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你付出的青春那么多年，只换来一句不后悔的成全，成全了……”
“听歌能别外放么？”贺野抱着书坐在沙发上，捏了捏眉心。
林莓点点头，接起电话：“喂，哦，来了。”挂了电话微笑解释，“这是我手机新铃声，我去取个快递。”
“……”
“你这一页翻来覆去多少遍了？”林莓探着脑袋，“跟单词只背abandon有一拼。”
贺野“啪”得合住书，用执拗的眼神盯着林莓，一副她再不走就把她盯穿的架势。
“我真后悔……”林莓手搭在门把上回头。
“后悔什么？”贺野警惕。
“没把拆信的缺德事给干了。”
“……”
“你信上写的什么？当时那位哥们印堂五彩斑斓的黑。”
“……你问八百遍了。”贺野无奈瞥她。
“你一遍都没回答。”
“沉默表示不想回答，你不会读空气吗？”
“我看到了。”端着杯子路过的贺池，冷不丁冒出一句，那日送别医生她们后，他便拎着行李找林莓要租房子，晚上就搬了过来。
“你耳机隔音效果看起来不怎么好……”贺野无语。
“写的什么？”林莓抓住重点问。
贺池站在客厅中央，在亲妹妹刀子一样的目光中，淡定地翻着手机里的听力音频。
过了半晌，见他仍没回应，贺野松了口气：“你唬我。”
“哥下辈子绝不输给你。”贺池盯着屏幕，缓缓道。
“不输谁？”林莓视线在两人面前来回游荡，怎么突然就开始挑衅了呢？“你这辈子好像也没输吧……”
贺野继续瞪贺池，被瞪的人抬头看向林莓，解释说：“是她信上写的话，‘哥下辈子绝不输给你。’”
“哇，好拽，自称哥？你是不是自我性别认知有点问题？”林莓想了想，“也算不辜负自己的名字，挺狂‘野’的。”
贺池嘴角微微勾起。
贺野嘴角抽搐：“是‘哥，下辈子绝不输给你。’贺池，你断个句会死吗？”
林莓回味了半天，看向贺野：“主要你那句话没带主语，真替你语文考试担忧。”
“哼，我语文已经算最好的科目了。”贺野叉腰。
＊
与医生告别的日期已被翻去了日历的上一页。
高考迫在眉睫，时间的威压下，贺野也从傍晚发呆的窗边，转移阵地去了书桌前，偶尔路经客厅时，与以前针锋相对的态度不同，她已经能自然地与客厅沙发上“堕落躺平的女大学生”互侃几句。
林娴常常打电话来询问情况，语气小心翼翼又满怀关切，偶尔会通过工具人妹妹来与兄妹俩隔空对话，尽管都是些“爷爷也想你们了”“吃得好不好”“衣服带够了没”之类的闲话家常。
当然林莓如字转达后，得到的回复也只有贺野看向哥哥的眼神，和贺池的点头，于是点头里的含义就被林莓放大传回给大姐：“他们说等复习完就回去”“说你们也照顾好身体”，大姐这时就会欣慰的说“孩子长大了。”
那之后，林莓会瞅准两人都不怎么忙的时间段，押送着两人回去，第一次贺野虽然嘴上拒绝得厉害，却也以交易作为妥协：“回去可以，但有条件。”
林莓心想着这可是回你家，搞得好像去逼你去我家似的，但嘴上还是问她：“什么条件？”
“帮我补课。”
林莓瞳孔地震，机械扭头看向贺池的房间门，又回过头看贺野，把目光里的震惊传达给她：“那么大个学霸放那里不用，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
贺野翘起二郎腿：“我跟他不熟。”
搞得我跟他很熟似的……不过为了把俩人顺利带回去哄大姐高兴，林莓姑且答应下来。
把旧笔记翻出来硬着头皮复习复习，辅导贺野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你干嘛用那种看小学的视线看我……”
“我答应了，帮你补习。”林莓势在必得一拍腿。
＊
顺利押送两人回了趟家，气氛还算融洽，非常默契的，所有人都对大姐她们婚礼的事闭口不提。
林莓之前独自探望大姐时，会从大姐夫口中得知他办婚礼的热情依旧不减。而大姐即便表面拒绝，羞赧的表情下，却也隐隐透出了一丝甜蜜的憧憬和顾虑。
傍晚回了住处，林莓开启了艰苦的伴学之旅。
“你还真是一点基础都没有，从高一运动学开始，最基础的概念都没搞清楚啊。”林莓感慨地翻看着手机。
“用手机查概念的人没资格说我，你大学怎么考上的？”
“我只是忘了，倒是你，让我辅导，好歹也带本书回来……要么找你哥去借。”
“不要。”
“搞不懂你。”林莓撇嘴，继续翻手机。
好在林莓的记忆知识遗忘，并不是完全丢弃，终于在软磨硬泡一段时间后，捡起来了个七七八八。
当她也遇到了一道难题，正打算掏手机搜题时，那么大个学霸突然从客厅路过，于是林莓鬼使神差的叫住他：“等一下！”
贺池回头，林莓从茶几旁爬起来把题拿给他：“我这道题不是很能理解题意，你能不能帮忙辅导一下贺野。”
“贺野知道吗？”他并没有点头，也没有说“嗯”，而是反问了回来，言下之意不言而喻，老师愿意讲，也得学生愿意听，就算是辅导，也得是双向奔赴才行得通。
“那要不……你先讲给我，我再讲给她。”
中间商赚差价么……
好在协约愉快达成。
再后来，每当林莓遇到解不出来的题目，就会偷偷求助贺池，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转讲给贺野。
有次溜去贺池房间偷师被贺野发现了，本来以为她会不高兴，不过她只是眯了眯眼睛就转身离开了。
不过那天晚饭桌上多了两杯奶茶，这大概就是内敛之人表达感谢吧，明明嘴上不愿意接受贺池帮助，在不得已接受帮助后，也仍会用委婉的方式表达谢意。
林莓把一杯递给贺池，贺池摆手说“我不喝奶茶。”于是为了不辜负贺野的好意，免得她多想，林莓忍着肚子的翻江倒海把两杯都炫了下去。
当晚，贺野盯着林莓摸着肚子的手问：“贺池不喝奶茶，两杯本来就是买给你跟我的，你再口渴，也不至于连我那杯也喝了吧……”
＊
有了贺池的加入，林莓在大多数时候反而像个陪读，她感慨着“终于不需要中间商了。”边准备退出时，却被贺野留住：“你又要去沙发上玩手机吗？”
林莓眯眼：“让我好好享受所剩无几的学生时代好吗？老学姐的痛楚你是不会懂的。”
“那你就在旁边玩。”
“我留下有意义吗？”
“有摄像头的作用。”大概看到了林莓脸上的无奈，她又补充“有难题的时候可以有人一起商量。”
贺池的存在简直就是个bug，根本没有难得倒他的题，然而贺野似乎并不怎么乐意让她哥哥讲题，各种鸡蛋里挑骨头，辅导的目的不知不觉变形成了刁难。
就连一旁监工外加打杂的林莓，都有点看不下去。
趁贺池不在，问贺野：“你确定他是你哥，不是你仇人？非得我在场，你是担心你俩打起来没有裁判？”
“跟他单独待着，有一种被当低维生物俯视的感觉，不觉得尴尬吗？”
“这有啥，我怎么不觉得尴尬？”
“那是你没跟他独处过。”
“独处我也不怂啊。”
“什么时候把你们锁一起，看你怂不怂。”
＊
第二天。
林莓接到二姐电话：“最近在家里坐不住，去你那里住两天。”前脚刚进门，还没顾上收拾空屋子，后脚门铃响起，门打开，“suprise！”门外二姐林雅笑眯眯打招呼。
看了一眼二姐的肚子，林莓说：“是挺suprise的，姐夫呢？”
“你姐夫开车送我来的，他还要回公司开会，让姐姐看看两个可爱的小孙子在哪里呀？”她说完伸着两个爪子坏笑，状似老鹰抓小鸡。
“上学去了，晚上回来。”
“你呢，不用上学？”
“我早上没课。”
“堕落啊……”
“再念叨我下午不给你带饭了啊。”
下午拎着食堂饭菜回来，拧开保温桶盖。
二姐感慨着凑过来：“你们学校伙食不错。”
等她大快朵颐完，林莓洗完碗收拾好，出来就见二姐挺着个肚子藏在窗帘后边，窗帘也被顶得圆圆鼓鼓的。
“你这是干嘛？站桩吗？”
“捉迷藏，好不容易来一次，当然要给小孙子们一点小小的震撼。”
林莓立刻想起小时候姐妹几个玩捉迷藏，她明明看到二姐的残影闪身进了卧室，跟进去一眼就看到床上的被子被铺开，圆圆鼓鼓一个人形在里边，穿着鞋的脚还露在外边，颇有一种鸵鸟自欺欺人的架势。等她大声说着：“找到你了！”时，被子里的人却一动不动，在她因为疑惑而走近时，门背后二姐突然狂笑着冲出来：“surprise！”
林莓当场吓得差点晕厥过去，就看见二姐边笑边走到被子跟前一把掀开，里边是原本靠墙放置的等身大布偶泰迪熊，而熊脚上还套着二姐的鞋。林莓低头，这才注意二姐只穿着袜子就踩在地上。
她几乎是从小到大都玩性不改，总是乐呵呵的，你跟她在一起要么一起疯笑，要么无奈，总之不会不开心。
“孩子们该放学了吧？”二姐从窗帘缝隙探出个脑袋。
“下晚自习才回来，你先出来吧……”
“大概几点？”
“十点半。”
于是差十分钟十点半时，二姐又一溜烟挺着个肚子钻进了窗帘子里。
“你小心点你肚子行不！”林莓扶额。
钥匙开门声，贺池贺野是一起回来的。
贺野率先进门，换鞋进门走了两步，疑惑地盯着圆鼓鼓的窗帘，原地定格。
“surprise！”二姐突然一掀帘子，贺野立刻像只应激的猫似的原地起飞、跌落后退两步撞在电视柜上，她身旁贺池换好鞋正不明所以的起身看着妹妹，然后又看向陌生来访者。
二姐狂笑的气势不减当年，林莓捂着脸做了个简单介绍。
直到换上睡衣，贺野端着杯子喝水时，偷瞄二姐的眼神还写满了“心有余悸。”
挺着隆起的肚子健步如飞的孕妇本人，显然并不知道她给这位小孙子造成的心理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