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道外，学生们三两扎堆聚成一团一团。
林莓跟贺野站在远离人群的树荫底下，不时有学生扭头好奇看过来。
“走吧。”姜宇从人群走出来对贺野说。
“人凑齐了？”贺野问，姜宇点头。
两个体育老师此时正坐在远处的观看台上待机聊天，早在上课铃响起前，他们就已经将体测事宜全权代劳给了几个班的体委，自个跑去远处当起了监工，时不时抬头看几眼。
优先跑的那个班级零零散散朝赛道起跑线靠拢，不多时便聚出了队伍的轮廓。
林莓也跟着贺野跟姜宇，朝其中半场的队伍末尾走去。
此时有两个人影正等在那里，长发披肩的女孩率先迎过来，短发女孩从手里便签卡单词里抬头，也跟着慢悠悠走过来。
就在林莓被长发女孩热情的面孔所感染，受宠若惊地抬手，准备跟这位陌生人打招呼时，女孩却视若无睹从林莓跟贺野两人中间穿过，走向姜宇。
而她身后班级队伍里的男生们，看到这一幕突然开始口哨起哄。
姜宇朝那群男生比了个大拇指，紧接着调转朝向地面，在男生们的嬉笑声中，他又越过长发女孩跟她身后的短发小姑娘打了招呼，终于，在长发女孩不高兴地在他胳膊上狠狠连拍三下后，姜宇这才嬉笑着扭过脸来调侃她。
林莓偷瞄贺野一眼，见她似乎没什么反应。
姜宇跟长发女孩说了什么，她抬头看了林莓一样，走了过来，一副公事公办态度：“我们班分了两波，第一波跑完你报‘李雨馨’这个名字，跑完赶紧排第二波，再到终点了报‘王芸’这个名字，两组是挨着的，你先把头发先放下来，跑王芸那组再扎上去别被体育老师认出来……要不扣分的还是我们。”
“有人帮跑你还不高兴？”短发叫王芸的那个，拿着单词卡突然抬头说，换来李雨馨一个白眼，“是她们要占我跑步名额，不是我求她们。”
说完她回过头看向贺野跟林莓，手指着身后的短发女孩：“王芸本来就不需要别人帮跑，她体育成绩贼好，等下别跑太慢，把她分数拉低了，也别暴露了，免得我们替你们背锅。”
“知道了。”林莓着捏了捏发梢，“你有卷发棒吗？”
“没有，什么意思？”李雨馨皱眉。
“头发披下来发梢再卷一下，这样不更像你么？”
“没有，”李雨馨不太高兴，“我随身带那玩意儿干嘛？而且我这是天生的，自来卷！”
“加油姐姐。”队尾突然冒出两个新面孔。
“你们凑这来干嘛？”姜宇问，“去那边等着不就行了。”
“提前看看救命恩人。”说话的女孩眼睛笑得弯弯的，名叫雷蕾。
“我肚子疼实在跑不了，你就是我亲姐。”另一个皮肤略黑，双手交叠就是一通彩虹屁，是雷蕾的闺蜜胡灿。
“你好夸张啊！”雷蕾肩膀撞她，“别跟我抢着认姐！”
这两个孩子的态度倒是让林莓挺意外的，就是一旁姜宇脸色有些黑。
＊
两个孩子左一句右一句吹捧，听得林莓飘飘然身心舒畅，站到跑道上才回过神。
哨声吹响，操场边也跟着热闹起来，“加油”声此起彼伏，明明只是个体测，气氛却被烘托得像个小型运动会。
外圈跑道的测试者们，几乎在哨声响起的刹那就朝内圈蜂拥，面前瞬间就挤满了一堆背影，林莓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场外，王芸盘腿坐在跑道边，捏着单词卡抬头：
“形势不太好啊，不知道下午用不用补跑。”
“可别。”李雨馨看姜宇，“不过无所谓，宇哥你可又欠我人情了。”
“请你们吃饭补偿。”姜宇倒是挺高兴。
王芸挑眉，正准备收回视线，一扭头，突然愣住了：
“这个姐姐好像有两把刷子啊……”她说完起身，拍屁股朝终点走去。
听到她的话，姜宇几人同时看向操场赛道——
大部队已经在跑第二圈了，后边零星跟着几个落队的，没有林莓。
再往前看，与大部队隔了一段距离，熟悉的身影已经一骑绝尘冲到了终点。
“名字？”计时员是别班体委。
林莓愣了一下，那边王芸已经率先走了过来：“李雨馨，辛苦了。”
“李雨馨。”林莓说。
冒牌货说完，就被前来救场的人带离了赛场。
“姐你好牛啊。”王芸看了林莓一眼，“不过马上该替我了，你要喝口热水嘛？我有保温杯里有。”
林莓调整呼吸摆摆手。
“赶紧的，别耽误了。”姜宇面无表情走过来。
“没问题吧，连轴跑？”王芸问。
“才跑个八百米就这么娇气？”姜宇笑。
林莓瞥他一眼，朝第二波聚起来的测试者中间走去。
犹豫着，王芸小声在林莓身后补了句“加油”，姜宇在一旁翻白眼，王芸瞅见后笑了笑、拍拍他肩安抚他息怒。
＊
赛场边，席地而坐的女生里，黑皮肤马尾女生支地利落起身，一身干练黑运动服、唯独运动鞋是炸眼的橘色，她活动着手腕、脚腕，又扭动脑袋活动着颈椎，突然头偏向王芸方向：“你不跑？”
“亲戚来了，有人帮我跑。”王芸耸肩。
黑皮肤女生把肩上马尾拨到身后：
“那太没劲了，就我一个跑在前边……”
她小步朝起点跑去，路过王芸时，扔下遗憾的发言——
“你在，第一圈至少还有个人能跟得上我。”
王芸耸肩，不置可否，这边刚目送黑皮肤女生离开，那边林莓突然又拐了回来：“你叫什么？”她边说边解开发绳，一头乱发保留了皮筋勒痕，蓬在脑袋上无法服帖，像没睡醒。
“没事姐姐，你不用换造型，也不用刻意记我名字，我跟体委打过招呼了，等下去终点接你。”
“谢谢，麻烦你了。”林莓点点头，重新将头发束成低马尾。
“是我们麻烦你了。”王芸说。
“你好像不需要帮跑来着，所以还是我麻烦你了，”林莓跟着客套起来，说，“我尽量给你拿个第一！”
“行啊。”王芸乐了，心想着怎么一个二个跑前都来自己这里宣誓要拿第一？这下比赛可有看头了。
＊
林莓重新回起点，最初女生们还因她陌生的面孔而好奇频频投视线过来，可等计时员含着口哨往起点线那里一杵，众人瞬间情绪紧绷、什么都顾不上了。
而此时姜宇班里，有人拍了拍贺池肩膀，指着赛道起点：
“十一班那个女生，我怎么没见过，你见过没？”
贺池抬头看了一眼，下意识摇头后视线重新回归到手里的书中，过了三秒，眨眨眼、再次抬头……
“你不用急慢慢跑，不及格也没事，下午我可以补跑，“【??安排】
预备，哨声响起，一双双腿卖命狂奔。
队伍里有人因为冲太猛，第一圈还没跑完就体力不支掉队了。
林莓跟在队尾跑了小半圈，再次进入状态，步子也越来越轻快，为了“超车”，不惜挪向外圈，绕过大部队、前方视野越来越开阔。
她又接着提速，接连超过四人，第一圈结束，视野前边只剩一个了。
继续提速，林莓想着干脆一鼓作气超过她。
渐渐逼近，正要绕外圈超车时，前方女生突然加速了，等拉开了一小段距离，女生才再次稍慢下来维持状态。
察觉到自己超车的意图了？林莓边想、边一鼓作气再次提速追赶，逼近女生身后时，却又被对方突然提速甩下。
两人你追我赶，拼出了百米冲刺的气势……
这边赛场上陷入焦灼，而赛场外也被场内氛围感染，一个个屏息静气……
林莓不再试图超越，而是跟在女生身后，维持着平衡的距离，直至终点线越来越近……
就在最后十米左右，突然一鼓作气，拼全力加速！试图在最后关头超过前方的女生！
而女生也像是早有准备，在林莓提速的同时加速，两条结实的腿像安装了马达，快速轮换着，在临近重点线时、微微侧头勾起嘴角。
一步之差，林莓遗憾落败。
场外掌声自主响起，大家大概都忘了，这只是一个体测……
由于惯性，林莓又冲出几米才缓步停下，脑袋跳得厉害，于是双手支膝大口喘气，忘记保存体力的后悔和落败的遗憾同时袭来……
王芸事先跟计时员打过招呼，此时她就站在一旁接应着。计时员先纠结了：“王芸，确定给你记这个成绩？”
“为什么不计？”听见这话，林莓虚弱抬了下脑袋，又垂下去喘气。
“算了，你给我改个正常成绩吧，”王芸连连摆手，“我还没到跟一姐叫板的程度……”
一姐？什么一姐？
头脑发懵，林莓盯着红漆塑胶地面，视野边缘，亮橘色跑鞋停在她面前，顶起脚尖活动着脚腕，小腿黝黑、肌肉精瘦有力，“你是哪个班的？”暗哑的女声飘过来。
王芸替林莓回答：“我朋友，不是本校的。”
“也是体育生？”女声问。
林莓抬头看了一眼，是几分钟前在赛道上跟自己上演追逐战的那位，大概就是王芸口中的一姐。
“不是，”王芸说着，扶林莓站起来，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不要紧吧？”
“冲太猛了。”一姐看着两人说。
林莓恢复着吐息：“抱歉，本来想帮你拿第一的。”
一姐挑眉，王芸摆手，周围聚着的几个男生突然起哄。
“她可是体育生，”王芸笑着解释，“我们班制霸校运会的一姐，市里也排前几名的。”
这通彩虹屁显然拍对了位置，旁边活动筋骨拉伸那位，显然相当受用，就连拉伸动作幅度都大了，直起身她转向林莓，突然开口：
“要不留个联系方式吧？”
“啊？”两人疑惑。
“你应该也经常跑步吧，可以约着一起跑。”她说得挺诚恳。
林莓连摆手：“不了不了，今天跑完就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