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饭后,各自回了房间休息。程安安觉得房间暖气开着有些闷,便出了门。

    她只穿了件加绒的薄外套,绕着光秃秃的湖走了一圈,冷风吹过,打了个寒颤,担心感冒,便意兴阑珊地往回走。

    她的房间在三楼尽头,转过拐角,一抬眼就看到一个瘦高的身影,站在她的房前,身姿挺拔,却又莫名带着几分萧瑟和寂寥。

    程安安停住脚步。那人恰好抬头,与踌躇不前的她四目相对。

    走廊的灯光是昏黄的暖色调,程安安觉得像身处一场行将谢幕的落日,那些她所逃避的、渴望的、疯狂的念头,都在这掩人耳目的保护色中滋滋冒出头,又被一息尚存的清醒拖入不见底的深渊。

    她如同被割裂般,一半清醒、一半迷茫,又像漂浮着挣扎在海面上,头顶是明晃晃的月光,脚下是翻滚的漩涡。

    良久后,她抬步缓缓前行。

    脚下的地毯柔软无声,程安安却觉得耳边轰鸣,似自己的心跳,又似无数个声音在叫嚣着让她别过去。

    她终于走到他面前,隔了一步远的距离,平视着他衬衣的扣子。

    可能是起得太早,又打了一上午球,程安安此刻只觉得身心俱疲,便侧了身靠着墙壁,低着头。

    两人就这么静默无言。

    江丞垂眸,满眼都是程安安露在外面的一截白皙脖颈以及线条柔和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反而慢慢平静下来。

    “程安安。”

    那声音就在耳侧,竟然意外的低缓、柔和,程安安只觉得心脏都跟着颤了颤。

    “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到底是教网球的师父跑了还是学网球的学生逃了?”

    程安安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攥着衣角。

    她想起2008年初那会儿,不知道怎么心血来潮非要跟着他去打网球。刚开始,他从预备姿势开始耐心十足地教,但她玩心重又不爱运动,常常学着学着就想着偷懒。一年半载,也就学了点花架子。

    江丞嘲笑她是个假把式,她叉着腰说得理直气壮,“这不是还有你嘛,以后我们就只跟别人打混双,怎么着都输不了。”

    “对不起。”程安安收回思绪,敛着眉眼,声音沉闷。

    江丞一愣,随即扯了一侧嘴角,“你现在道歉倒是说得很溜。”

    “嗯,人总要学会低头。”

    “你这头低得可够低的,连周简宁都能入了眼。”

    “他有什么不好?”

    江丞冷笑一声,“你看上他什么了?”

    程安安没有抬头,盯着脚下暗灰色的地毯,倒真的是认真想了想,半晌后回道:“家世清白,长得不错,工作好,又有钱。”

    周围一片静谧,程安安只听到江丞似乎不断加重的呼吸声,然后便看到他的脚向前挪了一步,二人近到几乎相贴,衣角相缠。

    程安安退无可退,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

    她听到他似乎咬了牙,一字一顿道:“如果你只是要这些,我又是哪点不符合?”

    程安安心下一惊,蓦然抬起头来,直直撞进江丞的眼里。

    她看到他眼底深处翻滚的情绪,甚至夹杂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迷茫。

    程安安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钳着她的脚踝生生往漆黑的漩涡里拖,苦涩的海水灌进喉咙里,连心都浸得发苦。

    她移开视线,盯着降尘身后墙壁上的一幅画,一株向阳而生的向日葵,灿烂明媚。

    “江丞,我们都向前看,不好吗?”

    “你是不是又想跟我说,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江丞紧盯着程安安,声音低沉而压抑。

    “那你想怎样?”

    江丞鼻端忽然就溢出一声笑,极轻地,眼里的情绪随之荡然无存。

    他伸出手指沿着程安安的额头一路向下,滑过挺翘的鼻和嫣红的唇,最后捏住了她的下巴。

    程安安被迫扬起头,她从他带了戏谑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

    江丞的目光渐渐如深潭,手上用了力,忽然一低了头就吻上了眼前微张的唇。

    程安安瞪圆了眼,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身后冰凉的墙。

    她只觉得自己快要溺毙在那片漩涡里,只剩下唇上那极轻柔的触感,她本能地想靠近,汲取更多的氧气,却又用残存的一丝清醒挣扎着逃离。

    江丞的唇在程安安唇畔间摩挲,若即若离,轻缓地开口,嗓音带了魅惑,“这样行不行?”

    程安安只觉得呼吸间尽是江丞身上清冽的味道,她用尽全身力气手握了拳,抵在江丞的胸口。

    江丞低头看着她的动作,唇擦着她的脸颊,眼底慢慢浮起嘲讽,“程律师还是这么擅长欲拒还迎吗?”

    程安安偏过头,他的吻便落在她的颈窝处,连带着温热的呼吸。

    “江丞,求你了行吗?”

    程安安抬起头,眼睛微红,面上带着近乎卑微的祈求。

    江丞终于停下动作,盯着面前这张脸,笑,“求我?求我什么?这样?”

    说完,他重又低头吻她,疾风骤雨般,两人唇齿相磕。

    程安安嘴里几乎尝到了血腥味,她伸手推着他的肩,身体连带着嗓音都在颤抖,“我求你放过我。”

    江丞似是被取悦到,微离开的唇,伸出拇指缓缓蹭着她的嘴角,声音暧昧,“程律师求人都只是嘴上说说的吗?”

    程安安抬眼,眸光忽明忽暗,眼中的潮意慢慢聚集,终于泪水顺着眼角缓缓滑落。

    她忽然间伸手圈住男人的脖子,吻上他的唇。

    江丞愣了一秒,然后便抬手扶着程安安的脖颈,加深了这个吻。

    片刻后,程安安胸口剧烈起伏,声音颤抖,“这样呢?够不够?或者你想更进一步。”

    她表情平静,眼底深处却满是绝望,低头慌乱地在口袋中摸索着什么,终于摸出一张小小的卡片,哆嗦着凑近身侧的门锁。

    “滴”地一声,刷开了房门。

    江丞看了眼微开的门,视线又回到程安安身上,退后了一步,“程安安,你未免也太瞧得起你自己了,”他上下打量着她,“你现在这幅模样,对我来说,着实寡淡了些。”

    房间的门受重力作用,又缓缓合上,发出“咔哒”一声响。

    “江总?”

    程安安闻声侧过头,如救命稻草般看向出现在拐角处的周简宁。

    江丞却仍是目不斜视地盯着程安安。

    周简宁走到两人身边,问道:“江总是有事找程律师?”

    江丞脸色恢复如常,“找程律师借样东西。”

    “借到了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去问问前台。”

    江丞扫了眼程安安,然后看向周简宁,“自然是,借到了。”

    说罢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扬着嘴角,眼神意味深长,脸上却是一派风光霁月,“程律师,用完了再还给你。”

    等江丞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走廊尽头,周简宁才低声问程安安,声音关切,“你还好吧。”

    程安安还握着门把手,掌心中尽是黏腻的汗,冲周简宁虚浮地笑了笑,摇头。

    周简宁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自是能感觉到程安安和江丞之间的氛围有点奇怪,便犹豫着开口,“你和江总?”

    程安安面上只剩平静,“没有关系,现在没有关系,将来也不会有任何关系。”

    周简宁敏锐地察觉到这句话里的漏洞,但程安安不愿讲,他也不便继续追问,但程安安这句话至少体现了她的态度,周简宁心中松了口气。

    程安安回房间睡了一觉,醒了后就发烧到39度,吃了退烧药也不管用。

    顾廷昀和宋小棉本来想退房送她回市区,但程安安坚决不让,毕竟宋小棉对这个行程期待了很久。

    还是周简宁站了出来,说自己正好工作上有事情要处理,可以顺便送程安安回去。

    程安安觉得不好意思,“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就好了。”

    周简宁道:“不用不好意思,确实是工作上有点急事,就是上次开了启动会的成都项目。”

    其实这件事本来倒没有这么着急,也不知道为什么投资部的人一通电话非要这周末让他们部门出份分析报告。

    到了市区后,程安安本想请周简宁吃顿饭以示感谢,奈何实在有点头重脚轻,便只口头道了谢,说是改天请他吃饭。

    周简宁笑,“我随时有空,还有,我刚才在手机上给你叫了份外卖,应该一会儿就到了,你吃点再睡觉。另外,如果烧一直不退,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好,你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我晚上不关机。”

    周简宁叫的外卖是一家粤菜馆,砂锅粥、一份青菜以及几样点心,程安安倒是吃了点,不知是药效还是吃了饭的缘故,连带着身上的虚弱无力感都减轻了许多。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她和江丞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其实最没有烟火气,如飘在云端,那些依托于不知所起的心动,一旦遭遇现实的风浪,总是带着抓不着摸不到的虚无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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