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
文科一考场的同学早已放下手中的笔，反复检查试卷，等待结束。
南川即使是普高，但名列前茅的学生在南城市的排名仍不可小觑，拔尖学生的实力不亚于重高。
更何况那年的中考状元和榜眼都去了南川。
排名前十的如果次数能够具象化，卷子怕是要被他们给检查看烂了，人看似在考场教室，魂早就因为难熬的时间飞走了。
沈温礼闭眼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抬头看钟表时不自然扫过第一个位置。
想起了考试前自己说过的话。
面前的少年碎发微垂，低了低头，薄唇似是要轻启，被面前的少女抢先一步。
“林希澈。”沈温礼的着急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
她被这一声嗯弄得有点不安，始终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身边不断有同学经过往考场进，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审视，打量……无论好与坏一并被沈温礼收入眼底。
她抿了抿唇，嘴角僵硬扯出微笑的弧度。
“好好考试。”
好好学习，好好考试，继续你原本的生活……这样就挺好的。
说完这句话沈温礼就拿着文具擦着林希澈肩膀过去了，她怕他真的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又怕他不明白，更害怕的是看到他对自己失望的样子。
“考试结束，可以离开了。”
监考老师拿走重新密封好的试卷离开考场，大家也纷纷走出去收拾东西回班。
“祁琪，你帮我把书包拿进来吧。”
祁琪扭头看了眼身侧的沈温礼，自顾自收拾考试的文具，明明早就收好了，还在反复摆弄，就是不肯往前面看一眼。
“温礼，事情已经处理好了。”祁琪又看了看窗外收拾书包的林希澈，补充道：“林希澈和我们学生会把事情解决了，过几天大家都会忘记的，过去了。”
沈温礼没有说话，像是不在意一样点了点头。
她的确不在意，换句话说她早就习惯了。
倒是夏清清扯着书包风风火火跑进教室，明明跑过来累的不行，嘴上偏偏还不停：“累死我了，明明二考场离的那么近可我还是好累。”
祁琪替她整理头发，打趣道：“你就是缺乏锻炼。”
“还有还有，最后一门地理真是门玄学，别人和我对答案的时候简直了，我完美避开答案……”
夏清清说的滔滔不绝，祁琪注意到窗外的林希澈还没离开，便拍了拍沈温礼的肩膀，离开教室。
考场外的同学几乎都已经往各班走了，一班外除了本班的同学在搬桌椅，只剩单肩背着书包左手还拿着一个米白色书包的林希澈格外惹眼。
“林校草。”
祁琪走过去，接过他手里沈温礼的书包。
他没等到她。
林希澈往教室看了一眼，在别人都走了只剩他自己的时候他就明白了，她不会出来了，也不想看到自己，最后祁琪出来让林希澈更加确定这一点了，随后只是向祁琪点了一下头离开了。
祁琪见他要走，叫住他解释道：“礼礼她就是被今天的事整得有些累了，你别介意。”
“我知道。”
抱着书包进班，看到自己桌边的沈温礼已经在看书了。
“看不进去吧。”祁琪把书包递过去。
沈温礼看着书页始终停留在考试前那一页，没撒谎，低声嗯了一下。
“他回班了。”祁琪拉椅子坐下。
“嗯。”
“只有‘嗯’吗？就没其他的了？”
沈温礼顿了顿，还是回答道：“没有。”
一向温婉的祁琪气的一把拿过她的书给合了起来，拧眉，但丝毫看不出来生气的样子。
“礼礼！”班里正在自习，祁琪也只是小声加了重音叫她。
“你怎么回事？”
沈温礼抬眼，突然就恍惚了，好像在祁琪身上又看到了之前的自己，那个有生气的自己，她和祁琪一直都是同桌，互相了解的过程中她就发现了她们在某些方面很像。
看到沈温礼有些走神，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见她回神，才又开口问：“你又想之前了吧。”
沈温礼微微勾起唇角，轻歪了下头，笑的有些漫不经心，莫名的勾人。
祁琪承认如果说她们在某些方面真的像，那绝对不会是样貌，沈温礼的长相过于明媚，没有表情时倒是显得清冷，笑颜绽开时无疑就是所有人中最为耀眼的，眼前她这副随意且勾人的祥子看久了真让人心痒痒。
她们认识不似她与夏清清那样久，友谊这东西，说不清道不明，但你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两人一个班长一个学习委员，用着去问题的蹩脚借口离了班。
“为什么躲着他？”
没有名字，只一个“他”字，不用说是谁就知道。
“祁琪，我们很像，有时候我看你就好像是在看之前的我。”
她不明白，这和躲着林希澈有什么关系。
沈温礼拉着她去了小花园里的鱼塘旁，细白的手指了指池塘里的鱼，看似轻松的说道：“我现在就像这里面的鱼一样，看似光鲜亮丽，众人欣赏，实则四处碰壁，了无生气。”
祁琪仔细听着，没发表意见。
话锋一转，沈温礼又问道：“庄溪那些话你信吗？”
突然一问，祁琪看了看目光集中在鱼身上的沈温礼，非常确定的回答道：“不信……林校草也不会信的。”
说实话，听到庄溪讲的那些没有人会那么平静的，如果不是了解过沈温礼之前的事，了解她的为人，她恐怕没办法这么冷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站在沈温礼面前，即使她们初中并不认识，但祁琪就是确定沈温礼绝对不会是庄溪口中的那个样子。
“谢谢你。”
“人们总说‘正义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我曾经不明白，但现在我明白了。”
旁观者只会在意最后的结果，其中的过程只有当事人最清楚，而当初那个明媚温柔，被人视为“女神”的沈温礼，一步步坠入深渊，流言缠身，焦虑失眠，逐渐破碎不堪。
最难熬的时候她都熬过来了，认识了志同道合的伙伴，在她已经对这些事不关心的时候，伤疤再次被揭开，那些人的眼神，言语再度重演在眼前耳边，偏偏自己最在意的人可能也将成为他们攻击的目标。
“等待正义到来的时候，我才知道这时间有多漫长，直到现在，我都不清楚如今算不算得上正义，如果算，那也是你们给我创造的，而我也幸运的等到了，但是林希澈不可以……”
目光从池塘移开，看向学校侧门那外面的世界，无比坚定道：“我害怕，我害怕都是因为我，那些不是看上去轻轻松松就能解决的，也不会随着时间流逝就能忘掉的，那会是永久的伤疤，墙倒众人推，只有经历过才会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希望他永远都不要明白，所以他不能沾染上一丝不干净的东西。”
沈温礼永远也忘不了那些人的语言的攻击和江璇的不信任。
明明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他轻声唤她“小朋友”，说着相信她的同时，却找了同学监视她。
“你那小女朋友是真漂亮，追求者一大把一大把的，看都看不过来。”
江璇把手机放在耳侧，躺在宿舍的床上：“看紧点。”
“知道，不过这郭宸皓见沈温礼倒是比你见的都勤啊。”
他知道沈温礼和郭宸皓家世都不一般，两家更是有合作，走得近也说的通，可江璇就是觉得没必要，任何人离沈温礼越远越好，保持安全距离他才能放心。
“那就更要把我女朋友看好了。”
“得嘞。”
宿舍里的人见江璇一直嘱咐电话对面的人，忍不住调侃道：“诶，江璇你这看的也太紧了吧。”
“没办法，女朋友太惹眼了。”江璇把手机还给舍友。
宿舍的人都看过沈温礼的照片，长相那是没的说，江璇这样炫耀也是应该的。
放学。
沈温礼没有像往常一样过马路直接上车，而是去了南开旁另一条街。
沈温礼拐进一个路口，一直紧跟的男生硬生生被一个女孩子绕进去了，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跟丢了。
“你跟着我干嘛？”沈温礼出现他身后。
闻声，男生回头：“谁说我跟着你了，我正好来这边不行啊。”
“你跟了我半个月了，只要我放学一出校门你就跟着，一直到我上车，没说错吧。”
沈温礼没一点被跟踪的害怕，甚至不担心面前这男生是个流氓什么的，就这么一字一句说道。
男生对这女孩有些佩服，忍不住夸道：“真不愧是江璇的小女朋友。”
“你认识江璇？”沈温礼紧盯着眼前的人，看他支支吾吾，她一瞬间有些不敢确认：“是……他？是他叫你跟着我的？”
眼看瞒不住了，男生点头嗯了嗯。
“为什么？”
看着是在问眼前的，实则沈温礼是想透过他质问背后操纵的江璇。
不止是面前的这个男生，南开他也找了人，沈温礼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背后有几双眼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不是没想过是不是有人看自己不顺眼，故意找麻烦，但她从来没想过这人会是江璇。
“喂，你好，我找江璇。”她不常主动给他打电话，因为他住校，有没有手机都是一回事。
听见手机另一边的人喊江璇接电话。
“怎么了，小朋友？”
许久没有听见他的声音，沈温礼想问的那些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怎么不说话？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就是想给你打电话了。”
她听见江璇笑了。
“那个，你初中时候的同学最近有来过南开这边吗？”沈温礼试探问道。
江璇没多想：“没吧，怎么问这个。”
“我就是见到了几个脸熟的。”
江璇心里慌了几分，可说话依旧淡定：“可能就是随便转转吧，毕业之后联系也少了。”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去了没有我不知道。
“是吗？我这段时间总是能看到他们。”
“哦，那我回来问问他们是不是有什么活动，真不够意思都没叫上我一起。”
听上去就是简单开玩笑似的抱怨，好像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不是那男生交代清楚了沈温礼怕是真的要相信了。
“好啊，那你回来好好问问吧，我先写作业了。”
“好……”
挂了电话江璇总觉得今天沈温礼不太对劲，情绪不高，说话也是中规中矩，在外人看来这样子很符合她清冷的形象，但直觉告诉江璇绝对有问题。
“喂，今天有情况吗？”
接到江璇电话的男生手都是抖的，对面还坐着沈温礼，看的他半条命都快没了。
沈温礼用口型对他说道：开免提说话。
男生照做，开了免提。
“额，没有，挺好的。”说完男生还抬头看了看沈温礼。
沈温礼挑了下眉示意他继续说话。
“还……还继续吗？”
“继续。”江璇想到刚刚沈温礼打来的电话，开口道：“注意点。”
沈温礼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男生没明白，嘴快道：“什么？”
江璇咳了咳，有些不自然，但还是把话说的直白：“别让她察觉出来。”
听了这话，男生抬头看向沈温礼，面无表情，但眼睛透着几分冷厉，看的他直打颤。
“呃……好。”
男生正要挂掉电话江璇又开口：“郭宸皓要是见她你盯紧点，其他人也是。”
我靠，你可别说了。
“嗯。”
挂了电话，奶茶店靠窗的位置只剩两人面面相觑。
“你可以走了。”沈温礼主动开口。
男生应下，走的时候想到多少还是得替江璇说点话：“江璇其实没别的意思，他就是……”
说不下去了。
没安全感？沈温礼长成这样的确让人没安全感。
但实话实说，他们观察了这么久沈温礼硬是没和那个男生走的近过，唯一一个郭宸皓，两人相处都是光明正大的。
南开看着她的人也都说沈温礼天天挂在嘴边也就是江璇了。
他们这么做的确不厚道。
两个人相处忌讳的就是不信任，这也是沈温礼的一个雷区。
“他就是不相信我。”沈温礼双眸染上冷意，心里扭成一团，很烦，很乱。
但凡他刚刚说句“不用继续了”或者是这个意思，沈温礼都不会这么觉得，可他还是我行我素，丝毫不顾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