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26

    立花慎一最终还是没能知道问题的答案。反而被泽诺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您想继续的研究需要新的数据,这个有些难办,我不能确保能为您提供足够的资料作为基础。”

    “我会努力,也请您耐心等待。”

    听上去颇为诚恳的话,但立花慎一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他话里的威胁?

    ——现在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下,请您谨言慎行。

    就是这样不算隐晦的示威对于立花慎一来说可以称得上是最恐怖最有效的“威胁”。

    他当即闭嘴乖乖沉默权当自己是个哑巴。心里却没停下对泽诺的腹诽。

    毕竟任谁被原本打算威逼利诱收买吸纳的人抄了底反过来把自己的公司抢了都难以淡然处之。

    不让当面怼脸嘲讽,在心里骂几句总不算过分吧?

    泽诺当然也能猜到立花慎一那不算隐晦的心思,只不过没必要深究下去而已。

    在赌局上被扒了个干净的感觉当然不会好受,泽诺可以理解他的愤懑,更何况,现在最要紧的事并不在此。

    “都处理好了先生。”

    “辛苦。”

    泽诺拿着手机报以微笑,但岐宫寻能发现他笑容里的心不在焉,连眉眼间都带上似有若无的焦躁。

    岐宫寻了然。

    他知道先生在等什么。

    特别的提示音响起,泽诺先是一愣,随后迅速抬手按亮屏幕解锁查看,动作里是不容忽视的急切。

    岐宫寻错开视线回避,却也能通过先生不大好看的脸色猜出这短讯的内容恐怕算不上好消息。

    泽诺把手机重新放进外套内侧的口袋,一言不发转身上了提前安排好的车。

    岐宫寻见状也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收到示意的司机启动油门,默默往早就决定好的地点开去。

    车厢内很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连途经路口时打开转向灯的提示音都显得如此清晰可闻。

    岐宫寻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来缓解尴尬,刚准备开口就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很特别的旋律,随之响起的还有陌生女声反反复复的一句话,

    “亲爱的接电话~~亲爱的接电话呀~~”

    司机手忙脚乱地抄起手机下音量键关了铃声,这位“亲爱的”是谁显而易见。

    车厢里的气氛更加微妙,电话因为长时间的未接通而自动挂断,余光一直盯着手机界面的司机先生暗舒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也缓慢放松下来。

    显然他松懈得太早了,对面的那位并不打算就此作罢,特别的铃声再次响起。

    岐宫寻甚至觉得这位大兄弟要哭出来了。

    但抱歉啦,我帮不了你。

    岐宫寻老神在在地后仰躺倒在座椅上,颇有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不过显然泽诺并没有这样的癖好。

    “请接吧,或许有重要的事要找你。”

    司机闻言犹豫片刻,神色挣扎变化,最终还是没抵过内心的意愿,征得车内两人同意后将车停靠在路边,接通了电话。

    “喂?”

    “……”

    电话那头先是出乎意料的安静,但能听到扬声器内传来的清浅呼吸声。

    司机一头雾水,眉毛已经不自觉的皱起,连语气也悄悄加快了不少,

    “喂?京子?没事吧京子,发生什么事——”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想要说出口的话被一连串的哭音打断,听筒里穿出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能充分地让司机感受到对方的委屈难过。反应过来的司机顾不上还在工作期间的事实,手下意识准备启动车子。

    “发生什么事情了?!京子你没事吧?!不要慌,我在,我马上来!”

    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蓄势待发,只等电话那头的人报出个地点就立刻驱车前往,这时他甚至想不起来车上还坐着雇佣自己的顶头上司。

    “呜……什么……呜呜......”

    对面有衣物布料摩擦的声音,然后是拿纸巾擤鼻涕的动静。

    声音再次响起来时声音平静了很多,只是还带着微微的泣音,“我没什么事啦,就是,打电话问问你晚上要不要回家吃饭,”

    显然超出司机意料的回答让他一时间都有些无措,

    “......真的没事吗?”

    “真的真的,刚刚是在看新剧啦,我喜欢的角色死掉了.......他真的很不容易啊,呜......”

    眼见着京子似乎又有要哭出来的架势,司机连忙喊停转移话题,

    “不要老是盯着看电视,多出去活动一下.....”

    知道确实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司机终于松懈下来,一边回应着京子的话,脸上终于露出点笑容来。

    车内的凝重氛围也在两人一问一答的交错间消弭,甚至显得有些温柔温暖。

    “等我回来。”

    两人的电话以这句话作结尾。

    岐宫寻表情微妙,泽诺则垂下眼,握紧了衣兜里的手机。

    司机满面春光地挂断电话,无意间视线一错从后视镜里瞥见岐宫寻难以言说的微妙表情时才惊觉失礼。

    “非常抱歉!”

    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一系列行为的司机此时深刻体会到何谓“尴尬至极”。

    .......干脆辞职算了!

    踏入职场多年的老社畜也算是切身体验了一把“社死”的感觉,明明车内没有人说话,但光是看过来的视线都足以让他倍感“压力”。

    殊不知这样的反应倒是更让岐宫寻来了兴致,眼神越发揶揄起来。把司机这么一个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弄的面红耳赤。

    “好了,寻,别太过。”

    泽诺适时开口解围,让司机得以缓口气。

    岐宫寻耸耸肩,总算是收回了自己过于露骨的视线。

    不过——

    “刚刚是....?”

    司机刚刚放下的心被再次提起,泽诺掩去思绪笑着问起,态度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态度平和地像是同辈间的好奇,但却莫名让人生不出拒绝的想法来。

    “.......是我的,未婚妻。”

    司机干笑一声,挠头时的样子看上去和学校里的学生一样的青涩莽撞。

    但他唇边的笑容是真的,是任任何人来看都无法否认的满心的柔情与真切的欣喜。

    “他爱她”的事实如此清晰明了,毋须再询问都能看到唯一的答案。

    .......“爱”是这样的东西吗?

    几乎是不由自主的,泽诺开口寻求回答和解释,

    “为什么,喜欢她?”

    “......啊?”

    这问题突兀到离奇以至于司机先生都没能立刻反应过来。问题在他脑子转了一圈才理解意思,不由自主地看向后座的雇主。

    平心而论,这位年轻老板相貌堂堂,气度不凡,出手阔绰一看就知道是个大人物。这样一位青年才俊的追求者绝不会少,真的有向自己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司机请教所谓的“爱情”的必要吗?

    司机抹了把脸,确认自己没看错后又把头转了回去。

    “这种事情哪有为什么........”

    双击唤醒手机,屏幕上亮起他和京子的合照,照片里的她笑得很灿烂,半边脸都暴露在晚霞的余晖里闪闪发光,眼里似乎有流光飞转,望向镜头的瞬间像是和霞光一同定格于此,神色鲜活到不可思议。

    而他在这时回想起关于京子的很多很多。

    她喜欢春天,喜欢樱花落下的声音,喜欢清晨的一杯牛奶,喜欢冰镇后的果汁,喜欢在雨天看电影,喜欢听旋转木马启动的音乐……

    他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和京子一起做了那么多事情,原来已经见过那么多种她的样子。

    原来三年的时光即使感觉短暂也并非真的一晃而过。

    京子把他纳入了日常生活的点滴里,

    而现在他的身边也全部是她的痕迹。

    他冷硬的五官一点一点柔和下来,

    “......可能,是因为——****”

    回去的路上突然下起了雨,车子到高专时岐宫寻想跟着一起下车却被泽诺制止,

    “你还有要做的事。”

    于是岐宫寻再怎么不愿也只能放弃,但目光却紧紧盯着泽诺的眼睛以希冀眼睛的主人能够回心转意。

    只是他注定要失望了。

    泽诺移开目光转向驾驶座的司机,

    “多谢。”

    这声谢意在司机看来显得有些莫名其妙,让他略感不自在。岐宫寻虽然知道原因但也不打算开口,少有的安静地坐在后座一言不发。

    泽诺看得出司机的疑惑,但也同样不打算多解释什么,

    “今天结束之后就休息会儿吧,你应该也很想见见未婚妻把?”

    泽诺穿好外套,手已放在了车门把手上,

    “一周带薪休假,去找她吧。”

    说完,泽诺就打开了车门走进雨幕。

    这场雨来的又急又快,秋日天气转凉让这场雨多了几分寒气,但被淋了一身的泽诺恍若未觉,步伐不紧不慢走进了高专结界。

    车上的岐宫寻沉默片刻,毫无征兆地嗤笑出声,

    “......真是.....”

    司机不敢搭腔更不敢再问,默默发动车子驶离高专。

    泽诺不会知道车上发生的小小插曲,他轻车熟路地往高专后山附近偏僻的房子走去。大概是出于各种考量,五条悟为他安排的临时住处与教学的区域相隔甚远,他在这里也待了小半月,到现在为止也没见过什么人来。

    在玄关处换上鞋,泽诺走进廊道,木质的屋檐和地板在阴雨时散发出一股浅淡的香味,若隐若现,分不清是真的还是幻觉。

    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时才发现门前放着一盒点心,点心下还压着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很工整。

    【今天听了您的意见试着和同学们搭话了,但是,似乎被讨厌了......有点挫败。但理香似乎很开心......】

    【这是老师分给大家的伴手礼,据说是很美味的点心,希望您也能喜欢。】

    没有署名,但泽诺知道这是谁送来的东西。

    拿起点心,泽诺打开房门顺手放在桌子上转身去倒了杯水准备烧开泡茶。

    又看了一遍纸条上的内容,泽诺微微笑起来。

    在这里的日子里他没见过什么人,写来纸条的这位算是唯一能和他说上几句话的人。

    他刚刚被扔到这里那几天每天都泡在办公室拼死拼活地熬夜处理堆积的文书,根本没怎么回到这个所谓的“临时房间”,自然也不知道原来隔壁也住了人。

    后来他把积压的工作做完后则开始重新梳理手上的信息情报,干脆也不怎么出门。直到一天傍晚他听到有脚步声停在自己房间门前不动,却又许久不敲门,等他起身去开门却只看到隔壁的房门轻轻阖上,而自己门前则多了一份餐食。

    思索片刻,泽诺还是将这份好意收下,第二天托岐宫寻买了点心和洗干净的餐具一起放在邻居门前,附上一张表达谢意的便签。

    这就是他和这位好心的“邻居”认识的契机。

    此后他们也渐渐熟络起来,对方似乎年纪不大,措辞间仍有学生的青涩。虽有警惕但毕竟还是年轻,来往几次也开始逐渐提起自己的事,偶尔也会就一些生活里的烦恼来征询泽诺的意见。

    而泽诺也在整理文书报告时无意间确认了这位“邻居”的身份,

    ——特级咒术师,乙骨忧太。

    这个极其惊人的头衔让泽诺本人都感到意外,可偏偏在泽诺能够接手的所有资料里都没有更多有关此人的信息。当时的泽诺凭着一点难以言说的好奇用了些不寻常的办法,倒是知道了一点内情,

    乙骨忧太,因其持有特级过怨咒灵而被视为具有极大威胁,经上级决定判处“秘密死刑”。

    联想到咒术界对年轻咒术师的管理方式,泽诺对这样的结果倒是并不意外,但既然这位“乙骨忧太”还能和自己用纸条交流,也就说明起码这个“死刑”并未真正实施。

    最后的判决结果莫名其妙从“死刑”转变成了“监管”。这当中哪怕没能查到说明线索泽诺也能猜到和那位“最强”脱不了干系。

    也许是因为同为被判过“死刑”的人,泽诺在查到这些后也没有要做什么的打算。资料被他销毁,他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从不打探乙骨忧太的风口,只是在他主动说起烦恼时提几句意见,老老实实只做一个普通“笔友”。

    上次乙骨忧太曾提过怎么和同学好好相处,今天的纸条就是他尝试后的结果,倒是让泽诺有些意外。

    他经手过的文件里也有高专现一年级生的资料,根据报告来看,这几位应该都是很优秀友善的孩子,应该不至于做什么排挤的事情才对。

    正思索间,目光又看到桌上乙骨忧太送过来的点心。

    犹豫片刻,泽诺起身打开礼盒的包装,几个白白净净的大福整整齐齐地码在盒子里,打开的瞬间就散出奶油的香甜,足以让喜好甜食的人瞬间口齿生津,食指大动。

    但泽诺的眸色几乎是瞬间就暗了下去。

    烧开的水壶发出尖锐的鸣叫,泽诺回神,起身关火用烧好的开水泡了一壶茶。略带苦涩的清香冲淡了空气里的甜腻,也让泽诺也逐渐平和下来。

    他端着杯子回到桌前,目光久久停在盒子里雪白的大福上。

    最后他垂眸,伸手捏起一个,咬了一口。

    奶油在口腔内爆开,柔韧的冰皮下包裹着的馅料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有的被他吃下去,而更多的则顺着手腕滑下去。

    这黏腻的,湿润的触感竟让他有些熟悉。以至于他完全丢掉了那些无谓的礼仪教养,丝毫不顾形象地继续大口大口吞咬着。几乎着魔似的借此找回被他遗忘的东西。

    奶油和果酱沾满手心,他重复着咀嚼和吞咽的动作直到把盒子里的大福全部吃光。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口腔里甜的发齁,堵在嗓子里难以咽下。

    被雨水打湿的衣袖又沾上了奶油,地板和衣摆上也都有七零八落的大福残渣。桌面上的茶不知何时被打翻,和奶油混在一起流到地上。

    喉管里涌上难以克制的反胃感,被他咽下去的东西似乎要争先恐后地溢出来,于是他跌跌撞撞地起身冲到浴室吐了个干净。

    窗外的雨下得越来越大,打在窗户上啪啪作响,潮湿的水汽压着土腥味和残留的奶油一起钻进他鼻子里,于是他吐得更厉害了。

    有些发软的手拧开淋浴,热水迎头浇下,把他冰冷的体温一点一点捂暖。他把湿透的衣服脱下扔在一边,努力平息急促的呼吸。

    温度不断升高,浴室里开始有雾气缭绕,泽诺抬手扶额顺手把湿发向后捋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双手撑在洗漱台前,头一次这样盯着自己看。

    井上的话又一次在耳边响起,他看见自己皱眉发出不满的咋舌声,眉眼间是被侵染透的阴郁烦躁,才后知后觉原来自己在愤怒。

    ......但是,为什么愤怒呢?

    胸膛内空荡荡的没有答案,但或许这种空本身就是答案。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关掉水阀,换好衣服,收拾干净桌上的一片狼藉,重新烧开一壶水......

    泽诺捧着热茶坐在沙发上,面前是摊开的文件和报告。

    他近乎麻木地强迫自己忙碌起来,让这些数据填满大脑,丝毫不敢松懈。

    他害怕自己再去思考,再去回忆,那些东西就会再次见缝插针地追赶上他,将他又拖进不见底的深渊。

    ......

    ——他害怕发现,他其实错了。

    他想要保护伊芙的那时候,是否是伊芙想要的呢?他做出的每一个决定,是否是伊芙认同的呢?

    从前他认为自己没有未来所以拒绝了伊芙,而后来他又因为害怕伊芙是因为信任“主管”而非他本人而踌躇不前,他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因为那些选择会带来更多的“正确”的东西。他自以为是在保护伊芙,做着那些自我感动的事来证明伊芙有多重要。

    但伊芙自己呢?

    他有想过伊芙的看法吗?他有正视过伊芙真正的诉求吗?他一次又一次自毁般的奉献式付出真的能让伊芙高兴吗?

    伊芙喜欢的是什么,他有问过吗?

    .......

    泽诺合上手上的文件,端起茶杯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他自嘲地笑起来。

    洗过澡的身体很温暖,但里面却冰冷得可怕。

    他捧着茶坐了很久,还是执笔在便签上写下了他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讯息提示音突兀响起,泽诺一愣,停笔摸出手机打开。

    发信人是许久不曾联系的五条悟,

    【找到点线索,要来吗?XD】

    没有丝毫犹豫,泽诺扯过外套,手上的纸币也胡乱塞进口袋,踩着鞋匆匆开门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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