。”

    夫人向吴老爷追问道:“老爷忘了么?之前您答应过老太爷要为大哥过继子嗣,让他香火不至于断绝。”

    说着,夫人瞥了赵姨娘一眼,继续道:“前几年您只有一个儿子,迫不得已未能过继,中元节给大爷上香的时候都说清楚了的。今年……”

    “这……”吴老爷显然也想明白了这个关窍,今年他有了第二个儿子,又是庶子,应该履行诺言过继到大爷名下了。

    但是儿子刚出生,就要喊自己为二叔,任吴老爷怎么凉薄都不愿意这么做。

    本想蒙混过关,谁知道被夫人在这关口给摘了出来。

    夫人不依不饶道:“今年您有了如琼,按理是应该过继给大爷的,捱到中元节还未有动作,怕是要被大爷惦记……”

    赵姨娘立刻明白过来这几天为了讨好老爷已是深深得罪了夫人,此时夫人想将她的儿子过继给那个死了的纨绔!

    她恨得牙痒痒,但明白夫人的性格,只好站在那儿一个字都不敢说。

    吴老爷显然是非常舍不得的,一脸愠色地坐在那里光喝茶、不搭腔。

    夫人假笑了一下,道:“不如今年就不给大爷供香火了吧,这样他就不知道这事儿。等老爷想好了再说。”

    “大哥的香火还是得供。”吴老爷沉着脸说道。

    “那过继的事儿?”

    “我再想想。”

    吴老爷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突地跳了。

    好不容易解决一件烦心事,又来一件。吴老爷一脸阴霾。

    “赵姨娘。”夫人挑眉。

    “夫人。”赵姨娘低眉敛目地上前,半蹲在夫人面前。

    “你可要照顾好了如琼,免得大爷一时兴起想要个儿子,把魂儿勾了去。”

    赵姨娘脸上表情不变,丝毫不以为忤,仿佛听了什么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稳稳地谢过夫人,安静地立到阴影里。

    这之后,不管老爷怎么起话头,赵姨娘都不再捧场。

    吴念娇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夫人只用一招就把赵姨娘按住了,那边的周姨娘估计以后也不敢有什么举动,毕竟头上悬了一把撵去庄子的利剑。

    吴念娇暗忖,她爹估计也心有戚戚焉,这些日子纵容周姨娘言行无状,又专宠赵姨娘,搞得好像谁都能爬到夫人头上。估计她爹以后不太敢这么做了,毕竟他最烦的家事都得靠夫人。

    果然,今晚吴老爷歇在了夫人的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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