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论嫡庶

    念娇被念妙拉着向中厅跑去,气喘吁吁地躲在了屏风后面。

    她们二人将将到这儿的时候,正好前院的管家也通报到了吴老爷这儿,吓得吴老爷一个哆嗦打翻了刚刚泡的好茶。

    “什么?你再再再说一遍?谁来了?”

    好不容易靠着品茗平复下被魏如鹤悬起的心,安生了没多久,又开始七上八下起来。

    “老爷,是七皇子。”管家好不容易展开的一张老脸也重新皱了起来。

    吴老爷的头都痛起来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汝南世子和七皇子一日之间都来他这小小的吴府?

    他听消息灵通的同乡赵之洞说过,七皇子一贯喜欢结交大臣,且为人亲和没有皇室架子,和三、四两位皇子高高在上颇为不同。七皇子还常在府中设宴邀请诸臣,也常赴群臣的宴席。

    但那毕竟是上流权贵圈的事,他吴敬琅不过一个小小的侍郎,莫说官位不大,且素来与七皇子无交情,哪里值得一个皇子专门来府上?

    莫非……?

    吴老爷忽然一阵胆寒,他近日成为了皇帝眼前红人,但素来知道老皇帝十分多疑,难道是老皇帝怀疑他和汝南有勾结,派七皇子试探?

    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哇?吴老爷满脸愁容,但也只能叫管家中厅接客。

    没过多时,七皇子一手背后,一手提了几饼好茶,踏进了花厅。

    吴老爷毕恭毕敬行礼道:“七皇子有失远迎,不知今日莅临寒舍,有何指教?”

    “倒也无事,不过是今日工部张尚书乔迁新居设宴,得了一些好茶,听闻吴侍郎嗜茶如命,正好来看一看。”

    眼前的皇子温和笑道,他约莫二十出头的年岁,一双杏目含水,眉眼间十分温和。虽然贵为皇子,但只教人觉得平易近人,衣着也甚为简单。

    他虽权势不及前头两位哥哥,非热门储君人选,但举止儒雅,让人颇有好感。

    若非吴老爷知道他是当朝七皇子,只怕会误认为是谁家温润公子。

    “哎呀哎呀……这哪里值当让您来一趟,我这……”吴老爷手足无措。

    七皇子一笑而过,问候道:“吴老最近可忙些?”

    “不过是些礼部的繁琐事务罢了,分内之事。”

    “家事可安?”

    “承蒙七皇子关心,长女去年方才生了一子,长子来年可考春闱,小女们……都十分安康。”

    吴老爷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二女吴念婵和屡次春闱不中的刘举人,心里猛得一沉。

    但随即他又想起当年春灿宴时,正是七皇子按下丑事,才使得他吴敬琅的脸面堪堪维持,内心又充满了感激。

    “听闻方才汝南世子来到吴府,想必是来见未来丈岳了。”七皇子笑道。

    吴老爷脸一阵抽搐,七皇子的消息未免太灵通了。

    前脚魏如鹤刚走,七皇子立刻上门。

    旁人皆羡慕他家与王府结亲,可谁又知这是个烫手山芋呢?

    “敢问汝南与吴府定的哪位小姐的婚姻?”

    “其实当初先父与汝南王定婚事的时候,并未指定人选,只是名头上定了我吴家女嫁于汝南世子。”

    “哦?”

    吴老爷悄悄地摸了摸汗:“与王府结亲,自然是要嫁嫡女的,便是我家四丫头了。”

    七皇子叹了口气,道:“可惜呀。”

    吴老爷摸不着头脑,咽了口唾沫,等着七皇子为他解惑。

    “我原想着,敬佩吴侍郎为人,有意……”七皇子说了半句,没说完,笑着摇了摇头。

    吴老爷这回可明白了!看七皇子的意思,竟然想与吴府结亲!

    这这……

    屏风后的念妙听见这句话,显然也明白了言下之意。她气得捏紧了拳头。

    七皇子话风一转,道:“一家好女百家求,也是正常的。不过,吴侍郎是否太在意嫡庶了些?”

    这是什么意思?!

    吴老爷脑中转过九曲十八弯。七皇子这是不在意嫡庶,愿意求娶他吴家的庶女?

    不对不对……真有这么简单吗……嘶……嫡庶,七皇子是不是想说自己是庶子,吴老爷一口一个嫡庶触了他的霉头?

    想到这里,吴老爷冷汗涟涟,忙道:“殿下……下臣并无影射之心。”

    七皇子似乎有所惊讶,道:“吴侍郎想多了。本宫如今年已二十,府中尚无人主持家事。哥哥们多有姬妾,父皇也多有催促,但朝中诸臣家中适龄女儿却又不多。每有中意,却早已定下了婚姻,实在是令本皇子烦恼。”

    七皇子一番似是自嘲的笑语,结结实实在吴老爷心中响了一声惊雷,七皇子言下之意是,想要娶吴府的小姐做侧室,甚至不在意嫡庶?

    见吴老爷呆在原地,七皇子一笑道:“天色也不早了,张尚书只怕又要愿本皇子迟到了,先走一步,吴老爷若能为本皇子解忧,本皇子自然当好事一桩,若吴老爷多有不便,本皇子也只好另寻他处了。”

    说罢七皇子便出门去了,只留下吴老爷在原地发愣。

    七皇子究竟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要和他吴府结亲,还是不要?

    如今储君之位高悬,莫要卷入其中是最好的。但一向是三皇子和四皇子相争,七皇子在局外只结交清流,不涉政事,与他结亲,倒也没那么危险……

    就在吴老爷冥思苦想,仔细揣摩的时候,念妙气急败坏地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爹爹——”

    “唉呀,反了你了。刚才说了不准偷听,这日头都还没落下,你竟然又重蹈覆辙!”

    念妙蹙着眉头:“这该死的魏如鹤坏我姻缘!”

    “胡说!”

    “要是没有跟他的婚约,今日七殿下上门,爹爹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殿下也说了他不在意嫡庶,你把婚事让与念姚或念妙便了。”

    “就凭她俩?”念妙一个手指头戳向同样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念娇身上。

    吴老爷心中感到一阵烦躁:“不管七殿下愿不愿意正式上门结亲,对象也不可能是你。你与汝南王世子的婚事已定,莫要肖想了!”

    “爹爹!女儿不依——

    “咱们家什么地位?你也不想想,嫁过去也只能做小!你是嫡女,放着好好的正妻不当……”

    “嫁给汝南王府这等叛臣做正妻,还不如嫁与七殿下做侧室。更何况魏如鹤在王府毫无地位,哪怕做正妻也是去当受气包。”念妙振振有词道。

    “你你你……你要气死我。”吴老爷气一滞。

    “七殿下人品卓绝,当初二姐姐出丑也是他一力保下的,他是大英雄,女儿今生非他不嫁!就算是做侧室我也愿意!”念妙发了狠,直直地剖白了自己的心声,听得念娇一脸呆滞。

    吴老爷捂着胸口,喊道:“一桥,快把两位小姐带下去。”

    念妙还在喊着:“那该死的魏如鹤,谁爱嫁谁去!我不嫁!”

    念妙和念娇两人被一桥带出来之后才松了手,摆了摆抱歉的手势,又回到了老爷身边。

    念妙还在想着怎么达成目的,她眼一转,对念娇道:“五妹妹。刚刚你也见了,魏如鹤长得不错,配你是足足够了。要不,你替我嫁了?”

    念娇一向顺着念妙的意思来,但这次她连忙拒绝:“不了,四姐。你不要的人我也不想染指。天下男儿那么多,我嫁谁不行,非得嫁他?”

    念妙点点头,有些满意,道:“你不错。”

    念娇心里扑通扑通的,见念妙不再提,才松了口气。

    念妙又道:“那过些日子开辟雍书院,你就别去了。我让念姚去,她一向爱慕虚荣,保管见了魏如鹤就走不动道。”

    念娇松了口气,她还不想去呢。

    和念妙告别,回到小院里,红绦看见念娇就上来递了个条子,说是颜先生转交的新书。

    念娇接过一看,发现颜先生又玩老一套,在书的扉页夹带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常太医擅长产乳之术,将在辟雍书院开班授课。”

    念娇一滞,颜先生专门带这句话的意思是想让她去辟雍书院。

    可是,去辟雍书院会见到那个人……更何况刚刚她已经拒绝了念妙。

    看来这次要辜负颜先生的好意了。

    就在她刚刚做出决定的刹那,小院门被推开。吴念娇仰头看去,竟是厄嬷嬷将吴老爷引了过来。

    刚刚还在中厅被骂,念娇看见她爹立刻一个瑟缩。

    果然吴老爷见到念娇立刻板起脸来,道:“五丫头,你也大了,不要跟在姐姐们后头胡闹。”

    念娇低头,心道真倒霉,刚刚被连带着训,现在还要来个专场,也不知道爹爹千年不来一次她们院子里,今天又做什么来了。

    薛姨娘听见外头动静,放下针线活也迎了出来,袅袅娜娜地屈膝行了个礼,道:“老爷……”

    吴老爷不待她行完礼,立刻伸手扶住,颇为殷勤,抚着薛姨娘的手,道:“如玉,这等虚礼以后一概去了。千万别伤着身子。”

    “多谢老爷体恤。”

    吴老爷向厄嬷嬷使了个眼色,厄嬷嬷连忙将床帘支起,办完后,引了一个大夫过来。

    吴念娇看得疑惑,薛姨娘生病了?她怎么不知道?

    那郎中搭了几根手指在薛姨娘露出窗帘外的腕上,捋着胡须,沉吟半晌,才道:“错不了。”

    他起身,向吴老爷拱手,道:“先行恭贺老爷将添新儿。”

    “当真?”吴老爷面上狂喜,止不住地长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天待我吴敬琅不薄。”

    众人皆面露喜色,纷纷恭贺。

    唯有吴念娇怔在当场,郎中的话不异于惊雷炸响在吴念娇的耳边。

    薛姨娘怀孕了?

    念娇心一沉,算算日子确实与上辈子接近。

    这也意味着,薛姨娘的生命开始进入倒计时了。

    她心里一阵恐慌。

    昔日跟着颜先生逐字逐句硬学的产乳医术瞬间如流水一般在脑中划过。

    念娇不断叩问自己:你学的这些够用吗?姨娘难产的时候你有回天之力吗?

    念娇出了一身冷汗,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要依靠这些抱佛脚学来的知识,不啻于拿薛姨娘的性命同老天赌博。

    她赌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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