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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个好觉

    卧室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言惠鬼鬼祟祟溜进来赶紧关了门,比了个嘘,凑过来:“给我开门那是你孙子?长得还挺好看的!”她说完又撇嘴,“就是不干人事!”

    林莓从窗外收回眼神,看着言惠从包里拽出透明袋子的一角,问:“你这是抓了只禁婆回来?”

    “来,起来试试。”言惠掏出袋子里的假发,晃了晃。

    “你不是说他偏执,那能接受得了假发糊弄?”

    “谎言也分善意和恶意,再说了,不让他知道就好,你不知道,在你来之前,因为找不到合适选角这事他烦恼了有多久……”

    不情不愿被拽起来推到衣柜立镜前,假发被乱七八糟扣在头上,林莓看着镜中双目无神被捯饬着脑袋的自己,不多时,假发整顺了。

    “怎么样?”镜中,言惠从林莓背后歪出头问。

    “假发的‘假’字挺传神的。”林莓说着撸起刘海,仔细看着发网边际。

    “没事他看不出来。”言惠说。

    “真要隐瞒吗?”林莓扒拉下假发,拨了拨自己的短发。

    言惠接过假发又给她扣回去,边整理边说:“怎么说呢,雷扬一旦敲定的计划,如果要他临时变动,他宁肯放弃。”

    眼睛一亮,林莓转身:“真的!?”

    “不行,他不能放弃。”

    “这话听起来,更像你不想让他放弃。”

    轻轻呼了口气,言惠退回床边坐下:“我想看他闪闪发光的身影。”

    看着女孩眼中的光,林莓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见林莓不吭声,言惠主动找话题:“你还记得咱俩第一次说话吗?”

    “只记得一起回家……”林莓说。

    “你那时候刚转学过来,看起来特高冷,大家都不敢跟你说话。”言惠试图唤醒林莓的记忆。

    “社恐被擅自解读成了高冷而已。”林莓走向窗边,树杈上有几只鸟在欢跳啼鸣。

    “哪有社恐是那样的,你明明就是不想理人,后来你去办公室领书,班主任就跟我们说,”言惠停顿了一下,“不要欺负新同学。”

    “我记得你那个时候就是短发来着?”林莓回忆。

    “其实我小学一直是长头发,初中才剪,怎么说呢,就为了好好学习,有种断发明志的感觉?不过我们班那群男生太坏了,整天‘男人婆、男人婆’地叫我……”她突然像想起什么,笑了一声,“后来某个周五下午,倒数第二节课课间,我上完厕所回教室,走道里又被喊‘男人婆’的时候,雷扬从咱们班门口路过,突然扭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回头跟那几个起哄的男生说——‘明明很可爱。’”

    言惠说完突然安静了,林莓回头,她捂着脸俯在了腿上,像是某种珍重埋藏已久的情绪,被她从心底翻出来复习了一遍,现在那些悸动写满了她的脸颊和双眸。

    过了好半天,林莓说:“明志没明成,倒是一头栽了。”

    眉头突然一皱,言惠看向林莓,困惑问:“你说他那时候夸我是不是违心的啊?理想型写长发,我真的很受打击……”

    “比那时候知道他转学还受打击?”林莓笑着问。

    言惠深吸一口气,捂住心脏:“身前给我心脏一枪跟身后给我心脏一枪的区别。”

    “兜兜转转,没想到你俩大学又成了校友。”

    心中萦绕着一丝命中注定般的触动,言惠拼命点头。

    看见她唇角的笑意,林莓转身看向窗外,随着你言我语,一同被唤醒的记忆还有很多——

    比如,雷杨嘴硬与人发生争执,而后被栽赃嫁祸时,言惠偷偷跑去他们班帮忙澄清,被推倒在垃圾桶旁,却仍擦着眼泪据理力争……

    比如,在表白墙上,偷偷写上“最喜欢的人,是夸我短发可爱的那个人。”

    女孩会因为与他擦肩而过时短暂的对视而拉着林莓的胳膊喋喋不休、兴奋好久,也会因为跟雷杨班级的队伍挨在一起而紧张得腿脚绷直,她会在与不知道她秘密的人交谈时,状似无意提起“雷杨”的名字,却慌乱到舌头打绊险些暴露。

    女孩抱着小小的欣慰,在喜欢的人背后甘愿成为籍籍无名的英雄,成为默默无闻的支持者,成为舞台下只盯着他一人的观众……

    直到她和他的故事,结束在某个大雨倾盆的下午。

    林莓接到言惠哭着打来的电话——男孩转学了,而话筒那头的她,哽咽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大学时,她与他命运般重逢,珍藏的悸动从未变过,亦如女孩的性格,依旧认真、执拗。

    *

    广场上,树荫下摆着拍摄道具。

    第一场拍摄完毕,雷杨突然走向林莓。

    “咱们是不是见过?”他问。

    “……以前的同学,当然见过。”

    “不是,是你转学来我们学校前。”

    “你以前也这么问过……”

    “我记得你当时也是短发?是转学之前剪的吧?”

    “怎么,你认人靠头发长短?癖好?”

    “两位不要这么剑拔弩张,有话好好说。”一旁帮忙摆弄道具的副社长打圆场。

    看出了林莓的敌意,雷杨怏怏转身离开。

    第二场。

    雷杨蹲在绿化带旁,指着步行道说:“你再顺着这条道跑过去一次,这次还是拍你背影。”

    “这不跟刚才那场是一样的?”林莓问,她想起刚刚第一场跑得太卖力,雷杨喊“卡!”的时候,她假发险些甩掉。

    “跟刚才的平静不一样,这次要抿着嘴,目光要坚定,还是一样,步幅大一些,头发能在身后扬起来最好……”

    “知道了……”

    “等下,这场把头发扎起来。”雷杨突然说。

    “扎头发?”林莓一愣,回头与言惠对视。

    “那、那是不是还得换衣服?”言惠问。

    “不用,”雷杨说,“头发扎起来就行,我看看效果先。”

    “那你等下!我们去趟卫生间,扎头发!”言惠一手抓起提包,又一把抓起林莓,一路冲进附近卫生间。

    看着言惠在包里一通翻找:“锵锵锵!”她手里提着马尾样式的假发。

    林莓感慨:“你准备得可真周全。”

    “以防万一,只能说我预感太准。”

    言惠踮脚帮林莓换上新的假发。

    “你对他还真是……”林莓话没说完,突然迅速转身面壁,手拿起马尾发梢往脸颊上遮了遮。

    她身后,哼着歌的人影轻快走进卫生间,在洗漱镜前逗留,拨弄整理着刘海。

    “莓莓…?”言惠疑惑。

    “咳咳咳……”

    林莓低着头拼命朝言惠使眼色,后者立刻心领神会:“没没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镜前的女孩扫了两人一眼,哼着歌又进了厕所里间。

    “熟人?”言惠收回视线。

    “额,姑且算吧。”林莓抓住言惠就溜了出来。

    等再回到拍摄地这边,雷杨正抱着双臂,手指在小臂上不耐地快速轻点。

    “你们可算回来了,雷杨这急性子都准备亲自去女厕所抓人了。”副社长乐呵呵的。

    “准备吧。”雷杨转身去取摄像机。

    “哥!”清脆的喊声打断几人动作。

    寻声望去,两张热情洋溢的面孔正朝这边奔跑着招手。

    “你妹妹?”言惠好奇眨眼,她偶尔听雷杨提起过,雷杨点头,言惠欣慰地笑了笑,一扭头,疑惑道:“莓莓?”

    那么大个人怎么突然就不见了?于是她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这才锁定目标——林莓正蹲在道具堆里,头埋进剧本里“刻苦钻研”着。

    言惠跟过去蹲下:“怎么了?”

    林莓压低声音:“雷杨他妹妹,跟厕所刚那个是一伙的。”

    *

    “哥你片子里还有没有其他角色,让我们串个场呗。”

    “没有,不需要。”

    “小气!”雷蕾撇嘴不满,眼睛却依旧弯弯的,“那介绍你女主角让我们认识认识?”

    “那边。”雷杨朝道具堆一指。

    林莓迅速用剧本遮住脸,就在她低下头的同时,言惠起身,帮她挡住了几人投过来的视线。

    看着言惠朝的背影,林莓松了口气,继续埋头在剧本里,注意力却全给了那边的风吹草动。

    “哇,这个姐姐颜值很高呀。”雷蕾感慨着,又疑惑道,“可是哥你不是说女主是长发吗?”

    “诶?”一边胡灿小小疑惑道,“哥哥你对长发有偏好吧,前两天看你女朋友也是长发。”

    气氛突然诡异地沉默了几秒,雷杨支支吾吾岔开了话题。

    几人又说了几句,言惠表面毫无波澜,也会时不时地跟着哈哈笑,但却怎么看怎么僵硬,林莓知道,她在硬撑。

    以前言惠也会在受委屈后,慌乱地用笑容来遮掩,可那时年龄太小,演不了几秒就会仰头大哭,随着年龄增长,她的演技也渐长,只可惜涨幅不大,这慌乱的演技,就连一旁雷蕾跟胡灿,都了然般陷入尴尬。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林莓将手里的剧本卷了卷,往地上一撇,起身。

    本想潇洒走过去,身旁不知何时突然多了个人影,伸手一揭:“你怎么戴假发!?”

    脑袋上顿时一轻。

    林莓尴尬回头,与李雨馨视线对上。

    “果然是你,刚卫生间就感觉你不对劲。”她说完又把假发扣回林莓头上,还帮忙调整了一下角度,“又没人不允许你戴,有必要遮遮掩掩吗?”

    那边几人齐刷刷回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雷杨的眉头立刻拧在了一起,眼底潜藏着愠怒。

    “能解释一下吗?”他说。

    “解释什么?”林莓说,“戴假发的心路历程?”

    “你很喜欢骗人?”雷杨问。

    “就是个头发的事。”一旁副社长劝解道。

    “这不是小事,这是信誉问题,我说过了这个视频头发很重要。”雷杨拧着眉头,“就好比洗发水广告用假发糊弄观众,这触及底线了。”

    “抱歉,”林莓耸肩,“我想着发现不了,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你对我本人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但是对我的作品、我的心血用这种无所谓的态度,不觉得很像个无赖吗?”雷杨义正言辞说。

    “无赖的人是我。”言惠突然说,“假发是我让她戴的。”

    她声音不大,却坚定地截断了两人的对峙。

    雷杨回头,女孩就站在他两步远处,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她头发因为意外剪掉了。”言惠安静站在那里述说着,听到这句话,一旁雷蕾她们心照不宣地对视,担忧地看向林莓,又看向言惠。

    “原本她拒绝了我,但是因为开拍在即,我怕来不及再找人,耽误了提交作品的时间。”

    “就算这样,你也提前跟我说清楚!”

    “然后我再眼睁睁看着你又因为完美主义强迫症而把这次机会再耽误掉吗?”言惠苦笑。

    “我根本不需要这种帮助,这和欺骗有什么区别?我宁肯不拍!”

    “那你又是怎么回事?明明有女朋友,却跟我说没有!”言惠抬起头,泪珠挂在脸上,“你是看我可怜吗?你这不算欺骗吗?”

    雷杨哑口无言,沉默了几秒,讪讪道:“我怕伤害你…”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你却不肯明确地拒绝我!你不需要我的好意,我也不需要你你高高在上的施舍!”

    言惠撕掉了记忆中关于男孩的那一页,撕开后,才发现,也许她一直以来更需要的,是男孩对她的认可,而不是男孩本身,而现在,已经更多地变成了她自己对自己的认可。

    言惠来到林莓面前,将人一把揪起来:“走了,这戏不拍了。”

    林莓眨眨眼:“你进化了。”

    要是以前,言惠大概已满脸泪痕了。

    临走前,言惠路过雷杨,停下来:“什么必须长发,就好像好多人说什么女孩子必须留长发一样,真的好傻……短发明明就很好!很可爱!很酷!”

    她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待两人走远,副社长吹了个口哨:“你把小跟班气跑了,她一直不让我跟你,她之前去跟导员那里帮你求情的事。”

    “什么求情?”雷杨看他。

    副社长拍了拍雷杨肩膀:“本来微电影大赛都取消了,因为活动策划家里有事,言惠说怕你失望,于是通宵写了个策划书给导员,最后才保住了这个企划。”

    雷杨站在那里发呆:“看来,是她为我编织一个虚假的梦,而我我也用欺骗为她编织一个虚假的梦,现在我们的梦都碎了,两个相互说谎的人,很公平,对吧。”

    李雨馨在一旁冷笑:“哪里公平了?她给你编的是美梦,你给她编的是噩梦。”

    班长突然憋不住笑出声。

    “你非黑即白的世界也该上点颜色了,”李雨馨冷着脸,从未见过的严肃,“为什么要执着于头发?换个思路,换个题材不也可以吗?比如校园暴力,连头发都不用剪了,这不比你那初恋拍出来更有意义?”

    她说完,撇下几人,气势汹汹也转身离开了。

    目送她离开,副社长再次吹了个口哨,扭头看雷杨:“我看行,你不如就按她说的思路重新拍,总比你拍的那什么背影、什么初恋要强。”

    “什么初恋…?”雷杨苦笑着抬头,“我是不是没跟你们仔细说过我拍摄的题材跟内容?”

    “微风、长发、心跳、回忆,不是么?”副社长惊讶。

    摇摇头,雷杨喃喃自语:“哪怕是相同的题材,不同视角看到的,也都只是管中窥豹,当事人承受的才是最直观的那一面,可如果只是一双路过的眼睛,我所能捕捉到的,也仅仅只是与当事人短暂交集下所能窥探到的那一角,她被风扬起的长发就是我为数不多的记忆,当然也只是她亲身经历的冰山一角,也是成千上万的与她相同经历者的缩影,我只想把她、把她们还原出来……”

    *

    天色逐渐转暗,两个女孩依偎靠坐在窗台下的地板上,盯着地面,林莓微微叹了一口气……

    肩头的重量,耳边的轻啜,逐渐浸湿的肩膀,她于是轻轻握住身旁女孩垂在地上的手。

    夕阳从她们头顶的窗格投射进来,照在客厅中央,光与影泾渭分明,她们就像与光线躲猫猫的获胜者,一起蜷缩躲藏在阴影里。

    轻哼起晚安小曲,林莓将脑袋也朝女孩靠过去……

    相牵的手,传来温热。

    哼唱与啜泣,穿透隔板流入门外人的耳中。

    贺野拿钥匙的手悬在空中,她朝楼道窗口看了一眼,收回手背过身去,太阳就要落下去了,她想起奶奶的睡前童话——

    “天黑了,大灰狼就要出没了,小红帽得赶紧回家洗洗睡觉喽……”

    无论有什么烦恼,至少,在明天来临前,好好睡一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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